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很热, 外面又寒风刺骨,黄河远侧过身,双手捂住脸, 吭啾吭啾地打了几个喷嚏。
“进去吧,没什么好说的。”白云间走过身边时, 带起一阵凛冽的薄荷香气,黄河远福至心灵, 侧过身, 抓住了白云间的手腕。
“喂……”黄河远盯着白云间玉石雕像一样冷硬的侧脸,“你是真的嫌弃我的保暖内衣和破洞袜子吗?”
“……”白云间直视前方, 漠然道:“不然呢?”
“你是不是……心疼我?”
“哈?”白云间笑了笑, “黄河远,你这自恋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变。”
“你手那么暖,根本不冷吧。你是不是怕我冷, 才说要进去。”
白云间笑出了声,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年你以为我暗恋你,提前在湖边拒绝我一样。日了狗了。”
“……那次是我误会了。但是后来, 你确实暗恋我!”
白云间毫不犹豫地说:“我很后悔。喜欢你,是我人生最大的错误。”
“……”
学生时代,黄河远解过的最难的题就是白云间。而现在, 拜这几年被社会毒打练出来的,琢磨人心的本事所赐,他突然发现, 白云间并没有那么难懂。
“那么,现在这个错误,你改正了吗?”
白云间:“……”
“就像徐不倦做不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你也改不了,是不是?”黄河远笃定地说,“你讨厌一个人的态度根本不是这样的。罗大西瓜天天挑衅你,你从来懒得理他。你还……你还有一点喜欢我,对不对?”
“你的问题,无聊且毫无意义。”
“有意义。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黄河远干咽了几口口水,头顶的云朵发卡像触了电似的颤抖起来,“你看,你也没有找到对象,我也没有,我们为什么不再试试?”
“是么?”白云间微微一笑,“你是找不到对象,才想着吃回头草吗?”
黄河远:“……”糟糕,说错话了,白云间眼里的火星子更多了。
“你当年不辞而别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世界那么大,还能遇见更好的?”
“……”是的,在某些时候,黄河远确实这么想过,故而张了张嘴,说不出否定的话。他做不到死皮赖脸地对着白云间说虚假的甜言蜜语,他可以为了钱说很多很多的谎话,但他不能骗白云间。这会让他更恶心自己。
白云间动了动手腕,甩开黄河远的手,顺手薅下他头顶碍眼的发卡,“黄河远,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发卡夹走了几根头发,黄河远含着眼泪搓了搓天灵盖,等白云间进酒店了,才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云朵发卡,对着酒店玻璃,端正地别脑袋上了。
其实没有那么糟,会生气就说明还有希望。黄河远把眼泪憋回去,对着玻璃里的虚影凹了个自信的造型,噔噔噔冲进了酒店。
黄河远推门进去时,休息室瞬间安静,但很快又恢复了热闹,只是热闹得有些古怪,似乎在欲盖弥彰似的。
白云间不在,他的保温杯也没了。黄河远问苏盐:“C神去哪里了?”
“可能在贵宾休息室。”苏盐无比好奇,“C神是在躲你吧。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黄河远挠了挠脸,没说话。
苏盐压低声音,“贵宾休息室的门一拧就开,他奶茶落在这了,你给他送过去?”
白云间坐过的位置前面,放着一杯奶茶,黄河远奇怪,“他不喝奶茶啊。”
“我请他喝的。”苏盐嘚瑟,“他不得给我个面子?”
黄河远:“……”
他知道苏盐,他是白云间的热门CP。黄河远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发现这一屋子的主播,都和白云间组过CP。
可恶,他的白色蕾丝内裤到底是为谁而穿?还是仅仅是他的爱好?
黄河远捧着脸东想西想,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录制跨年狼人杀的时候。
化妆师进来补妆,导演拿着一串手环进来。
“啊,不是吧。”一看见手环,就有主播嚎出声来,“玩这么大?!你们事先没说啊!”
加手环是虔天意的提议,主办方居然也同意了,没办法,还是得他们小导演背锅挨骂。导演赔着笑,挨个发手环,“临时决定,大家稍安勿躁。娱乐局,不要有负担啊!好笑就完事儿了!”
黄河远看了白云间每一场狼人杀,知道这手环是干什么用的。
手环会检测每个人的心跳,并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可以说,是比场外还场外的手段,心理素质脆一点的人,都不用开口,心跳就已经出卖了一切。
白云间是玩手环局的神。并不是说,全场玩下来他的心跳一直平稳,他的心率当然会产生波动,然而,这有很大概率是他装的。白云间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骗过所有人。
黄河远带上手环,低头看上面的数据——72/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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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锦龙待在酒店,八点准时打开x牙电脑直播,按照黄河远的吩咐,兢兢业业地录屏。
场上12位嘉宾,围坐成一个半圆形,白云间是六号,坐在C位,背后是一个巨大的LED显示屏,显示着“68”这个数字,旁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爱心。黄河远是9号,背后也有一块LED屏,上面显示的数字是“82”。每一位嘉宾后面都有一块屏,数字也都不一样。
这是心跳?雷锦龙疑惑,难道以前玩狼人杀有人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所以要实时监控心跳?
雷锦龙打开弹幕,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字快速从屏幕上划过去。
[来了,C神快乐局]
[9号C神榜一?卧槽!]
[我拉低C神粉丝的平均颜值了,我惭愧]
[惭愧惭愧]
[不看狼人杀,为天天而来]
[为天天而来+1]
看了一圈弹幕,雷锦龙也没明白那个LED屏意味着什么,把弹幕关了。
雷锦龙从来没看别人玩过狼人杀,听主持人讲规则时格外认真。
“本场游戏采用屠边规则。一共分为两大阵营。好人需要在白天处决所有狼人,狼人要在夜晚杀死所有平民或者所有的神。当所有狼人死亡时,好人阵营胜利。当平民或者所有神死亡时,狼人阵营胜利。”
雷锦龙:“……”没听懂,什么玩意儿,真是不明白黄河远有事没事就看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主持人:“天黑请闭眼。”
12位嘉宾拿起桌上的白色狐狸面具,覆盖住面部,场上明亮的灯光陡然暗下来,幽幽的蓝光亮起,照在雪白的狐狸面具上,显得颇为邪异。
主持人:“狼人请睁眼”,屏幕上显示一行小字:本场游戏开放狼人视角。
什么叫开放狼人视角?下一秒,雷锦龙就知道了,随着阴柔沉静的BGM响起,在场四个人移开了面具。
画面被分割成四格,分别对应四个狼人。白云间移开半边狐狸面具,琉璃色的眼睛沁了一点妖异的蓝光,与此同时,旁边格子的人也从上往下拿下了面具,他抬起长而直的睫毛,不知看见了什么,漆黑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脑袋上的云朵发卡晃动起来。
雷锦龙当年没赶上磕CP的大军,现在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兴奋。莫非,这就是狼狈为奸?雷锦龙苍蝇搓手,打开了弹幕。
[卧槽,卧槽,这是我免费可以看的吗?]
[太有CP感了,摄影师加鸡腿]
[艹,发生了什么,C神心跳怎么爆了]
[卧槽,6号9号心跳跳得比我基金跌得还快!]
四个狼人,雷锦龙只认识白云间和黄河远,镜头切给了白云间,他看起来无比淡定地对着狼队友做着手势,然而身后LED屏上的数字狂飙,从70一直往上蹿,一直到130还没停。
和他一样夸张的,还有黄河远,他的心跳已经飚到了快一百五。另外两个狼队友心跳自然也加快了,但远远没有他们两个人这么夸张。
雷锦龙:“……”
弹幕前所未有的爆炸:[老子看的是狼人杀还是非诚勿扰?]
[是谁把C神的心跳逼到了147]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磕到真的了]
[腐女能不能闭嘴,什么都往同性恋上扯,就不配看狼人杀]
[前面的不必地图炮吧]
[腐女不配,蝈蝻配?]
[这都能吵?好好看直播不行吗]
眼见弹幕越吵越离谱,雷锦龙都快看不见脸了,马上关掉,继续看节目。
灯光亮起,主持人开口道:“天亮请睁眼,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在场嘉宾都相当有默契,看看白云间,又看看黄河远,脸上震惊之色不减,2号(虔天意)慢吞吞地拍了拍桌子,以0.5的倍速绽放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下面开始竞选警长。”
此话一出,9号(黄河远),11号(苏盐)同时举起了手。
主持人:请9号玩家做出竞选发言。
“咳,”黄河远挠了挠脸,“预言家,昨天晚上验了6号(白云间)。11号金水,下一把验2号(虔天意),不知道为什么,2号一直看着我莫名其妙地笑,不像好人,我过了。”
雷锦龙马上百度“金水”是什么东西——预言家晚上会挑一个人验身份,验到了好人就会说出来,叫做给这个人发金水。看来,金水就是好人证明!
可是黄河远和白云间都是狼啊。雷锦龙啧啧摇头,狼狈为奸,狼狈为奸!
11号(苏盐):“不得不说,9号(黄河远)的发言非常不错,但是,他的心跳出卖了他。我才是真预言家,昨天晚上也验了6号(白云间)。为什么验他,大家都有数。他当年把我骗得连裤子都不剩,我有阴影了。”
黄河远猛地看向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直飚160。
11号(苏盐):“嘿,9号(黄河远)你心虚了吧。”
雷锦龙心想,愚蠢,他不是心虚,是吃醋了!
打开弹幕,果然有人在说。
[盐哥,你清醒一点,什么叫连裤子都不剩了!]
[张总:跪搓衣板警告]
[这浓眉大眼的,扯得和真的似的,要没开视角,我都信了]
[真预言家在干嘛?怎么不上警?]
11号(苏盐)无比自信地说:“我告诉你们,6号(白云间)是铁狼,9号(黄河远)是他的狼队友。我下一把验5号,再是7号。你们再看一眼我真诚的大眼睛,请投我一票。过了。”
弹幕相当着急,然而投票环节基本一波倒。大多数人都投给了苏盐,2号(虔天意)弃权,4号投给了黄河远。
接下来从12号开始发言,雷锦龙听也听不懂,只打算看黄河远和白云间的的部分,打着哈欠玩消消乐,直到一个讲话讲得特别慢的选手发言,让他怀疑电脑坏了,才抬起了头。
2号(虔天意):“解—释—为—什—么—弃—权。因—为—我—才—是—预—言—家,验—了—9—号,是—狼。不—竞—选—是—因—为—我—不—知—道—预—言—家—要—上—警。过——”
雷锦龙:“……”这是哪里来的活宝,会被观众喷死的吧!
雷锦龙就喜欢看人被喷,快乐地打开弹幕,没想到是一水儿的粉丝控评和道歉,没什么意思,雷锦龙马上关掉,玩了几局消消乐,终于到了白云间。
此时白云间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65到75不等。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道:“听前面的发言,大家认为我是狼,主要是因为我心跳太快了。你们真的觉得,我会因为拿了狼牌而紧张吗?”
弹幕:[不会,你狂喜]
[据说C神打国际赛的时候,心跳才刚刚过一百]
[卧槽,9号(黄河远)心跳又高了。是C神声音太好听吗?]
6号(白云间):“我心跳快是因为私人原因,就解释到这里。9号(黄河远)给我发了金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验不了我,因为他是狼……”
白云间的发言让雷锦龙一头雾水,这俩人明明都是狼,怎么还开始狼咬狼了呢!
9号(黄河远):“不知道为什么6号(白云间)不肯相信我。因为我是他粉丝,我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他,所以先验他,这个逻辑很好理解吧。”
[卧槽,C神的心跳……接近178,这是快猝死了吧]
[5555,原来C神是在乎他粉丝的!]
[人家榜一的待遇不一样好吧]
[双向奔赴]
[双向奔赴]
摄像师显然很懂观众想要看什么,黄河远发言的时候,时不时就给白云间一个特写。雷锦龙不得不佩服白云间的表面功夫,哪怕他的心跳跳到了178这种骇人的速度,面上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脸也不红,汗也没有,像披了一张假皮。
9号(黄河远):“6号(白云间)觉得我是狼,是因为他选择相信11号(苏盐)是预言家,大错特错。如果我是狼,怎么只有4号给我投票,我的狼队友该给我冲冲票吧?而11号上来就甩锅,他一定有问题……”
雷锦龙看的一愣一愣的,他突然发现,这个狼人杀,真的很像在开会,大家互相甩锅,话术扑朔迷离。开了大半小时,终于开始归票,也就是确认谁该背锅了。
黄河远被票了出去。
“我真的是预言家。”黄河远摇了摇头,满脸皇上被臣子背叛的痛心疾首和不可置信,站起来走下台,留给观众一个沧桑的背影。
雷锦龙:“……”好演技。
黄河远一下场,雷锦龙更困了,开著录屏,趴到床上给郑潇编辑跨年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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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休息室摆满了零食和水果,黄河远的心依然跳得很快,而且巨渴无比,戳了一瓶牛奶,猛嘬了一大口。
后台就有一台电视,被票下来的选手可以看实时直播。
黄河远捧着奶,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果然,他下场之后,白云间的心跳再也没上过八十。
虔天意在第二个晚上被狼人杀掉,推着轮椅进休息室,黄河远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没再说话了。
白云间在第二个白天自爆狼人身份,带走了第二个神,女巫。
黄河远左等右等,也没见白云间进休息室,紧张地嘬了第二瓶奶。
“啊——”虔天意慢吞吞地说,“你—想—去—厕—所—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喝—了—好—多—奶。”
黄河远觉得虔天意讲话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只道:“我不去。”
“噢——我—去。”
黄河远:“……”
虔天意推着轮椅走后,黄河远突然又想上厕所,挠了挠脸,怕碰上虔天意,刻意去了楼下的厕所。
坐着电梯下楼,只听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白光照亮了门口等候之人的脸。
雪白的皮肤,琉璃色的眼睛,似乎刚用冷水洗了脸,刘海微湿。
黄河远立马拗了个帅酷的姿势,“那个……我来上厕所。”
“嗯。”
电梯门快要关上了,黄河远抬手挡住,“你要上来吗?”
白云间无语片刻:“……你不出来么?”
“哦。我突然又不想上厕所了。我想和你一起坐电梯。”
“……”白云间转身往楼道走,“我走楼梯。”
“等等!”黄河远冲出来,长腿一跨,蹦到白云间面前,拦住他不让走,“你明明还喜欢我,对不对?白云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确实没有以前好了,但也没有特别坏。我不是找不到对象才来吃回头草的,我只是……太想你了。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无比确信。我非你不可,只能是你,一定要是你,其他人都不行。”
“哦。”白云间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看样子打算走另一边的楼道,黄河远想起他这几天学习到的知识,咬了咬牙,飞扑上前,用上了经久不衰的绝技——抱大腿。
白云间没想到黄河远居然变得这么欠揍赖皮,踢也不是,打也不是,捏紧了拳头,咬牙道:“黄河远,你在干什么?”
黄河远抬起头,扒着白云间手腕看,“你看,你看,你的心跳,那么快!你就是还喜欢我!”
“……我是被气的。”
“玩狼人杀的时候也是被气的吗?!”
白云间:“……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吧,不要打脸。”黄河远抱着白云间小腿,一声不吭,死不放手。
“你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不能打你脸吗?”
“抱你腿不丢脸。”黄河远说,“如果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了,我不会这样烦你。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但现在的我,你不也喜欢吗?!你不能用形而上学的观点看待我,你也变了啊,只是因为我每天看你直播,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你陌生。”
白云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含入口中。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放开,我要去录节目了。”白云间说。
“我等你。”黄河远刚放开,又马上抱住,“我在你休息室等你,帮你看保温杯。”
“你不用这样。”白云间将薄荷糖咬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我考虑几天。”
“真的吗?”黄河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没骗我吧?”
“你以为,我是你吗?”
黄河远:“……”
白云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接,只道:“我真的要走了。你放开。”
黄河远乖乖放了手,站了起来。
他作为粉丝出席的话,只录一场,而白云间要连录三场,确实该走了。
两人进了电梯,白云间沉默地看着地板,黄河远还陷在怀疑自己在做梦的狂喜里。
电梯很快就到了,黄河远回了白云间的休息室,大脑极其亢奋,嗡嗡直响。
他在休息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来上一段街舞,再手舞足蹈地rap几句,点开直播盯着白云间一直一直看。
他为了来狼人杀跨年夜,熬夜工作了几天,再加上从两点到北京,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状态,现在放松下来,眼皮直打架,在白云间裸点四狼的发言中,意识逐渐迷糊,梦境乱七八糟的,直到听见了喧闹的响声,黄河远猛地惊醒过来。
手机里的直播已经黑了,按开屏幕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纳尼,白云间不会走了吧!
黄河远弹起来,眯着眼睛噔噔往外跑,打开门,猛地撞上一个薄荷味的怀抱,伸手抱住,一抬头果然是白云间的脸。
“你还在啊。”黄河远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我来拿保温杯。”白云间说,“放开我。”
“好。”黄河远亦步亦趋地跟着,“你接下来去酒店吗?”
“我回j市。”
“我和你一起去。”
白云间道:“你还是看看有没有机票吧。”
白云间并不希望有机票,他只想一个人思考自己的感情问题。
但黄河远硬是订到了一张,跟着他一起回去了,一起回j市还不够,他还要跟着他回云河山庄。
白云间无语无奈还有点烦,“黄河远,我说了,我不会跑。你能不能让我安静考虑几天。”
“我不说话,我会保持安静的。”黄河远说,“因为,我知道我错了,我怕你思考明白,彻底不喜欢我了。”
白云间:“……”
到云河山庄,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白云间随便做了一顿饭,黄河远吃得一点也不剩,非常积极地要洗碗。白云间随他去了,慢慢走上二楼,回到卧室。
他的杂物向来不多,卧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以及一个衣柜。拉开衣柜门,白云间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擦着滴水的头发,再次打开衣柜,撩开垂挂的衣服,露出黑色保险柜的一角。
白皙的食指按上密码盘,02220827,滴滴一声,柜门弹开。
里面没放多少东西,有一张签着黄河远名字的明信片,一把塑料光剑,一束干枯的向日葵,一个黑色的锦盒。
那张写着黄河远名字的明信片,其实全班都有。那是这祖宗发现他是c之后,大受刺激打算退学,告别时请全班喝奶茶,给每一个人送了这张带着签名的明信片。随着岁月流逝,墨迹淡了,但字形依然丑得不减当年半分风采:“混不下去来我家扫地”卡——黄河远。“黄”字上面是个皇冠,“远”字则像一个踩着滑板乘风破浪的人。
不知道黄河远现在的字怎么样了,大概没有以前那么丑了吧,或许已经练成了潦草连贯的签名。
塑料光剑去年刚换过电池,一按开关,银光大盛,照亮了半间屋子。
那个夜晚,黄河远就是举着这样一把剑,像握着一束笔直的光,踩着水洼啪啪啪向他跑来。
“呐,云酱!就算,全世界都要毁灭你,我也站在你这边。”
“这把剑送你。剑在我在,剑没电了,我也在。”
雨落在脸上,那个拥抱,真的很暖。
后来,黄河远送了他一束向日葵。向日葵怎么都好,就是总有枯萎的一天。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嫉妒穆临星分走了黄河远的注意力,买了整个街区的向日葵,藏在家里不敢让黄河远发现。最后整个阳台的向日葵都枯了,他留下了黄河远最初送给他那一束。
枯萎的向日葵下面掩盖着一个黑色的礼盒。白云间不用打开,脑子里就自动回响起黄河远的声音,“云酱……Happy birthday!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两人接吻的时候,燥热的夏风吹过脸颊,多巴胺无声无息地连接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吻。
这个保险柜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无数记忆从盒子里喷涌而出,不间断地冲刷着脑子。白云间紧紧闭上眼睛,手握成拳,用力捶了额角两下。
太痛苦了。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把这些东西锁进保险柜也没用,那些记忆比蛰伏的虫子更加可恶,见缝插针地飞过来啃噬他的心脏。
黄色,河,中国地图,向日葵,皇上,小黄鸭小黄鸡,街舞,rap,漫画,牛奶,奶茶,奶黄包,化学方程式,初音未来……这些都会让他想起他,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忘不了,戒不掉,除了把它们沉在脑海深处,别无他法。
或许再过几年他真的可以彻底平静,偏偏新的记忆又增加了。
“我是人间向日葵,你的多巴胺。如果这些,我都没有了呢?如果我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呢?”
“……连我本人都接受不了那时候的我啊,如果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怎么敢假设你会喜欢我。”
成年的黄河远嗓音沙哑,语调轻而缓地讲着沉重的往事,但他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奇妙地和八年前少年清亮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了。
“我是人间向日葵……剑在我在……就算全世界都要毁灭你……如果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也站在你这边……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我怎么敢假设你会喜欢我……”
“你明明还喜欢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非你不可,只能是你,一定要是你,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白云间锁上保险柜,用力按住门,就好像这样能把洪水猛兽般的记忆堵住。
他按出了一身汗,才逐渐冷静下来。黄河远的假设是正确的吗?当年如果他不主动消失,他是否能忍受黄河远一蹶不振,崩溃哭闹,恶毒发疯?
如果,他当年再耐心一点,黄河远是不是就不会走。
他们还能再重新开始吗?
这太复杂了,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复杂的情感问题。
白云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嘎啦嘎啦地咬碎,冰凉的薄荷气息流入肺腑,他闭上眼睛,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直到潮湿的头发干了,白云间才站起来,走向客房,敲了敲门。
黄河远正趴着床上看书,听见声音立马把书塞进被子里,光着脚噔噔去开门。
“在睡觉?”白云间问。
“嗯。”黄河远紧张地点了点头,“你……考虑好了吗?”
“进去说。”
“哦,好。”
白云间进门,坐在了沙发上,淡淡道:“你以前说你是直男对吧?”
“……我记得我在民宿和你解释过。我喜欢你,并不因为你的性别是什么。”黄河远茫然又紧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黄河远,你的态度很突然,我没有办法判断你的表白,是出于愧疚想弥补我,还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想到一个方法,”白云间说,“黄河远,十分钟内,你只要对着我in起来,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
黄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