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爽归心里不爽, 罗家楠总不好当面怼周毅林“你小子别特么往我媳妇身上动歪心眼子”,那样不被当成神经病都新鲜。人家只不过是夸祈铭长的好看,又没说别的, 他膈应,却没有发作的道理。更不可能当着初次见面的人散自己那点隐私, 不说人家介不介意他和祈铭的关系, 要让祈铭知道他嘴上又没把门的,回家还不得……嗨,让不让回家都两说。
不过……挑眼望向祈铭所在的位置,罗家楠面上浮起丝安逸。看久了, 美丑与否并无特别的感觉,若非听周毅林提起, 他发现自己似乎没从心底里感慨过“我媳妇长得真好看”。有一说一,爱的是人又不是那张脸。有时他会盯着祈铭的脸出神,等对方发现后疑惑问他“你看什么呢”, 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回一句“看你好看”。事实是, 只要静静的看着对方,便会油然生出岁月静好的安逸感——这个人, 是他一生的归属。
站陈飞和屠海旁边听他俩讨论案情, 祈铭忽觉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识的偏头寻觅。正正好与周毅林的视线相撞。老实说他还算习惯走到哪都有人盯着自己看, 毕竟个活的法医, 好多人看着都新鲜。于是他礼貌的点了下头, 继而摆正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已经被自己把名字忘到九霄云外去的人。
单就与人相处这一点上来说,他得承认,罗家楠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他没兴趣学, 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法医又不是推销员,除了同事基本不需要和人打交道,见天对的不是尸体就是组织样本,都是没法开口说话的物证。大部分时候他在办公室里待着也跟没这人一样,一点动静没有。罗家楠要是跟旁边唧唧歪歪的,他还得嫌人家烦,说他孤僻绝不算骂他。
但要是罗家楠出差有段日子不在身边唧唧歪歪,又感觉跟缺了什么一样。
“祈老师。”陈飞出声唤他——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眼神都直了。
祈铭恍然回神:“有什么问题,陈队?”
陈飞说:“屠局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会出现体位性窒息,是这人本身有病还是……?”
“这和死者本身的健康状况无关,而是和被束缚的姿势与时间有关,另外还没尸检,未看到脏器情况,体位性窒息仅仅是初检的推测,重点暂时不必放在这上面。”稍作停顿,祈铭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还有,即便最后尸检结果确认是体位性窒息,也该归类于意外死亡,故意杀人采用这种方式极其罕见,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至于是否要追究死者同伴的责任,那是你们需要判断的。”
祈铭的话令屠海微感不悦,听起来对方是在教自己怎么做警察。稍稍打直点勾着的肩,他接话道:“祈老师是吧?那个尸检报告出来同步给我们一份,可别耽误了功夫。”
如果是罗家楠在旁边,一定能听出屠海心里的不爽,但祈铭完全没有“初次见面请互相关照”的概念,只听出对方是在命令自己:“尸检报告该给谁看是陈队决定的事,我会尽快交给他,至于是否同步给你,你得和他去沟通。”
“对,屠局,你和我对接,等出了我立马给你。”
眼瞧着屠海那两道浓眉有往起立的趋势,陈飞跟旁边赶紧打圆场。祈铭走哪得罪到哪已是常态,反正不是他就得是罗家楠跟在后面收拾局面。而比起祈铭的不善沟通,杜海威可就老练多了,刚屠海也跟杜海威要现勘报告来着,听听人家杜海威是怎么说的——“出了报告第一时间让科里人跟你们联系,还请安排好对接的人员。”
瞧瞧,既没找个多余的“婆婆”来管自己,又无损对方的颜面。要说智商,可着全局看,祈铭绝对比谁都高,但情商恐怕是真落在娘胎里忘带出来了。
这样想着,陈飞莫名同情起罗家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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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办公室消毒完毕,祈铭坐下刚打开电脑,林冬的电话打到了手机上,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算算尸僵缓解的时间,祈铭考虑今天应该是没办法解剖了,随即应下。会喊他下了班吃饭的人,全局上下除了罗家楠也就剩林冬了。而杜海威之前叫他陪同出席过一次各部门一把手齐聚的迎新会后,再没叫他出去吃过饭,大概是被他在饭桌上制造出的冷空气冻出后遗症了。
他很清楚自己没什么人缘,挺好,无效社交本就该避免。
然后刚挂上林冬的电话,又有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了进来。一般来说不认识的号码祈铭一般不接,反正不是让买房的就是问需不需要贷款的。第一次接那种贷款电话,出于好奇他问了下利率。对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那边一边说他一边在脑子里算,然后告诉人家说“你们这年利率都百分之一千三了分明就是高利贷”,结果被对方“喀”的挂了电话。他转头把那电话号码给了经侦,没俩月就给这带有诈骗性质的团伙抓了。
所以说,行骗需谨慎,不定电话打谁手机上去了。
今天这个他也没想接,不过看来电显示是本地号码,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哪位?”
那边很客气的自我介绍:“祈老师,你好,我是周毅林。”
“谁?”祈铭一如既往的对人家的名字毫无印象。
“……”那边似乎受到了打击,迟疑了一会才说:“德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周毅林,咱们刚才还在现场见过面。”
压根就记不起对方的长相,但听是刑侦大队的,他以为是催报告,语气不免冰冷:“有事?”
“哦,我那个……我下午会去市局跟重案组开案情会,想问问你晚上有空没,一起吃个饭。”
“我晚上有约了。”
“这样啊,那可真不凑巧,好吧,有机会再跟你探讨。”
“探讨什么?”
“有关体位性窒息的知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刚在现场没找着机会向你讨教。”
和专业相关的问题,祈铭倒是十分乐意解答:“你可以开完会来我办公室。”
“要是早的话我就过去,晚的话,别耽误你下班,你不还和别人约了饭么。”其实罗家楠误判了,周毅林并非沉默寡言之辈,跟愿意打交道的人,话比谁都多。
“嗯,到时候看吧,我约的是七点。”
“好,再见。”
挂上电话,祈铭给罗家楠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晚上和林冬有约,让他自己解决晚饭问题。过了一会罗家楠把消息回了过来,问干嘛不带他一起去。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祈铭低头看着屏幕,想到某人的玻璃心,还是把【我们俩说话你又听不懂】给逐字删除,只回了个在网络上被称为“邪恶的笑脸”的小黄脸过去。
虽然是公认的低情商,但他自己觉着多少还是有点的,起码偶尔能想起照顾下罗家楠那无处安放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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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一贯守时,过了约定的时间十分钟未见祈铭现身,打电话过去催。得到的回复是正在和县公安局的讨论案子,让他稍等片刻。一听是案子上的事,林冬不便催促,喊餐厅服务员倒了杯柠檬水,刷手机打发时间。
今天单独约祈铭见面,是想和对方沟通下“破坏者”的情况。根据林阳那边的调查,推测被FBI称之为“破坏者”的罪犯并非单独作案,而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依照林冬提供的线索,他在暗网上搜索到了相关的信息。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想必FBI也一定能查的到,只不过有时警方对挖掘碎片化信息关联性的能力,远不及他这种潜伏于黑暗世界多年的职业罪犯。
这些线索都是单独出现的,时间和发布平台并不相同,是林阳经过对比,发现这些被上传至暗网的文字、图片和视频都与一个名为“精致利己主义”的犯罪集团发布的招募信息有关。
精致利己主义,简称“精利”,是大约十年前兴起的一个犯罪组织。创办人声称,加入他们便可获得很多旁人无法获得的支持与优势——大笔的资金或者全球各地区的关系网。加入条件很苛刻,那就是必须先犯罪,制造一起“有品味”的谋杀案。目标可以随机选择,也可以根据组织提供的名单来进行。至于如何获得名单林阳暂时没查到详细方法,不过看“精利”那个动辄一礼拜搬一次家的网站上公布出的信息,可大致判断出对方其实是变相的做了中间人,以这种“杀个人就能加入我们”的招募方式来获得佣金。
“如果你以毒蜂的名义联系他们,他们肯定会给你名单吧?”林冬当时这样问他,“毕竟你曾经是在暗网上享有盛名的职业杀手。”
那天的林阳照旧点了杯啤酒,喝了半小时还没喝完,听到弟弟的疑惑,他淡然勾起嘴角:“不,他们不会给我的。”
“为什么?”
“首先,国际刑警组织对外宣称‘毒蜂’已经在一次越狱过程中被击毙了,其次,他们知道请不起我……”林阳说着抬手张开五指,一副感慨世风日下的语气:“你知道他们给一条人命开的价码是多少么?最贵的五万美金,这不是打价格战恶性竞争么,唉,现在的这些个年轻人啊,一点儿职业操守都没有。”
“……”
虽然不是很理解杀手这个行业的底线为何,但林冬看的出来,自家大哥对新生代的做法很是不爽。从来没听林阳抱怨过什么,现在听他这么说,感觉就像做实体的老板抱怨市场份额都被做网购的靠低价给抢占了一样。
好在林阳和国际刑警那边签了协议,保证终身为其服务且绝不会再杀人了,不然感觉是要丢饭碗的节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