就在宋怀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刚才还在假装签字的EL其他成员都默默地抬起了头。
那表情，除了“横眉冷对”外，倒也没有任何其他好的形容词了。
夏怀星被看着心虚，又有点震惊，问：“你们……都知道了？”
韩又明冷道：“当然。”
夏怀星：“但是……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猜的。”宋怀把笔帽盖上，瞥了一眼楚云渊，说，“随便猜猜就知道了，很难么？”
十几分钟前，宋怀和其他人在小区地下车库下车。
本来楚云渊请来的工作人员一直跟着他们，但是电梯容量却很有限，五个男生挤进去，电梯就响起了警报声。
工作人员便道自己在车里等他们，宋怀说好，抬手按了应该去的楼层。
铝合金电梯门刚刚合上，宋怀忽然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清渝说：“这可有点不对啊。”
“不对？”周清渝没理解。
“明明说好在咖啡厅说今天的拍摄任务，我们也猜到了可能是沟通温居特辑——为什么忽然就直接来宿舍了？”宋怀问。
“是不是要有那种突击的惊喜感？”段苑杰猜测。
“那行李这种重要道具都没给我们准备？”宋怀反问。
“是不是遗漏了？”乐正然问。
“陈凌美可是从那个上下楼都要拍好几遍剪效果的团队出身的。”宋怀反驳，“遗漏这个细节，我觉得不现实”
说话之间，电梯已经到了，宋怀毫不犹豫地重新按了停车库的按钮。
电梯下落的时间里，宋怀分析：“你们知道这个地方离哪里近吗？”
“好像是……EB前辈的公司？”韩又明说。
“对——这个地方，离EB前辈的公司非常近，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团队也由EB前辈的公司运营？”段苑杰眼睛亮了，“那这不是好事吗？”
宋怀：“是好事，但是对我们不是。”
“为什么啊？”周清渝完全听不懂了。
说话之间，电梯门打开，宋怀没有说下去。
他看了一眼外面——工作人员已经回车上了，没有注意到他们。
于是带着他的队员们悄悄摸出去，走到绿化极好的小区里面，大声密谋。
刚一出去，宋怀手机信号恢复满格。
他打开天眼查，输入了《WAKE》制作公司的名字，然后递给自己的队友看。
这个软件会实时更新各种公司的信息，包括所有人，股份占比等等，包括股权是怎么更迭的，都能看到。
而现在，在《WAKE》公司的企业股东那一栏里，只有一个名字——楚云渊。
“？？？”段苑杰整个人懵了，“是我们认识的楚神吗？”
“是的。”宋怀说，“就在我们二轮淘汰和三轮淘汰之间，楚云渊已经控股了公司。”
“等一下，我捋一下，就是说，我们的成员，也是我们的老板？？”段苑杰原地震惊。
“对。”宋怀说，“所以说，我们的情况和EB前辈完全不一样。”
“EB出道的时候，《WAKE》的公司根本无力也没有无心运营一个团，所以决定了向外合作，自己用分红赚钱。”
“可是楚神费劲地收购了公司，还把我们的合同都谈回了自己的手里，摆明了就是希望自己运营——事实上，这也是收益最多的方式。”
宋怀说罢，抬头在小区看了一圈。
他所在的位置是小区东南门附近，举目望去，不仅能够看见漂亮精致的楼房，越过楼房，还能看见EB公司的轮廓。
宋怀看着轮廓，眯了眯眼睛：“收益最多的方式就差我们签字，他却要把我们外包给EB的公司，这难道不奇怪吗？”
段苑杰若有所思点点头。
乐正然整个人懵了，震撼地看着段苑杰：“刚才队长嘚吧嘚吧那些，你听懂了？”
“没有。”段苑杰一脸沉郁。
……
没听懂干嘛搞出一副听懂的样子啊？？？
段苑杰看了乐正然一眼，正色道：“我虽然没听懂，但是队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乐正然：“……”
这，也行吧。
周清渝和韩又明其实也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他们认真而艰难地复盘了一下宋怀说的话。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是不是说夏夏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想把我们推给EB，保全我们？”
宋怀：“我猜是，让我们去EB公司，他们留在现在的公司，自己扛一些事情。”
“不过，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宋怀摊了摊手，“总之，去诈他们一下吧。”
“行。”段苑杰马上说，“怎么诈？”
“就直接上去，进去听听看夏夏要说什么——如果我们进去之后，他极力推荐EB公司的好，却没有说EB公司任何一个缺点的话……”
宋怀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那我的推测，肯定就是对的了。”
没有一个公司会没有一个缺点。
夏怀星和楚云渊都是会把优缺说清楚的人。
而如果他今天一反常态，只说优点的话——就能证明，他真的急于把他们推向那个公司。
至于为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然后，几个人就以全员能够接到戏的演技，上来炸夏怀星了。
没想到。
宋怀还真的是个人才，猜的全对，蒙的全会。
夏怀星听完宋怀的解释，哭笑不得：“你太强了，都说对了。”
“光承认是对的就行了？”宋怀没被他敷衍过去，乘胜追击，“作为队长，我要惩罚你这种欺骗队友，欺上瞒下的行为。”
夏怀星笑意苦涩，明白宋怀的意思。
宋怀的潜台词是——让他把放弃抵抗，坦白从宽，把真相全都说出来。
确实……他瞒着队友搞这种事情，是很不对的。
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有尊重队友的知情权——EL的每个人，对他都是毫无保留的，他却做不到这样。
夏怀星想到这里，忍不住难过。
他抬头看了楚云渊一眼，似乎是征求他的意见。
楚云渊冲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夏怀星对宋怀说：“行，你随便惩罚，我都接受。”
“我陪他一起。”楚云渊立刻说。
“好啊。”宋怀勾起唇角，“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惩罚你——”
夏怀星深吸一口气。
他看见宋怀摸起了桌上一盒蓝莓，递到他的面前。
宋怀说：“惩罚你把这盒蓝莓一口气都吃了吧。”
……蓝莓？
夏怀星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蓝莓，心中闪过若干关于蓝莓的知识——什么花青素，降低血压，乱七八糟的。
但是都不会比宋怀说着惩罚递过来一盒蓝莓更乱七八糟了。
夏怀星犹豫地举起手，还没决定接不接，宋怀已经把蓝莓塞到了他手里。
“你以为惩罚是让你把你瞒着我们的事情都说出来吗？”宋怀笑着摇摇头，“EL队规第一条，不打探队友不想说的隐私。”
“但是——你可以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却不能隐藏你面对的困难。”宋怀声调沉沉，“你不能替我们做任何决定，明白吗？”
夏怀星低头看着蓝莓——看了一会儿，从里面取出七颗，放在掌心里面。
还是早春，但是这些蓝莓却长得很饱满了，圆滚滚一颗一颗，在他掌心里面晃荡着。
“我以后不会了，对不起。”夏怀星说，“我面对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但是……或许听完之后，你们还是会觉得签EB那边的合同比较好。”
“你说。”宋怀道。
夏怀星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家里的事情按时间顺序说了说。
重点说了他昨天做的那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说了未来夏嘉程可能会有的行动。
“就是这样。”夏怀星最后陈述，“反正——未来特别严峻，很有可能，整个内娱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夏怀星：“友谊是一回事，但是事关前程，大家还是要做出理智的决定。”
说到这里，夏怀星他小心合上了掌心。
看似只是一个说话思考的下意识动作，但实际上，他是把刚才拿起来的七颗蓝莓保护在掌心里面。
夏怀星合掌双手抵住鼻尖，他轻轻闭上眼睛——
无论朋友们怎么选，他都会祝福他们。
但是过程，他就不看了。
下一刻，夏怀星感觉自己身边的沙发凹陷了一下，似乎有人坐了过来。
紧接着，他被一个人的胳膊紧紧圈住。
夏怀星睁开眼睛，看见周清渝放大的脸，娃娃脸整个红了，泪水流了一脸。
“夏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周清渝心疼得全身发抖，话都说不完整。
“没必要说啊。”夏怀星低声道，“我们选我当队友，可以是因为我的能力，因为喜欢我，不能是因为——我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对不对？”
夏怀星：“你们也不是为我生命活着的NPC，你们也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事业，对不对？”
“但是那也不是我们扔下你不管的理由啊？！”周清渝用哭腔说，“你只想了我们，那你自己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夏怀星这种人。
路都给他们铺好，云淡风轻和他们告别，让他们去坦荡的星途，自己去地狱里面摸索。
或许是想到这一点，在他面前，韩又明，乐正然，甚至是段苑杰，都哭了。
“我自己……”夏怀星小声说，“最后，不是还是被你们拉起来了吗？”
宋怀眼睛也是通红的，他努力按了按自己的鼻尖，把哭意憋回去。
听到这句话，他撑着通红的眼睛，他看了一圈在哭的大家。
“那现在，我们大家的意见都统一了吧。”宋怀轻声问。
大家在哭的间隙，拨冗冲他点了点头。
宋怀确认过每一个人的反应，起身，拿起桌上合同。
他把合同合成一叠，然后双手用力——撕成了大块的碎片。
然后抬手一扬。
碎纸如同新雪，纷纷扬扬落下。
掉在大家的头发上，好像时间快走，大家都骤然斑白了头。
宋怀却走到周清渝身边，把他头上的一片白摘掉，随意扔到一边。
“这可不能算白头。”宋怀说，“ENDLESS的白头，必须是真的，必须是……一起走着，去看到的。”
听到宋怀这句话，夏怀星也绷不住了。
他回抱周清渝，眼眶酸涩。
一群男生哭成一团，楚云渊转过眼睛，拼命按压鼻梁，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
陈凌美作为唯一的“外人见证人”，也陪他们一起哭。
一边哭，一边不忘举起手机，多少拍些素材。
乌乌——
这种真实的团魂，没有记录怎么行？
虽然现在肯定是不能曝光这些素材的。
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楚总问鼎商界，就能拿这些历史资料出来戳别人肺管子了。
陈凌美刚刚拍完宋怀摘下纸片那一幕，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本来觉得很烦，刚准备挂断，看清楚来电显示后，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这个电话是她最近在接洽的一个大型综艺团队的负责人打过来的。
那个负责人在综艺届能和喻南松分庭抗礼，是超一线的综艺导演，而且合作平台都是流量巨大的平台。
陈凌美找他，是谈给EL做团综的事情。
因为EL的人气加持，这件事情谈得很顺利，已经进展到了争取上星（也就是能够在电视台上面播放）的阶段。
如果上星能够顺利拿下，他们就会和这个负责人签约。
现在这个负责人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说明——上星拿下来了？
这可是大事，陈凌美必须马上去谈。
她前脚走，夏怀星后脚就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陈凌美离开的方向——才和夏嘉程决裂，他几乎是草木皆兵。
夏怀星瞬间坐立难安起来，他回头看了楚云渊一眼。
楚云渊瞥了一眼陈凌美关上的门，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替他说：“星星，你去厨房那边拿点纸过来，行么？”
夏怀星马上说好的。
他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刚刚凑过去，就从没有关好的门缝里，听见了陈凌美不悦的质问声——
“我们已经谈到要合作的地步了，你跟我说不能替我们做团综了，这让我怎么接受？”
夏怀星：“……”
担心变成了现实。
夏嘉程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插手他们的团队发展了。
夏怀星敲了敲门，走进去。
陈凌美背对他，还在冲电话里面发火：“不，这不是退不退款的问题，这是信誉问题，您在业界这么多年，这么砸口碑的事情怎么做得出……”
陈凌美话音未落，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夏怀星伸手给她，示意电话开免提。
陈凌美下意识准备捂手机，却见夏怀星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备忘录上一行字——【给我听一下，我是老板男朋友。】
陈凌美：“……”
这确实是不得不给他听。
陈凌美只能把电话开了免提。
那边估计也是被这事儿搞得心烦，语气并不好：“我也不想砸自己招牌，但是你们究竟怎么做到得罪了夏氏和楚氏的？？”
“他们简直是指名点姓说要封杀你们了！！”
“你也别怪我无情，这活确实接不了——后续你关注一下吧，很多资源都会掉了，真的不能怪我们！”
那边匆匆说完，又匆匆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根本不是商量，完全就是通知。
一个业内老牌的，极会搞关系的综艺团队被逼得这么不客气。
可想而知，楚、夏两家的封杀力度有多大。
陈凌美都不敢看夏怀星，她低头，无力地劝说：“你别急夏夏，会有办法的。”
“是会有办法的。”夏怀星淡淡地说，“我现在就想到了——小美姐，帮我找纸和笔行么？”
陈凌美：“……”
不是，不应该是她安慰艺人吗？？
怎么感觉，夏怀星一秒就恢复了？？
配合夏怀星，陈凌美也没有掉链子，她快速地看了一圈自己的附近，忽然脱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出ipad。
“这个行吗？”陈凌美解锁ipad，问。
“行。”
夏怀星接过ipad，放在料理台上。
将里面的草稿纸软件打开，略一思索，夏怀星勾腰，落笔，奋笔疾书。
一共半个小时，夏怀星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等他把自己画的树状图的最后一个树冠填满的时候，直起腰，感觉腰腿都麻了。
夏怀星却没在意这些问题，他略看了看自己画好的东西，确认没问题后，递给陈凌美。
“这是……？”
“这是我刚刚设计出来的自制综艺的计划。”夏怀星说，“团综主题都是现想的，可能还经不起市场的琢磨，但是……就是这个方向了。”
陈凌美：“？！”
现在她心里就是那句经典的台词——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陈凌美迅速低头翻了一遍夏怀星写的策划，惊喜抬起头：“绝了，夏夏，你真的是天才吧？？这个策划真的绝了！！”
“是么？”夏怀星笑了笑，“那就好。”
夏怀星笑完，脸沉了下去：“他不给我们制作就算了；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做，两条腿的制作人难找，两条腿的摄影大大，满地都是——走吧，出去给其他人说说这件事情。”
夏怀星一包面纸拿了半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来得及兴师问罪，就听夏怀星丢下一个问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夏怀星说完，快速说：“我先讲坏消息——谈好的团综，没了。”
全员除了楚云渊：“……”
一时之间，不知道吐槽夏怀星根本没给选择的时间好，还是吐槽团综没了好。
“那好消息呢？”楚云渊淡淡笑着，问。
夏怀星举起平板：“好消息是——我刚刚自己策划了一个综艺，和大家讨论讨论，行的话，我们自己来做。”
全员除了楚云渊：“……”
事情怎么就这么顺利呢？？一个团综没有了，就自己写一个。
这，就是神的世界吗？？
“总之。”楚云渊还是笑着，“我全面支持。”
他的支持不止体现在语言上，还体现在行动上。
楚云渊摸了摸自己，似乎是在找什么，十几秒后，他却摊开了手，笑看夏怀星，说：“我是准备拿出卡，说随便刷的。”
“但是……昨天我好像已经给你了？”楚云渊说，“那就跳过这个流程，直接随便刷吧。”
周清渝：“？？？？”
周清渝瞬间坐直了身体。
什么情况？？？？
他？？给了他？自己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