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夏勇辉给的密语, 祈铭看着那天书般的乱码,罕见的露出遇到难题时的表情。解密任何加密法都需要秘钥,但韩承业只给了密码没给秘钥, 而解密仿射加密法得套公式计算, 秘钥的缺失无疑使解密难度呈几何级数上涨。祈铭确信韩承业是有秘钥的, 但有可能因为那是识别身份的唯一证据, 他给了, 就相当于把自己暴露在组织成员面前, 明晃晃的告诉人家他是个叛徒。
网上有专门的网站可以提供帮助, 程序都设置好了,从零到二十五,随机选择两个数字, 排列组合试出秘钥就行。但那样做也很麻烦, 而且失去了意义——此举意在测试他们的能力,如果连密码都解不出来,这点智商也别跟精利的人勾心斗角了。
祈铭叫来林冬和杜海威,局里公认的三大高智商联手解密。林冬收到消息后把乱码发给林阳,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祈铭明天一早还得去县里,今天晚上必须得把这件事解决。
凌晨两点,罗家楠跟休息室睡醒一觉后下来帮他们叫夜宵,进屋看高智商组人手一摞复印纸奋笔疾书,差点被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字母晃瞎了眼。要说智商这玩意真是爹妈给的,后天开发也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先前他想帮忙来着,然而听祈铭讲公式都听的云里雾里,只好拿出滑跪的姿势滚上楼去睡觉。
“R代表S。”正点着餐,他听杜海威冒出一句, 然后又听林冬说:“N代表G。”
“P代表M。”祈铭说着把手里那张正反面都写满字母的纸挪开,重新拿了张光无一字的复印纸。
点餐的手指头堪堪悬住,罗家楠看外星人般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交错游移,好奇这帮人吃什么长大的——高数教材么?
等餐期间林阳那边发来两个破解出的字母——E和A。很快祈铭就根据已有的破解出的字母倒推出了公式系数,也就是秘钥——9和11。
“From small beginnings comes great things。”不用写出来,他直接照着那串乱码翻译出结果。
没等罗家楠脑子里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中文意思,林冬随即接道:“伟大始于渺小。”
“用如此立志的鸡汤鼓舞人心,看起来这个组织的创始人很有野心呐。”杜海威放下笔,伸胳膊抻了个懒腰。将近八小时的伏案工作,整整一个工作日。
旁边罗家楠的视线依次从这三个表情餍足的人脸上扫过,只觉自己那点密度堪比金子的自尊心咕咚一下沉了底。遇到这种拼智商的情况,他做好后勤工作就行了,别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这仨凑一桌打麻将绝不是休闲娱乐项目,那样还不如让他赔笑脸伺候领导算了。
将最终结果发送给林阳,祈铭放松的靠到椅背上,闭目缓和长时间用眼的疲劳。接下来需要耐心等待,等林阳洒下诱饵,将那个发他照片坐标的人钓上钩。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疑云终是破开了条缝隙,照进一缕微弱的曙光。
一双手按到肩上,力道恰到好处的帮他揉捏肌肉紧张的肩颈。意识到罗家楠当着林冬和杜海威的面体贴温存自己,祈铭忽觉耳根一热,抬手轻轻按住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侧头小声说:“你接着睡觉去吧,白天不还有好多事。”
“我跟你们吃完宵夜再睡,饿了。”罗家楠偏头看了眼各自刷手机的林冬和杜海威,弓身贴着祈铭的耳侧轻道:“用不用我上招待所开间房?你吃完去那放平了踏实睡几个小时。”
“我睡休息室就行,还有地方吧?”祈铭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不去,坚决不去,去了哪有功夫睡觉?
突然间眼前一黑,呼吸也随之顿住。掌下传来的些微异样令罗家楠瞬间警觉:“又看不见了?”
“没事。”
祈铭习以为常的答道。然而轻松的语气仅仅是为了不让罗家楠担心,每一次失明,那种基础感官被突然剥夺的失控感都会让他陷入难以克制的恐惧——会不会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听到罗家楠的话,杜海威起身走到祈铭的桌旁,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眉心微蹙:“你最近经常犯,怎么不去治疗?”
“他怕动了手术,从间歇性暴盲变成永久的瞎子。”林冬出言替祈铭解释,用轻松调笑的语调打破屋里稍显沉重的气氛,“另外动手术的话必须得把头发都剃了,你能想象一个秃了的祈铭是什么样么?”
这话说的,连祈铭听了都乐了。之前跟林冬聊起自己的眼睛问题时,他提过一句手术得剃秃头,当场给林冬笑出了眼泪。
杜海威很认真的想了想,说:“还好吧,我见过他短发时的样子,哦,我还有照片呢,演讲结束后拍的合照。”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罗家楠兴致勃勃,紧跟着搭在祈铭肩头的手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随后祈铭听到手机触屏的哒哒声响起,继而站在旁边的人把什么东西递过他的头顶:“呐,就这个,有点小,你看能找着祈老师么?”
罗家楠心说必须的啊!我媳妇我再找不着,那不白活了!
不过说实话,杜海威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实在是分辨率有点低,指尖扩了两扩人脸就模糊了。五六十号人挤在一张照片里,跟高中毕业照似的,勉强能分清五官就不错了。好在大部分都是老外,黑头发的不到一半,罗家楠眯眼看了看,在第二排左起第八的位置找到了祈铭——特别年轻的一张脸,看着跟个没出校门的大学生似的,表情冷漠,一点笑模样没有,没有了长发柔和面部线条,显得比他初见对方之时更难相处。
“你怎么拍照都不笑啊?”林冬也凑过来看了看。
“我就不爱拍照,是他们硬拉着我上台的。”祈铭微微皱起眉头,还好,视力开始恢复了,眼前已逐渐出现光感。
杜海威抬手搭住林冬的肩膀,笑问:“认出我来了么?”
“呐,这个不就是?”
林冬指向屏幕上第一排最右侧的人。杜海威的个头在国外也不算矮的,站着照相挡人,当时摄影师安排他坐着照,和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们同排。所以一开始罗家楠没认出他来,光在后面站着的那些黑头发里找了。
“那会你多大?”罗家楠问。
“二十四,我和老林同岁。”
听到杜海威称呼自己“老林”,林冬偏头翻了个白眼。怎么说都扳不过来这家伙,主要是大学那会就这么喊他,习惯了。可那会年轻啊,不怕被喊老了,现在他白头发都冒出来了,听人家喊“老林”总感觉心里不平衡,毕竟家里那只大金毛还被人称呼为“小唐”呢,一下差了辈分。
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罗家楠叫的餐到了,喊他出去取。吃完各自找地方休息,祈铭罗家楠去休息室,林冬决定去杜海威的公寓蹭沙发。勉强还能睡仨小时,别把宝贵的休息时间耽误在路途上。
早晨八点,送走祈铭他们,罗家楠带吕袁桥和欧健继续走访摸排嫌疑人信息。根据白弘兵的证词,考虑付梅认识的那位“能人”有重大嫌疑。通过调取付梅手机的通话记录,目前锁定了一名嫌疑人,祖忠和。
祖忠和祖籍甘肃,这么说来和付梅也算老乡,八十年代便年南下打工,略有家资。然而他已过花甲之年,所以即便是付梅的案子和他有关也不是他一个人干的,应该还有帮手。另外鉴证的只在现场提取到一组有效鞋印,可以推断事发时祖忠和不在现场。
今天先上门摸个底儿,罗家楠祭出杀手锏,派吕袁桥去装土豪套话。也不是装,本来人家就是土豪。不过欧健这个伪装的小跟班得好好打理一下,看他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衣服,吕袁桥干脆借了块一百多万的表给他装点门面。
一想到腕子上戴了套房,欧健就感觉从头到脚都沉甸甸的,路上支着胳膊不敢动弹,生怕给二师兄的表磕了划了——真赔不起啊!
给他俩拉到祖忠和的公司楼下,罗家楠跟车里等着,戴上耳机监听他们和祖忠和的谈话。根据先前的走访所得,这祖忠和是做玉石和木质文玩生意的,兼卖泰国佛牌,时常来往缅越泰三地。对于养小鬼改运势之类的事情,罗家楠向来是不信的,不过有很多人信,而且深信不疑。这是个信仰缺失的年代,人们为了替自己经历的苦难与挫折找到合理的解释以及化解方法,寄希望于神佛之力无可厚非。
祈铭要他客观的看待问题,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数不胜数,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无神论者。而考虑到这一点,那么发现付梅尸体残骸的位置是在寺庙附近也就有了解释。在信徒的概念里,供奉神佛的地方便是宝地,她会深更半夜的去那里必然是受到了谁的“指引”。
两小时后,吕袁桥和欧健下楼回到车里。刚一坐上副驾,欧健兜头挨了罗家楠一记铁砂掌,顿觉委屈:“大师兄,你干嘛打我啊?”
就听罗家楠恨铁不成钢的吼着:“能不能行!听人忽悠两句连自己干什么的都忘了!”
后座上吕袁桥无奈一笑,心说老三你就活该被骂,刚要不是我拦着,还不得请个佛牌回来养小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