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水流的质疑,让飞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说:“不是哦。我并非无色之王。”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他头顶的那把剑在闪现出身形之后,又慢慢的变得透明,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比水流还不能回过神来,他的脑子现在混沌一片,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知。
飞羽很好心的解释了,他向来不喜欢为他人解惑,认为在敌人面前说出自己的计划是一件浪费口舌的事情。失败者,何必知晓那么多。
但是,他为比水流破例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在你第一次闯入御柱塔的时候吧。”飞羽说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在迦具都事件中,觉醒了王位的你,失去了心脏,靠着你的王之力维持自己的存活……但是,我问你,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是怎么逃出去的吗?在我和御前殿下的手中,逃出去的方式?”
比水流缓缓的收回自己还注视着他顶上一片虚无的天空的视线,依旧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
“你知道了什么?”
“你对那时候的记忆是什么?”
一股强烈的心慌席卷上比水流的心头,他本能的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的危险,他绝对不能回答,但是在飞羽的注视下,在那双平和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的目光下,他回答了。
“你拦下了国常路大觉想要杀我的念头,救下我,放我离开。”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飞羽不免噗嗤的笑出声来,但是笑意,随着笑声的停止从他眼里散去。他冷酷的说道:“不是哦。我亲眼见到的,御前殿下也见到了,你已经死了。死在了御前殿下的刀下,停止了呼吸,是我亲自确认的。我甚至,看到了你的剑消失的那一幕,看到了石板上,亮着的绿之王的位置,渐渐的转暗,王位空置。”
“……不可能。”
“是事实。”飞羽眨去眼里的干涩,放下了举起枪的手,将枪还给了身后的纪德。他走上前,蹲在了比水流的面前,与他平视着。
“1年前,我与大觉、阿道夫一起稳定德累斯顿石盘躁动的力量时,你出现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一个死去的,尸体被烧成灰,骨灰埋葬在公墓里,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刻下的,前王权者,活生生的出现在御柱塔,并干涉我们稳定石盘的行为。”
“不可能……如果我当时已经死去的话,那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比水流只觉得他的话荒谬无比,他不由自主的按在他的胸口,原本心脏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处微微凹陷了,警示他自己的心脏已经消失的触感。
但,此刻摸到的是虚无。手指,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个黑洞。
他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胸口,眼神空茫。“怎么可能……”
“像你这种理想主义者我见过太多了,简直就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书文一样,动机、谋划、思维模式、行为模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你为什么会认为,你能够战胜我呢?”椎名飞羽如此说着,“像你这种幼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愿意相信自己的想象的事物,却不愿意站在阳光看一眼这个世界的人,你觉得,我当时有什么理由让你活下来?”
他站起身,厌烦的叹息一声:“从我看透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可能让你活下去。别天真了,为政者,当慈悲为怀,然,不可心慈手软。在预见到你的理想会危害到我的理想时,我有什么理由会放过你呢?”
“世间一切,存在即是合理。普通人也好,能力者也罢,都各有各存在的理由,你见证过普通人的无力,想要为他们争取公平的权益,让所有人都处在能力者这个公平的地位去竞争,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只是,不认同。”
“这个世界,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实现你理想的那么坚强。你有那个能力实现,就更加不能让你活着。”他冷酷的说道,“你闯入御柱塔,在无法扭转我的异能力稳定石盘的事态之后,转而攻击我,扰乱我的大脑,勾起我唯一一次失败的记忆,想要借此攻摧残我的意志毁掉我……但是,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成功?”
比水流讶异的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看着他的椎名飞羽。
“只是顺势而为哦。”飞羽说出了对他而言,非常残酷的真相。“死掉的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明明王位空置,却依旧还拥有绿之王的力量。又不是傻子,在意外面前率先选择的就是寻找对策吧。所以我刻意的配合你的计划,也确实如你所要的……”
他指着自己的大脑:“不仅异能力消失,就连大脑也受到重创,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才会给自己下了人格分裂的暗示,还有自杀的暗示。经历生与死的界限,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找到击溃你的方法啊。”
“你已经死了,比水流。”椎名飞羽说道,“你不是人类,只是用着活人无法理解的,另一个世界的技术伪装成活人姿态的,虚。比起之前无色之王化为的大虚,你进化得更加的完美,竟然还保留着人类的记忆和思维,你能毫无愧疚之心的舍弃掉你的氏族,连守护你长大的灰王,在你眼里也只是纯粹的可以利用的工具。都是因为,你是一个毫无共情之心、人类之心的……死掉的怪物,如此而已。”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椎名飞羽朝他伸出手,五指摊开掌心朝上,他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诱导意味,在击溃了比水流意志的话术中,加上最后一击。
“死去的绿王殿下,请告诉我,你能够分辨出至今为止,你建立的氏族,扰乱社会治安,挑起王权者与普通人社会的矛盾,煽动无色之王夺取我的身体,针对我的无数次暗杀……还有,你刚才宁愿背对着两名王权者,也要杀死我的那强烈的意志,这种种行为……
“是出自于你的本心…还是赐予你现在这具身体的,你的主人下的命令呢?”
……
站在高悬的王位旁侧,穿着白色长袍身形纤瘦的银发男人,微微睁开眼睛讶异的看着浮现在面前的画面里,那位面容稚嫩,却显露出迫人气势的人类。
以比水流的视野,同步展现在面前的场景,一系列的事态发展,让即便已经认为自己阅历繁多,无论经历什么都能坦然面对的市丸银,都一时间丧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显露出真实的情绪。
“真可怕呢……”他低声感叹,“这就是您费尽心思也想要得到的人类吗?”
“是哦。很迷人吧。”回答他的是坐在王位上,与他距离仅在咫尺之间的男人。他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兴味,对画面里的少年露出赞赏之色。
“银也很惊讶吧,就连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哎,蓝染大人也有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吗?”市丸银对此更为惊讶。
被称为蓝染的,以绝对的王者姿态掌控着虚圈的无冕之王,统领所有虚的蓝染忽右介,是个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年轻男人。
他肯定了对方的惊疑。“作为人类竟然发现了虚的存在,
真可怕呢……会不会某一天攻入这里,将我斩杀呢。”
“这是不可能的吧。”市丸银对他这种恶趣味的危言耸听不感冒,他询问着,“接下来怎么办?要召回吗?这只破面。”
“召回来吧,毕竟是虚圈有史以来第一个,不需要吞噬同类,不需要外力,就直接进化为破面的虚,非常珍贵独一无二的存在啊。”蓝染的视线越过前方悬浮的现世的画面,在他的前方是一片广阔看不到尽头的贫瘠土地,荒芜的地面和高高的石崖,不见丝毫绿色和生命的虚无之地。
这里是虚的归处,化为虚的存在,都将回归到这片领地。
在更远的地方,数十个大坑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虚,基力安、亚丘卡斯、瓦史托德……虚的三种进化形态,都聚集在坑里,像养蛊一样的互相吞噬,进化,吞噬,进化……
那些深坑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将会由蓝染借助‘崩玉’的力量,打破大虚的面具使之死神化而成为破面。
蓝染是死灵归处的尸魂界中,由死神居住的净灵廷中护庭十三队的五番队队长,为了获得100年前由浦原喜助发明的崩玉,他潜伏在净灵廷终于寻到了机会,在获得崩玉的时候,也舍弃了自己的死神身份,带着跟随他的市丸银和东仙要一起来到了虚圈。
“在获得崩玉之前,即便是我也没有预料到大虚最终进化的方向。自行打破面具的大虚,天然生成的破面……这就是王权者的力量吗?”蓝染微笑着,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趁他刚进化,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他注入虚假的记忆,套上义骸放归于现世,都是为了探知死后王权者如何虚化、与进化为破面的转化关键。没想到那位无色之王在进化成破面之前就被杀害……就连比水流都败在了一个人类小孩的手中呢。”
失败了啊,这次尝试。不过,太简单就达到目的也会无趣的吧。
“哎?好歹也是破面,不会这么失败的吧。只要他脱离义骸,杀死那个小鬼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吧。”
蓝染否定了市丸银的话语。“不要想得太过简单,就这么杀掉的话,这名少年是不会化为虚的。目前为止现世死亡的数十位的王权者,但为什么独独只找到比水流一个破面呢?就连为了成功让无色之王化为虚,也费了不少心力,拥有王资质的人类,会比普通人类更加难以进入虚的境界呢。”
因此蓝染才会让比水流留在现世,他需要寻找一条能够让死后难以虚化的王权者能够化虚的流程,若是出现更多的像比水流那种自主生成的破面,会是什么样的盛景呢。
“真是让人期待啊。”蓝染如此说着。
市丸银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了现世的画面。似乎是看够了,他无所谓的摊着手说道:“真是恶趣味啊,蓝染大人。”
他也知晓蓝染为什么会在此刻放弃的理由,反正对于他们这些生命无限长的存在,人类短短的几十年不过是眨眼之间,蓝染有足够漫长的人生等待着摸索出这个研究方向结果的一天。
像椎名飞羽这么有趣的人类,蓝染不会放过他,但也不会着急。或许几年后,十几年后,等到合适的时机,总会来到虚界的。
“若是多了这么个孩子,这个一潭死水的地方也会增加一些活力吧。”蓝染这么说着,挥手将眼前的画面,如抹去尘埃般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