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所未有的粗长

傍晚, 黄河远戴上手套,去楼下的大垃圾桶倒垃圾,顾海宇不幸被抓了壮丁,陪他一起去。

两人一左一右地拎着一箱子垃圾往楼下走。

“黄桑, 什么时候走?”顾海宇问。

“这一星期上完就走。”

“噢?”顾海宇抛起硬币, 抬手抓住, 突然笑了,“我的卦象告诉我, 你走不了。”

“你少咒我。”黄河远撇了撇嘴,“为什么?”

顾海宇玄之又玄地说,“因果未尽, 时机不到。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要是孝敬本大仙一百块, 可以替你解决。”

“说人话。”通过几次观察, 黄河远发现顾海宇日常封建迷信其实都建立在科学推理上,他推理能力挺强,所以算卦准,看起来格外大仙。

“啊这个嘛,顾老头不会让你轻易退学的。你爸,可是老头儿的学生,怎么也会给他面子。”

“呵,我想走, 没人能拦我。”

离大垃圾桶还有五六米,黄河远突然停下了步子。

“……顾海宇,我给你一百块,你去掀垃圾桶的盖子。”

“不。”顾海宇拒绝,“石头剪刀布。”

“呵, 我肯定赢。”黄河远迷之自信地扬了扬脸。

果然,不负众望,三局三负,黄河远瞪着顾海宇,腮帮子鼓得像膨胀的河豚,呼呼地吹气。

“怎么,想耍赖赖?”顾海宇问。

“切,愿赌服输,我不屑赖。”

黄河远皱着张脸走向垃圾桶,仿佛勇者面对大魔王,提起垃圾桶盖子,猛地一掀,“来吧,垃圾黑洞,让我来封印你!箱来!”

“请好嘞您。”顾海宇抱着垃圾箱上前,两人一起托着箱子底部往下倒。箱子里的奶茶瓶子咕噜噜倾泻而下,几张废纸没能进桶,飘落在地上。

“箱子放旁边,收废品的老头儿会过来收的。”顾海宇说。

“嗯。”黄河远倒完垃圾,很有成就感,弯腰捡废纸,动作忽得一凝。

地上除了废纸张,还有一团被揉皱的华美卡片,缓缓展开,一片刺目的红入眼,“黄河远”三个丑丑的字被红笔划得面目全非,纸纤维搅在一起,仿佛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哟,”顾海宇拍了拍黄河远肩膀,“

看来,这位同学有些讨厌你。”

黄河远抬头看他,眼眶湿润:“……我看他是恨不得我死。”

顾海宇:“好啦,这天地万物,有阴就有阳,有阳就有阴,你不可能招所有人喜欢。”

“放屁,怎么会有人讨厌我!”黄河远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望天憋回眼泪,恶狠狠说:“我不管,我要回去查,谁没有我的签名,我就要揍谁一顿!”

“可别,那你不就招人讨厌了嘛,你都要走了,别把事情闹僵。”

顾海宇夹着黄河远去吃晚饭,黄河远气也气饱了,一口也吃不下去,“顾海宇,我觉得是白云间划的。”黄河远戳着白米饭,语气低落,“他肯定很讨厌我。”

“你要觉得是他划的,就问清楚。”顾海宇扬了扬拳头,“打一架,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黄河远:“……”

黄河远忍了一个晚自修,等下课铃响起,黄河远回头,看向白云间的位置。

他正在整理课桌,桌盖翻起,看不见脸。

黄河远咬了咬牙,装作扔垃圾的样子,走到了白云间位置附近。

“喂,”黄河远压低声音,“我有事和你说,你跟我出来。”

白云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放慢了整理课桌的速度。

黄河远见状,没声张,一屁股坐在了白云间前排,叉着手臂看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相对而坐,白云间低头整理东西,黄河远盯着他看。

黄河远隐隐听见有人小声说,“h在等b一起回寝吗?和好了耶。”

“太甜了吧,h看b的眼神充满了溺宠啊嘤嘤嘤……”

黄河远扭头,拧着眉头看她们。还是那句话,他和女人接触太少,不太能对着女孩子发脾气,一肚子怒火没地方撒,气得呆毛一颤一颤的。

h和b这两代号一听就是黄河远和白云间好不好?!磕CP能不能小点声啊!

甜个屁,是不是瞎,他眼神明明充满了愤慨!恨不得和白云间打一架!

黄河远面无表情时,气势相当骇人,教室里遗留的同学撤得比平时快很多,不多时教室里就只剩白云间和黄河远两个人了。

“有事快说。”白云间背上书包,“我要去跑步。”

“艹,什么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跪舔你呢。”黄河远蹦起来,骇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白云间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闹得人尽皆知。”

黄河远也不想闹大,凶神恶煞地龇了龇小白牙,咬牙切齿地说:“我的签名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简直不可理喻。白云间转身,不想再和黄河远浪费时间。

“喂。”黄河远拉住白云间书包带,“心虚了吧,拿不出来吧。白云间,谁都可以讨厌我,就你不行,你欠我的!”

白云间转头看他,一字一顿地说:“黄河远,我不欠你。”

白云间隐藏在镜片背后,常年无神的眼睛突然变得犀利,他挺起了背,直视黄河远。

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就像一条温吞咸鱼抖落了一身的盐,变成了某种凶猛食肉的海洋动物。

“哪怕c是女的,难道就能变成你老婆吗?”白云间冷冷道,“是你一厢情愿地喜欢上一个幻象,怪不得我。”

黄河远:“……”

“我没有私下联系过你,也从来没有怂恿你送礼物。发现你是人间向日葵后,我告诉了你真相,并想办法补偿你。”

“我仁至义尽。”

黄河远:“……”

黄河远逻辑链崩了,他隐隐感觉白云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一时想不出话反驳,只用力拉着白云间书包往后扯,心想他非揍白云间一顿不可。

白云间被扯得一个踉跄,他脱下书包,扯住了另外一边带子。书包悬在两人中间,僵持不下。

“白云间,你懂不懂,你骗人!”黄河远终于找回逻辑,“你的粉丝那么喜欢你,结果你居然骗他们!你简直缺德!”

“你说得没错,我缺德,我很快乐。”白云间坦然点头,“你要明白,你没有立场代表我所有粉丝批判我。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好,那我就代表我自己揍你一顿!!!”黄河远放开书包,一拳抡了过去。

如果是前天晚上,黄河远要打他,他必然不会还手。但今天他相当不耐烦,被黄河远这么一闹,二十圈肯定跑不成了,他讨厌计划被打乱的感觉,摘下眼镜,抓着黄河远,与他缠斗起来。白云间的理智永远占上风,将武力值调整到黄河远的水平,没有下狠手。

黄河远抓他头发,他也抓黄河远头发。黄河远用上“抓奶龙爪手”,他就……不行,太gay了,下不了手,改成捏黄河远肚皮。总之,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滚来滚去。

“白云间!”黄河远蹬腿怒吼,眼前突然一黑。

完了,我被白云间气瞎了。这是黄河远的第一反应。短暂的黑暗过后,窗外的微光透进来,原来他没瞎,是教室灯灭了。

黄河远一个激灵,无数鬼片在眼前浮现,颤声道:“怎么黑了?有鬼?”

“……教学楼熄灯了而已。”为了防止学生太努力读书,在教学楼流连忘返,不回寝室睡觉,二中的教学楼过了十点就会熄灯。

白云间推了推黄河远,“起来。寝室快要熄灯了。”

黄河远半天没动,死沉死沉地坐在他身上。

结合上次陪这位祖宗去厕所的经历,白云间猜测他怕黑又怕鬼,“先起来,我包里有手电筒。”

“呜……”

白云间:“……???”

黑暗中,一滴眼泪滴到了他脸上。

白云间:“……”

黄河远打得浑身是汗,而且被打得很痛,闻着白云间身上冷酷无情的薄荷味,满心酸涩,委屈得无以复加,“你凭什么讨厌我啊……我本来不想送你礼物的,就让你看其他人喝奶茶……但是我又怕你难过……呜……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名字划成那样……早知道我不送你了……”身上人抽噎几下,“以后你就算来我家公司扫地,我也不让你来。”

白云间:“……”他在说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里有“黄河”两字的关系,黄河远的泪腺连接的仿佛是黄河,那眼泪就和下雨一样啪嗒啪嗒滴到他脸上,白云间不得不推着他坐起来,这个姿势真的很糟糕,因为黄河远就坐在他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上,要是他坐起来,和搂着黄河远没两样。

“我没划你名字。”白云间靠着强悍的腰力和黄河远保持距离。

“……什,什么。”黄河远揉了揉眼睛,“你拿出来给我看。”

白云间:“……”

“既然没划,你就拿出来给我看!”

“现在?”

“对。”

白云间:“……”

为了早日结束这场闹剧,白云间满心屈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来打开桌肚,打乱整理好的书和试卷,从最下面抽出了黄河远的签名。

“在这。”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墙上映出斑驳的倒影,黄河远拿过签名卡,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他的影子也印在墙上,白云间甚至能看见他扑闪的直直的睫毛。

风吹进来,白云间脸上的泪水蒸发,带来一丝凉意。白云间基本不哭,一想到那是黄河远的眼泪,相当不适地抹了抹脸。“快点,我要回寝室洗脸。”

黄河远像验证人民币真假那样,看了半天,眼泪消失得无影无踪,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哦……是真的。你早点拿出来不就完了吗?非要和我打。”

“被打哭的不是你吗?”白云间说。

“放屁,我是让着你,我要是真打,指不定谁哭。”

白云间戴上眼镜,从书包里找出手电,“我走了。”

“……我和你一起!”

白云间不置可否,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黄河远不肯和他并排走,拉着他书包带,跟在后面,时不时踩他鞋后跟一脚。

“如果不是你,那是谁划我名字啊?”

“不知道。”

“你要好好保管我的签名。知道吗?”

白云间:“……等你转学,我就扔掉。”

“可恶!白云间,你不要脸!”

这时,远处响起了熄灯的声音,白云间加快了脚步。

“你急什么,慢点!”黄河远踩了他鞋一脚。

白云间忍无可忍,把黄河远拎到前面,推着他往前跑,两人踩着熄灯的号角,一路狂奔,总算在被宿管大爷锁在楼外之前,跑到了男寝。

熄灯上床,白云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抬起袖子擦脸。

他已经洗了好几遍脸,依然觉得脸痒痒的。

黄河远眼泪是不是有毒。白云间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半夜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