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儿!罗儿!你不能进——”
“别他妈废话!让开!”
罗家楠与大齐在东湖分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门口怒目相视,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怒火点燃,拳头死死捏着,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没一拳凿到对方脸上。从一开始他们就没跟他说实话——目击者看到了车牌号, 他之所以一直联系不上陈飞,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先前接完罗家楠的电话, 赵平生转头给家里打座机电话, 没人接。又打陈飞手机,打到第三通还没人接,他毛了。事实上陈飞的手机当时就攥在东湖分局刑侦支队长史玉光手里,罗家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他没接,但赵平生打的……他用自己的手机给赵平生把电话回了过去, 然后,整个市局重案组都炸了,一大帮人气势汹汹杀向东湖分局。
现在, 赵平生被方局、分局局长和史队摁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 支队成员和重案组组员跟要打群架似的,两军对垒, 一边严阵以待, 一边怒火滔天。罗家楠是听那边打官腔打了还没三十秒, 直接推开跟前的人直奔审讯室, 对上挡在门口的大齐。
豁出去了, 就是打一架, 也得亲口问问陈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喆学和林冬稍迟一步收到消息,赶到东湖分局一看罗家楠要和大齐动手的架势,唐喆学赶紧上前阻拦:“楠哥——楠哥你别这样!大齐也是按制度办事!”
“别他妈碰我!”挣开唐喆学的胳膊,罗家楠抽手指着他的鼻子, 横眉立目咬牙切齿——“你丫就东湖分局出去的,你他妈当然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陈队干什么了!啊!?监控调了么!证人询问了么?上来就他妈抓人!?制度是他妈这么定的!?”
一把给唐喆学从罗家楠眼前推开,林冬淡定道:“别在这犯浑,罗家楠,你要真想帮陈队,首先要做的就是自己冷静下来……刚史队跟我说,接车那小伙子联系不到,暂时无人能证明不是陈队提车还车,而事故发生时他在烈士陵园,虽然监控拍到了他进去的时间点,但距离车祸发生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差,也就是说这三个小时的不在场证明没人能给他做……怀疑他是合理的,东湖刑侦支队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
他顿了顿,义正言辞的说:“通过调查,反向打破已经形成的证据链,还陈队一个清白。”
“行了林队!我罗家楠用不着别人教我怎么做警察!”
林冬说的,罗家楠当然明白。他不是气他们抓人,是气他们压根就不该怀疑陈飞。陈飞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么?没错,不是没有被内心的阴暗面吞噬选择自行惩治罪犯的执法者,但陈飞绝不是那样鲁莽的家伙,更不会傻到把所有证据都摆在别人眼前,费这么大劲折腾不如直接上门一枪崩了对方!
不过,操,他不也怀疑过陈飞么?
被怒气冲昏的脑袋闪过丝清明,罗家楠沉下气退开半步,反手往大齐挡的严严实实的审讯室大门一指:“这里面关的要是你,林队,二吉早跟他们窜儿了,我要求不高,让我进去五分钟,跟陈队说几句话我就出来,不开监控,能不能行?”
“这我做不了主,不过……”林冬拿出手机,按下呼出,将罗家楠的要求转达给方局。很快他挂断电话,朝大齐偏了下头:“让他进去吧,通知技术把监控关了。”
让开位置,大齐去隔壁找技术关监控。罗家楠推门进屋,看陈飞舒舒服服坐在把转椅上,没被上铐,面前烟和茶水一样不少,提着的气瞬间散了不少。
“你们跟人家那瞎吵吵什么呢,丢特么老子的脸。”不轻不重的埋怨了一句,陈飞绷着的嘴角挂起丝笑意——行,这帮兔崽子没白疼,关键时刻挺给老子长脸。
拽过椅子坐到陈飞对面,罗家楠弓身用胳膊肘撑住膝盖,愁眉苦脸的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还想知道呢,”陈飞随手分他支烟,“我正跟老曹那叨叨他闺女呢,史玉光给我打一电话,问我人在哪,我说我跟烈士陵园看兄弟呢,他就说来找我,我以为他要看老唐,跟那等了一会,结果嘿,这孙子带了一帮人,给我架上车弄特么东湖分局来了。”
迟疑片刻,罗家楠没点烟,就手放回到桌子上——还是别抽了,这顿急着的,再吐回血别活了。
“有人想害您。”他小声说,“能想到是谁么?”
“那可多了去了,这么些年被我抓进去的,没一千也有几百。”抬起执烟的手掐掐鼻梁,陈飞眉头微皱,“甭着急,真的假不了,假的它也真不了,我啊跟这吃不了亏,史玉光说晚上把休息室腾出来给我睡。”
“还得带家属吧?”罗家楠不甘的笑笑——嗨,苦中作乐,“赵政委刚把史队办公桌给掀了,现在咱组的人都在支队办公室里呢,但凡他们敢拘您,就得跟他们码。”
陈飞嫌弃摆手:“得得得,有那功夫赶紧给我弄出去不比什么强?”
“方局说了,这事儿不让重案组的人碰,要不我能跟他们急眼?”
“嘿!这老王八——”话说一半,陈飞生咽下后半句,抬眼瞄向监控摄头,见灯黑着顺了口气,“不让碰就别碰了,踏实干你们自己的活儿,让史玉光他们查去。”
罗家楠白眼一翻,心说我是那听话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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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说是不让重案组的人碰陈飞的案子,但方局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根本拦不住他们。跟分局那边交待好,勘验肇事车辆让杜海威带人去修理厂跟分局的刑技一起取证,信息同步共享。如此猛烈的撞击,肇事车辆的驾驶员大概率会受伤,除了指纹,也许还能提取到DNA。
出了这么大的事,祈铭不要求罗家楠准点下班回家了,并跟着他一起加班加点看监控。证据留的太足,反倒是看着就假。修理厂接车那人一直没联系上,去家里找也不在,有理由怀疑此事与对方脱不了关系。
话说回来,陈飞这事和李立杰那个案子有点相似。经调查证实,李立杰确实是受人指示杀害的合伙人,本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判也判不了死刑,在监狱里还能接受免费治疗,没想到让罗家楠给看出了问题,经不住反复提审的精神重压最终交待了一切。指使他行凶的是被害人的妻子,两口子正在打离婚,为了争夺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法庭上是撕破了脸就差当着法官的面动手了。那女的本身是公司的股东,知道李立杰侵占公司款项和身患绝症的事情,找上他,威逼利诱让他去杀人。
罗家楠一遍遍看交通监控,想找出拍到驾驶员正脸的摄头,可惜没有。就一条路上的监控摄头拍到正面了,但驾驶座位置的遮阳板放下来了,正正好挡住人脸,而且车速飞快看不清衣帽特征。这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既仓促,又缜密。仓促的是整件事看起来很假,缜密的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陈飞的清白。关键是得找到接车那人。协查通告发了一溜够,可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多元化考虑问题是侦查员必备的素养,看监控时有个疑惑一直在罗家楠脑子里转悠——为什么是卞军?他被随机选中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陷害陈飞应该不是主要目的,杀卞军才是。可谁会想杀卞军,卞军又因何惹上了杀身之祸?
还有一个关键点,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谁知道陈飞的车在修理厂里?
看完所有资料,乔大伟抬眼看向罗家楠,提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卞钰?”
听说陈飞出事了,贾处给乔大伟暂调回重案组。事实证明老贾同志没那么小肚鸡肠。平时跟陈飞不对付那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警务人员,一致对外是必须的。他能帮的忙不多,反正就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车给车,要设备给设备,做足后勤保障。
罗家楠眉头紧皱,夹惯了烟的手指头无意识的碾来碾去:“一开始是怀疑过他,可你这么想啊大伟——那是他亲哥,还一直替他擦屁股,杀了卞军对他有什么好处?”
“钱?卞军才是卞钰那家公司的实际控股人。”乔大伟把一份资料抽出来递给罗家楠,“如果说多年来他一直被哥哥用钱压制,那么看准时机反抗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像他那种目无法纪的人。”
接过资料,罗家楠边看边点头:“嗯,我是打算明儿一早就去查查,看这哥俩到底有没有矛盾。”
“我跟你去,先睡觉吧,都快两点了。”乔大伟搓了把脸——有日子没熬过夜了,猛一下还真有点不习惯。
“啊,我再看会监控。”
“去休息吧,你看祈老师都睡着了。”
压低声音,乔大伟朝苗红的桌子指了指。
罗家楠回头一看,祈铭不知道是冷还是趴着睡不舒服,脚踩在椅子上,胳膊抱着腿脑袋枕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不大的一团。
罗家楠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祈铭旁边,弓身抄住对方后背和膝窝,一使劲给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没想到咔崩一下差点给腰抻了。要不是乔大伟眼疾手快托了一把,他俩连椅子带人都得扔地上。
——我去!是我瘦了还是我媳妇胖了?怎么特么这么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