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狭路

尽管发展到如此地步是源夕雾没有想过的, 但是大概环境太让人安心了,他只是茫然了一会儿,就感觉睡意袭来。逐渐沉入深沉的梦里。

源夕雾一直觉得幻术师有一点很好, 因为有着格外强大的精神力,所以连自己的梦境都可以恣意地掌握。先前在被森先生压制的最黑暗的时间里, 源夕雾就是在梦境中, 才能获得一点点回忆和喘息的机会,这相当有效的保证了他的心智不会被过度磨损。

他的梦境是素雅烂漫的一座庭院, 大片夕雾花摇曳盛开, 如烟如雾。廊下有人在走, 彩衣隐约,可是源夕雾通常不想往那个方向上去。那是他的过去,源夕雾能肯定, 可他对过去并无太多追索之意。

但是今天晚上的梦境,似乎有些不一样,源夕雾感到有人正试图触碰自己梦境的边界。他从云雾般的花海间坐起身, 零星几片细长的花瓣和微小的花朵从他黑发间滚落下来。源夕雾本来不想理会,可对方十分执着, 也感受不到什么恶意, 源夕雾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抬了抬手。

“KUFUFU……Mafia,见你一面可真是困难。”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源夕雾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让那些花瓣落得干净一些,措辞温文客气,“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六道骸:“……”

这家伙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六道骸的笑容只是稍稍僵硬了一下,接着便恢复了正常, 接着就开始反唇相讥。

“身为幻术师,你未免太过自大。先前我两次找上你, 你都没有察觉吗?”

源夕雾的回答干脆利落。

“察觉了,不想理。”

“……”

放年假的源夕雾完全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但既然现在对方都直接找到他的梦境里来了,想必中途也是费了一番手脚,看在之前有过接触的份上,源夕雾还是愿意听听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的。

“……照顾女孩子?”这个回答让源夕雾有些惊讶,随即就反应过来,“是你的弟子吗?”

“可以这样说。”

六道骸脸上稍显轻浮的笑容消失了,变得面无表情。他平静地叙述了名为“凪”的少女如何因为救助马路上的小猫而遭逢不幸,失去了右眼和部分内脏,又被双亲无情放弃的事情,最后用招牌的笑声做了总结。

“KUFUFUFU……既然世界给予我们背叛,那么我们也该予世界背离。”

“醒醒。”源夕雾提醒他,“就事论事,世界太可怜了。而且,你的国中二年级早该过了吧?”

这中二病怎么还没有痊愈呢?

六道骸:“……”

六道骸:“你真是个讨厌的Mafia。”

源夕雾:“把你赶出去。”

六道骸:“……”

六道骸深呼吸,确定源夕雾对他确实有不小的敌意。敌意从何而来,他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既然有求于人,他还是摆出了相应的态度……忍了。

“我与彭格列做了交易,答应出任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说道,“但我依旧不信任彭格列,将凪交到他们手上,我不放心。”

“犬和千种也不是会照顾人的性格,这样想了一圈,同为幻术师的你居然成为了最佳选择。”

六道骸本以为还要再多费口舌,或者何地赔款,签下种种协定,源夕雾才会答应下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源夕雾应得很干脆。

“我可以帮忙。”源夕雾说道,“可我确实不怎么会跟女性相处,可能会有做得不太妥当地方。”

“KUFU?”六道骸挑眉,“长着这样一张惹女性怜爱的脸,你跟我说不会跟女性相处?我本来都打算提前提醒凪,要当心你这家伙的魅力了。”

“是真的,我几乎没有与女性相处的经验。”

“那你的时间都用来干什么了?变强吗?”

一提这个,源夕雾雾蒙蒙的黛紫眼瞳中顷刻间充满泪水,忍不住潸然泪下。

“用于加班。”

“……”

突然觉得接受彭格列的招揽好像不那么令人讨厌了呢!至少彭格列不加班!

“既然你愿意出手,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六道骸顿了顿,“我告诉你具体的地址……”

他还没说完,源夕雾就感到自己的精神空间遭遇了攻击。短暂的震荡之后,蓝紫色花朵纷飞,源夕雾皱眉稳住,他感觉有人在破拆他布设在并盛外围的精神力网络。

“先前在外围的试探……”

“不是我。”六道骸干脆道,“我没有惹怒你的必要。”

他见源夕雾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不知道他信了多少。幻术师生性多疑,六道骸自己也是如此,他现在只在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会不会影响他与源夕雾的口头协定。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听到源夕雾轻轻开口——

“那么,我就放心反击了。”

“噗咚!”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上倒栽葱栽了下去,掉进一地草叶里。以为是幻术师遗留下的精神力网络,刚刚着手破拆的玛蒙一时不察,被反击了个正着。他刚从一地草叶里重新漂浮起来,就看到同僚正在树上不客气的发出嘲笑。

“嘻嘻嘻!王子可是全都看到了!刚才那个倒栽葱也太逊了吧!”

玛蒙额头上暴起青筋,但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要快点通知BOSS,并盛有强大的幻术师坐镇。”

“嘻嘻!就是让你从树上栽下来的那个吗?”

“……先别提那个了,快点上报!”

“才不呢,王子才不想死。”头顶银冠、金发遮眼的少年嘻嘻笑着,“BOSS最近心情差得要死,列维那家伙都提前出动,想建立点战功讨BOSS开心了。他都忍受不了,BOSS那边王子绝对不要联系。”

一提暴怒的BOSS,玛蒙的婴儿脸也有点僵硬。

那就不上报好了,反、反正……也是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之类的吧?是他早晚要解决的对手,也是还没多少经验的小孩子,到时候再对决就是了。

只是保卫恭弥的领地,却莫名被当作雾之守护者的源夕雾:“……?”

那波攻击结束后就没有再来,源夕雾却并未就此放心。他干脆利落地就把六道骸从自己的梦境里踢了出去,然后一秒睁眼。

加班!!!不会有人能在加班上战胜他!!!

截止到天亮时分,源夕雾向里包恩递交了一份趁夜色混入并盛的人员名录,他还把咒鸟看到的画面打印了,每个都没有逃掉,清清楚楚。

收到名录的里包恩:“……”

这样的监视虽然不能对顶尖强者起效,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很累的,所以他干脆利落地给源夕雾打了一笔钱,走的是他自己的账户。沢田纲吉一觉醒来,就看到里包恩一副矿工的模样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

“里、里包恩?”

“别在意,阿纲。”里包恩一脸深沉,“我只是在思考一些重要的问题。”

“是、是什么?”

“你觉得阿尔卑斯山脚的滑雪场更适合做礼物呢?还是挪威能看见极光的山顶别墅更适合呢?”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啊!”

沢田纲吉幻想了一下以上两件礼物,每一件都超棒,每一件都买不起。他用被子蒙住头,重新缩回被子里准备睡个回笼觉,却被飞踹踢醒,顿时眼泪汪汪。

“今天是周末啊里包恩!好不容易家里的孩子都出去了,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不可以,你要起来做数学题。”

“噫——”

通宵加班的源夕雾精神地喝着茶,精神地处理着风纪财团的文件,精神地跟恭弥一起巡视。今天没有学生噩梦的消息出现了,想必之前是六道骸为了联系上他搞出来的。说起来,他还要抽空去黑曜一趟,去看看六道骸的弟子,不如就定明天。

他正喝茶续命,一旁的云雀恭弥突然开口。

“小婴儿约我傍晚时分见一面。”

“里包恩先生?”源夕雾一开始有些惊讶,很快就想明白了。近来因为彭格列首领更迭的事情,许多相关人员潜入并盛,与并盛的实权人物恭弥讨论一下,也是应该的。

“那傍晚的时候买一点现成的回去吧。”

云雀恭弥没有异议。

为着这个,源夕雾傍晚回去的时候,特意绕了一点远路。路上,他还遇到了居住在沢田家的三个小孩子,其中年长一些的小孩子名叫排名风太,源夕雾在欧洲时就听过这个孩子的名号。

特殊的排名能力也是特殊的情报来源,现在看来,是被彭格列庇护了吧。

也许是受到七海建人的影响,源夕雾看着这些孩子,虽然自己也不能算是成年人,依旧会产生保护欲。最近并盛的局面比较复杂,他想着干脆把这三个孩子先送回家,自己折回去也没什么。

“嘿嘿嘿!追不上!追不上蓝波大人!”

“蓝波!慢一点!”

三个孩子跑跳打闹,源夕雾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那个叫蓝波的孩子头发里,有什么正在闪闪发亮。

……戒指?

不对!

是指环!

源夕雾瞬间回身,羽织飘荡,展开半扇的金色合金扇恰好阻拦从身后袭来的长兵器!对方发出疑惑的声音,不等再度动手,危险的劲风扑面,另一把扇差之毫厘的划过他的面门!

好优秀的体术!绝对是真刀真枪历练出来的!

隶属瓦里安的列维后跳躲避,与一行人拉开距离。源夕雾并不追击,他稍稍收扇,调整成守势,脚下的影子已经逐渐开始沸腾。

“你不在彭格列的记录中。”列维皱眉,“让开,我只要那个小鬼头发里的一半彭格列指环。”

果然。

源夕雾垂眸,小腿突然一重,爆炸头的小孩子已经抱住了他的腿。

虽然很顽皮,却也在害怕啊。

【我是大人,你是孩子。】

“别怕。”源夕雾轻声说道,“你是小孩子,我会保护你的。”

绝不该出现于Mafia口中的话语,此刻却如此自然的吐出,源夕雾想,这大概是因为他还在度年假。

度年假的时候,不是Mafia,只是受到过娜娜明先生影响的……

源夕雾。

黑色制服的人逐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源夕雾余光扫过,又转回。

先擒王。

* * *

“……你还要转多久?”

太宰治瘫在椅子里,闭着眼,他身上又挂彩了,却不愿意去医疗室。

“我坐不住!”中原中也焦虑地踱步,“那可是一整支暗杀部队!森先生说我们要动身了,为什么不干脆今天走,偏偏要六天之后?这样不是更能体现港口Mafia的友谊吗?”

“说到底,还是在担心夕雾吧。”

……一整支暗杀部队,这没法不担心!

“你的担心实在多余。”

鸢色眼眸缓缓睁开,太宰治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夕雾不需要担心。”

“你说什么?”

“因为……”

太宰治突然笑了,渐渐越笑越大声,甚至上气不接下气。

“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因为那家伙……莫名其妙的……”

“居然一直在跟天花板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