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上山下山, 晚上开会开到十点,熬得罗家楠身心俱疲, 只想躺床上撂平舒舒服服睡一觉。进屋看只有祈铭一个人在,问:“高仁和小师弟呢?”
“高仁他们回市里了,袁桥说搬去跟你三师弟住。”
祈铭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曲臂撑在座椅靠背上,身上那件领口宽大的纯黑T恤倾向左边,露出隐隐的锁骨线条:“你吃饭了没?”
“吃了。”脱了上衣往床上一扔,罗家楠忽然顿住盯在祈铭身上的视线,“这我的衣服吧?”
“你没给我带睡衣, 只好捡件舒服的穿。”祈铭心说我昨天晚上穿的就是这件你才注意到啊?
“哎呦屋里就咱俩了你还穿什么衣服啊。”
话音未落, 被祈铭拿来垫腰的靠垫照脸拍了过来。笑着接住靠垫, 罗家楠抱着弓身坐到床边摸出根烟叼上,点开手机回信息。不一会,烟灰缸放到腿边,背上结结实实压上祈铭大部分的体重。
倚在罗家楠的背上, 祈铭用手指缓缓滑过他耳后针脚粗糙的疤痕,轻声说:“我明天下午跟鉴证的车回市里。”
有点痒, 罗家楠稍稍缩了缩脖子:“我还得再待几天, 刚开会定的,明天开始进行周边排查走访。”
“有调查方向了?”祈铭的手指顺着他的脖子,沿背脊中间的肌肉凹陷一路向下滑去。
“还没……诶你别摸我腰啊, 痒痒。”一把抓住在腰间作乱的手,罗家楠侧头对上祈铭那双映着光的眼睛, 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眼镜摘了,坏笑着问:“勾引我啊?”
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祈铭低头轻吻了下他的肩膀, 轻道:“咸的。”
“我这就洗澡去。”扔手机碾烟头,罗家楠正想站起来忽然被一把勾住脖子,随即重心不稳歪倒在祈铭身上。
“……待会再洗吧……”
勾魂之音随着炙热的气息吹到耳边,彷如一道弱电流打进大脑,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始料未及的热情让罗家楠产生了半秒钟的错愕,旋即拧身将人压进了枕头里热情拥吻。
——难得啊难得,媳妇主动,所以今儿是他妈什么好日子?
……
搂着的媳妇儿抽事后烟,罗家楠落了会汗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
怀里传来一声轻叹。
“今天是你在法医办公室里向我求婚的纪念日。”
我操!罗家楠心说坏了坏了,忘他妈一干净!
“知道你不记得了,”祈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伸过胳膊搂住他的腰安抚,“我其实也忘了,刚看网页新闻,刷到个奇葩求婚方式剪辑视频才想起来。”
“结婚纪念日我可没忘啊!”罗家楠赶紧表现,抄起手机递到祈铭眼前,给他点开重要事项提醒界面,“你看你看,我设了提醒。”
眼睫微垂,祈铭感慨道:“……五年了……”
“嗯?”
“我说从咱俩相识那天算起,已经五年了。”视线落到罗家楠胸口的疤痕上,祈铭的眼中凝起丝淡淡的忧伤,“日子过的真快啊……”
摁熄烟头,罗家楠空下手拢过祈铭垂到颊侧的发丝,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才五年而已,还好多个五年等着咱呢。”
“……南瓜……”
“又叫我外号。”
“南瓜南瓜南瓜南瓜。”
“啧,别这么可爱,要不我又忍不住想来一次了。”
啪!
肚子上挨了一巴掌,罗家楠刚想抱怨却被一把推出了被窝。
“去洗澡,待会你睡那张床,别和我挤。”
“??????????”
眼瞅着祈铭翻身拿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罗家楠光着戳在一旁干运气——嘿!用完就扔啊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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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案专案组正式成立,由省厅于欣烈于副厅长任总指挥,市局重案组陈飞、县公安局廖静任副指挥,任命市局重案组罗家楠为侦察一队负责人,县公安局许杰为侦察二队负责人,本案所有技术支持由市局鉴证科负责,案件进展信息同步市高检,希望各位全力以赴,尽早侦破此案。”
宣布完领导决议,陈飞在一片此时此刻必须得有的背景音般的掌声中坐下,随后递了罗家楠一个眼神,示意散会后有话单独聊。罗家楠点头应下,转脸看向许杰。就看这哥们一脸凝重,显然是心之所向没能如愿以偿,当着众领导的面又不好发作。
不动声色的踢了脚许杰的鞋,罗家楠在对方跟自己对上视线时挑了下眉毛以示安慰。不怪他闹心,一进专案组基本就没法回家了,媳妇刚怀孕,谁不想多在跟前守着?人之常情。可干的就是这份工作,除非现在拍工作证辞职,不然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
抓紧时间破案,才能尽早各回各家,各搂各媳妇。
从会议室里出来,罗家楠跟陈飞去安全通道里抽烟。俩人面对面站定,陈飞看罗家楠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皱眉问:“你小子有什么毛病?”
“啊?”罗家楠“啪”的弹开火机给领导点上烟。
“一大早跟于副厅长那瞎逼逼什么玩意?啊?”陈飞边说边运气,“声情并茂给大老板讲鬼故事,你怎么不去开直播当网红啊?!”
反应过来陈飞说的是在自助餐碰上于副厅长,人家问“鬼屋”情况时自己添油加醋转述传闻的事儿,罗家楠轻巧耸肩:“嗨,这不吃早饭的时候正好碰上,闲的没事儿逗贫么。”
“拿鬼故事跟领导那刷脸,你可真能。”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是,是亲耳所听的传闻。”
“谁亲眼看见上吊的女尸舌头吐三尺长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看见,活到现在也特么得一百多岁了吧?能亲口告诉你?”
“艺术加工嘛,我看于副厅长听的津津有味。”
“我特么抽你!”
眼见陈飞那铜扳手一扬,罗家楠赶紧缩脖子闪开半步,抬抬执烟的手:“说正经的,头儿,按祈铭他们给的信息,山坳里发现的尸体十有八九是死于失血过多,那么‘鬼屋’里的血迹很有可能来源于那四具成年人的遗骸,另外那孩子还有白血病之类的血液病……您觉着这情况听着耳不耳熟?”
垂手撑住窗台边缘,陈飞微微眯起眼,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深埋的记忆:“你说的,是你爷爷三十年前破的那个‘御医’案?”
罗家楠郑重点头。这案子是他进组之后,翻看爷爷罗明哲经手的案件卷宗时看到的。连续两起失踪案,还都是成年人,找了九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都快放弃了,罗明哲依然坚持寻找。他相信两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不会无缘无故失去踪迹,一定已经遇害了,尸体就被埋在某处。
那会训练有素的警犬很少,罗明哲只要有空就会带上自己养的退役军犬虎子去失踪者家附近的山上沟里搜寻。此举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但用罗明哲的话来说,就当锻炼身体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距离失踪案案发后的一年零三个月,虎子从一处已经弃用的泄洪道里刨出了两付遗骸。
经法医鉴定,尸体的眼眶周围遗留有切割的痕迹,而根据骨骼血液浸蚀状态表明,是受害者活着的时候下的刀。这让罗明哲一下就联想到了刚刚被缉捕归案的一个游医。那人根本一天正经的医疗训练都没接受过,自诩是宫廷御医的后人,被抓时正在兜售专治眼疾的药方。其中有一张药方中的药引书作“瞳子”。罗明哲年轻时曾立志学医,看过不少古方药籍,认得这是《东垣十书》中对人眼的称呼,深感不适故印象深刻。
他返回头去提审这假大夫,随后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暗中走访曾买过他药方的客户,锁定了一户儿子天生全盲的家庭。经过连续数日的审讯,两口子终于招了。说是为了给儿子治疗眼疾,花重金买了那假大夫的药方。可他们的儿子是天生的问题,用假大夫的话来说只能下最猛的药医治,遂痛下杀手剜了两对儿人眼做药引子。
那会正赶上严打,本来假大夫无照行医蹲个三两年就能出来,结果成了此案的帮凶,重判,死刑。可不管法律怎么判,逝去的鲜活生命也回不来了,唯一的安慰就是给那两个失去亲人的家庭一个交待。
此后的许多年,罗明哲一直暗中资助那个全盲的男孩。父母为了让孩子见识这繁华的世界而犯下惨绝人寰的错误,可孩子是无辜的。他还叮嘱收养男孩的亲戚,千万别和孩子说出事实真相,他不该承受这些。在罗明哲的资助下,那孩子读了盲人学校,学了门钢琴调音的手艺,后来娶妻生子,过的还不错。
火机再次弹开的响动将陈飞自回忆中拉出,凝神望向罗家楠:“你的意思是,那四个受害者都是为孩子治病而死?”
“反正现在没调查方向,按这个先查呗,等祈铭他们给出具体的死亡时间,我去调周边医院的诊疗记录。”被烟熏眯了眼,罗家楠重重呼出口气,“这事儿肯定不是一人干的,您看那坑挖的,多宽,多深,还得从路边给尸体拖过去,没三两个人干不了。”
“至少。”陈飞认可的点点头,“这样,你和许杰沟通一下这个想法,分配好排查范围,效率第一,上面盯这案子盯的紧,已经报到部里去了。”
罗家楠一听表情就皱了起来:“不是又要派什么刑侦专家下来指导工作吧?”
陈飞冷嗤:“要仨月破不了肯定得下来人啊。”
罗家楠一秒惊悚:“仨月?仨月不让回家我可受不了。”
“……你可以让祈老师来探亲。”
面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其实陈飞真正想的是一脚给这兔崽子接窗户踹出去。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年轻人嘛,正常。别说罗家楠了,他要仨月不回家,赵平生肯定得来探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