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之前遇见过的普通雨水,分明就是台风裹夹而来的暴雨,即使不需要派人去北河查看,也能想象得到北河河水必然随着雨势的加强正不停地上涨着,难怪荒地离北河有着那么远的距离,竟然每年都能被雨水蔓延过来。
翼穿着厚实的蓑衣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把蓑衣一脱,浑身依然湿透,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留下一大滩水痕。
“怎么样?”宋闻急急地询问。
翼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藤蔓被风掀翻了,不过周围的田垄挡住了雨水,倒是没有太多的水蔓延到地里去。”
宋闻的脸色也变得有点凝重,藤瓜才刚开始挂果,之前几场雨水去得太快倒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这次的风已经刮了大半天,还半点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就连他们居住的水泥房门口都积起了小水洼,再这样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栽种的藤瓜只怕要损失严重了。
宋闻让翼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倒了一杯野姜汤给他暖和暖和身子,屋里几个崽子已经窝在一起睡着了,猎豹蹲在窗户边一张木头凳子上,透过没有被兽皮挡严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暴雨,偶尔垂搭在地上的尾巴轻轻甩动几下,眸色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食肉兔因为被雨水倒灌进洞穴中,不得不爬到地面上来,有几只冲破了木围栏,闯到了水泥屋附近,想来是想跑来屋檐下避雨的,被其他人轻易地就抓住塞到了笼子里去。
也有几头迷路的野鹿山羊也闯到了荒地上来,不过就算被雨水淋得昏头转向,它们也不敢靠到水泥房旁边来,只远远地躲在灌木丛下面,被淋得瑟瑟发抖,偶尔会有几声羊叫鹿鸣透过雨幕传过来,但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穿过层层雨幕把送上门的猎物给抓回来。
这一夜不止是宋闻,就是黑鸦族和王鵟族的人都没办法安心休息,但水泥房建造得很牢固,外面的风再大,至少不用担心房子会直接把风给掀翻掉。
一直到了下半夜,风雨才慢慢停歇下来,等到了早上黑云早就散去,露出蓝得耀眼的天空,阳光随着最后一声公鸡啼鸣从山后跃了出来,把炎热重新带到了荒地上。
“哦——。”
阿痕把育儿袋里面的幼崽蛋小心翼翼地扒拉下来,一大早就兴奋地让宋闻给它打开门出来了,门口积了小腿般高的雨水,阿痕直接往地上一趴,原本清澈的雨水被它搅合得浑浊起来,就连阿痕胸前原本洁白的毛发都沾上了泥迹。
“呀呀。”
崽崽见状也像个小炮弹一般四肢并用地飞快爬了出去,还不等宋闻反应过来,小崽子大半个身子都埋到了泥水里去,还在那边笑得“咯咯”响,阿痕滑到崽崽面前,小家伙便熟门熟路地爬到了阿痕的背上,一双小胖手紧紧揪着阿痕的皮毛来稳住身子,这一大一小转过身,瞬间就往前滑出了一段距离。
宋闻:“……”
也就只有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家伙能够不考虑暴雨过后的影响,一心只扑到玩水上去了,而且还没心没肺地拉上其他崽子,把屋前那滩水踩得“啪嗒”响。
宋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算了,太阳出来后气温便也慢慢升了起来,让他们多玩一会儿并不碍事。
宋闻把这几个小家伙交给阿蛮看顾,便和翼一起先赶去田地里看看情况。
一直负责照顾田地的几个黑鸦族人比宋闻更早一步就来了,他们正把那些被吹翻的木架子重新搭好,那些倒地的藤蔓也给手动缠绕回架子上去。
地里的泥土被雨水过度浸泡,变得异常泥泞,宋闻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脚上已经沾了厚厚的泥浆,就连新换上的麻布衣,只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也变成了泥衣。
他先检查了一下地里的受灾情况,有些刚刚结出来的藤瓜被打落在地,也有瓜藤被风直接吹断,又被倒地的木架子给压烂在泥水里的,不过损失并不算太严重,藤瓜本来就是一种很容易生长的作物,只要后面细心点照料,应该还能有不少收获。
荒地上的泥土非常肥沃,之前也一直有人仔细地给瓜藤浇水施肥,这里的藤瓜挂果要比蛇龟岛上的多得多,即使是被大风打落了一些也并不妨碍,宋闻见状,担忧了一夜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过这才是第一场台风雨,依照长老崔的说法,后面估计还会有三到四场这种规模的台风雨,而且它们会来得很密集,按照以往的经验,几乎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会反复出现刮风下雨的天气,要不是突然降水这么多,黑鸦族的人也不至于要从森林里撤回石洞里面去躲避雨水了。
阿确和王羽一早就带人在荒地里面转悠,抓了不少被雨淋得恹耷耷的猎物回来,兽棚因为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昨天被大风掀起了一角,掉落下来的木头砸坏了一头野牛崽子的蹄子,除此之外兽棚里面倒是没有太大的损失,现在多了阿确他们驱赶回来的猎物后,反而显得拥挤起来,只能用绳子把猎物绑在外面。
宋闻让人把兽棚里面的积水清理掉,重新铺上一些干燥的干草和木头,那些被雨水淋湿的动物也用干净的兽皮给擦拭干净毛发,赶到外面空旷的地方让太阳把皮毛给晒干。
不把兽棚清理好,这些动物待久了很容易生病,宋闻可不想他刚刚驯养得有点成果的动物出现什么损失。
荒地里面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一片,木围栏外面有一条不太大的壕沟,里面现在也积满了雨水,壕沟旁边的田垄倒是把大部分雨水都给挡在了外面,如果再往前看,会发现到处都被脚踝般高的雨水给淹没,一些低洼的地方,那雨水更是积攒到了及膝深,那些原本生活在森林中的动物也被驱赶到了附近的山头里去,暂时不会返回森林里来。
不过他们之前建造的河堤挡住了大部分的河水,积水倒是没有往年那么严重,现在太阳出来了,过上一两天,这些雨水就能被渗到地里消失掉。
“要是在以前,这雨水不到秋季都根本退不掉,森林里的动物都没办法在这里生活。”忙忙碌碌地把地里和兽棚的积水排走,踩在虽然湿润,但已经没有积水的地上,长老崔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宋闻给玩了一天满身脏兮兮的阿痕和崽崽清洗好,把两个洗得香喷喷的小家伙都给赶回干净的屋子里去,不许他们再跑到外面晃荡,阿痕虽然有点不愿意,但还是乖乖地听话,带着幼崽蛋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窝着。
宋闻可没有长老崔那么乐观,只希望那几块藤瓜地能够撑过后面几场雨水,或许他需要再去寻找一些更适合不同季节栽种的作物,至少花果期能够稍微避开一点夏季的台风雨,这样他们也能少一点损失。
“笃。我要死了笃。”
在北河的入海口附近,因为一场暴雨让河水变得浑浊又汹涌,芦苇地被风吹得弯下腰,横七竖八地贴在水面上,汹涌的河水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奔腾进大海里,却有一根残破的浮木在河水中上上下下地起伏着,上面还趴着一个浑身赤裸的身影。
那人似乎被这河水吓懵了,手脚并用地扒拉在浮木上,声音里面都隐隐带上了哭腔。
“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笃。”
然而河里除了水流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别的响动,那些居住在芦苇丛中的飞鸟早在暴雨来临前就找地方躲藏起来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那浮木在河中心转悠了几圈,就被冲到了芦苇丛中去。
那人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河水,见浮木终于停下来,吓得大大地吐出几口气,酸涩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嘴巴弯成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弧度,似乎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的模样。
鱼十八吸了吸鼻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南陆的边缘,要是按照他之前的计划,这时候他应该在寻找伴侣的路上,如果他运气好的话,这个季节,他的伴侣已经能够揣上崽子了。
鱼十八和他的族人不太一样,他想自己能抚养自己的崽子,所以他已经决定好会给自己的伴侣和未来的崽子去捕抓很多很多的猎物,让她们不用经历忍饥挨饿的痛苦。
或许是以前和外族人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原因,鱼十八对于这种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居住的生活并不讨厌。
但是现在别说是伴侣和崽子了,在南陆里,估计整个艮鱼族只有他鱼十八一个人了,一想到这里,鱼十八又委屈的想要哭起来,他实在是太难了。
鱼十八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周围转动了几下,他并没有看到那条人鱼的踪影,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因为那人鱼总是喜欢把自己扔下来独自行动,但是又不允许鱼十八离开,鱼十八也猜不到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假扮过人鱼族的身份,所以想要报复自己吗?
这么复杂的问题鱼十八不想去思考,他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那条大河的河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要不然,我趁着那人不在悄悄溜回北海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鱼十八暗暗打定主意,但是还不等他趴在浮木上游出一段距离,身后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听得鱼十八浑身汗毛倒竖。
“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