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员跳下软梯的时候, 两个人正在等着救助般站在篝火旁。谁也不知道在刚才的几分钟内两人做过什么。
三个人一起把燃烧的篝火扑灭后,安歌和顾琛先后跟着救助员上了直升机,离开了这片山崖谷底。
尽管顾琛说自己没有受伤, 救助员还是把他们送进了事先安排好的医院。
一场精细的检查之后才发现, 顾琛所谓的没有受伤,是没有致命的伤。
轻微脑震荡, 右手腕骨折,左脚踝崴伤, 各部位严重淤青淤血外伤数处。
被要求紧急住院观察。
拿着诊断单的安歌:......
深谙的山谷中看不清楚状况,到了医院处处明亮的白炽灯下,他才发现顾琛后脑勺上有一根很大撞破的伤口。
简陋的处理导致黑褐色血迹一块块凝结短碎的发丝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经过医生处理后现在脑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布。
右手腕处骨折处也被打上固定的夹子。左脚踝崴伤因为救治简陋加上使用过度,肿起了一大圈,被要求暂时坐轮椅静养。
除了这些,还有后背,手臂,腿上被跌撞出的一块块淤青紫块的外伤。
算下来,留在遇难场地最后一名离开的顾琛,竟然比第一批离开的老师和学生们伤的都重
安歌望着坐在轮椅上, 打着点滴, 脑袋上手上脚上缠满白纱布的顾琛,深深无语。
“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受伤?还给跑来跑去给别人做急救?让别人先走,自己最后一个人留下救人?”
而且,顾琛被固定在夹子中骨折的右手, 正是刚才一直紧紧扣住他五指的手。
安歌声音冷幽幽地:“你不知道什么叫疼?”
被这样责怪, 顾琛听起来仿佛在被夸奖一样, 低声笑道:“这点痛又不算什么?”
“要不是医生们大惊小怪根本不需要住院观察。明天就可以出院正常上班。”
安歌轻佻眉峰:“上班?用骨折的右手。”
顾琛颇为得意:“我左手也可以写字, 其实我是左撇子,为了上学时候不跟同桌碰撞,换成了现在的右手。”
安歌:“......行吧,你厉害。为了顾总明天能正常上班,今晚再怎么样也得休息。”
他下巴朝着病床放下轻点,带着些命令的语调:“去,到床上歇着。我给你弄点吃的喝的。”
他们被送到离景区最近的一座小城,加上紧急住院医院准备不出来更好的病房。
因此,两人所在的病房只是小小的单间,一张单人病床,一对访客用的小沙发和一张小矮桌。
顾琛望了望那单人床,说:“晚上你睡床,我.....”
话音没落,就看到安歌投过来的幽冷严厉的视线。
顾琛一噤,闭上了嘴。
乖乖坐到了床边。
病房虽然小,好在该有的设备都有。护士们也送来了些一些牛奶面包给他们当夜宵。
安歌自动担任起了照顾顾琛的责任。
他用热水壶热了一杯奶,像在船上那次醒来他口渴时,顾琛给他热水杯子里加糖一样,溶入了一管泡咖啡的细砂糖,慢慢地搅拌着。
“现在外面买不到饭菜,你先吃这些垫垫。等明天一早我再给你弄别的吃的。”
回头看看顾琛缠着白纱布的右手和打着吊瓶的左臂,举了举杯子,问:“自己能喝吗?要不,我喂你?”
顾琛:“我还没有伤到不能自理的地步,这些都可以自己来。给我吧。”
他朝安歌手拿的牛奶杯伸出扎着点滴针头的左手,拖着长长的输液管左右晃动,碰撞在安歌手臂上。
安歌皱了下眉头,缓慢把牛奶杯子递到顾琛唇边:“喝。”
简洁短促,神色认真坚持。
顾琛抬眸,幽深的眼眸中闪着像是惊喜般缓缓开口:“真喂我?”
安歌被他看到有些无措,手捧着杯子轻轻晃动,低声催促:“快喝。”
顾琛唇角扬了一下,张口噙住杯子边沿。
安歌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举着杯子的动作很生硬,又怕呛着顾琛一样送的很缓慢。
他垂望着顾琛,这位英俊的男人即便是被人从上往下的角度看也挑不出一丝缺陷。
脸型依旧是好看的美感,五官立体,眉峰眼尾带着锋锐之色。不笑的时候即便是被人喂着喝牛奶也带着严肃冷峻的气场。
直到杯中温热的牛奶见底,顾琛的唇瓣松开了杯沿。
再次望向安歌时,峻冷的神色逐渐柔缓带上笑意,说:“谢谢。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被人喂着喝东西。”
沉稳地声音中,带着轻快。
安歌抿了抿唇,没有说出:不客气,三个字。
中间的屏障没了,心更近了。几天来环绕在心头那些阴晦的,烦闷的,理不清的思绪一下子就没了。
可是,虽然没有了前些日子那样刻意的排斥感,却总有另一层感觉他和顾琛之间。
重新和一个人开始新的关系,就要重新互相认识互相了解一样,彼此都是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束手束脚。
“这里的面包没有家里烤的那么精细,要不你也凑合吃几口?”
他撕开一包面包递到顾琛面前,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也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平静。
却完全不知道在顾琛眼中,他从进入病房后有意躲闪的眼神和僵硬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的内心的慌乱和局促。
像是在恋人面前努力保持镇定的青涩少年,纯的像一张白纸。
顾琛心情很好,声音轻快上扬:“还是你喂我么?”
安歌站着顾琛身旁,垂下的视线又在顾琛缠着纱布和打着点滴的双手上一扫而过。
“好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
而后掰下一小块面包,送到顾琛唇边:“张嘴。”
带着命令般短促的语调,看似严厉霸道,脸却似微红的。
喂人的动作明显不熟练。像是努力装作是凶猛霸道的狮子,却又藏不住他兔子的小尾巴。
原来,那位任性娇惯,聪明张扬的安家小少爷,对他敞开心怀时竟是这么纯净生涩。
顾琛心中的惊喜一阵越过一阵,没有人知道坐的稳稳的他,那颗雀跃的心早就飞上天并不停旋转般兴奋。
还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心理。
他张口咬住安歌递过来的面包,牙齿故意在捏着面包的手指上轻轻停留片刻才松开。
而后若无其事般地吃了。
安歌手一顿,凶凶地警告:“好好吃!”
深夜,时间平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一个站着掰着面包喂,一个做在床沿边吃着,话很少,却有种隐秘的喜悦绕在在两人心间。
突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两人还没问什么门就被直接打来,护士小姐姐出现门口。
“顾先生,情况怎么样?”
小姐姐推着医疗小车,往顾琛床边走,似乎要观察他的输液情况。
安歌手里举着正要喂顾的面包,看到护士走近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步,把床边空间让出来。
顾琛脸上明显有了一丝被打扰到的不快,凝着眉头:“我很好。”
小姐姐被他冷硬的语气吓到,怔了一下说:“输液还有小半瓶,大概三十分钟后能结束,我一会儿再进来看。”
“不需要了。”
顾琛抬手撕下黏在手臂上输液管的胶带,麻利拔出针头,说:“我们现在要休息,晚上请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护士膛目结舌,木然地接过还在滴水的输液针头,解释:“可是,你的情况....还需要观察。”
顾琛:“有情况,自然会叫你们。”
面对安歌以外的人,顾琛总是能恢复他一贯的冷俊和强势。
小护士还不知道这位半夜被紧急送来的病人是谁,只看他长得帅,还听说是遭遇事故被困在山里一天一夜。
所以前来看情况的同时,表示下尉问,结果这么吓人不好惹。
她后退了几步,讪讪地拜托一旁的安歌,嘱咐说:“那就请您照顾好这位病人,如果半夜出现情况就按铃通知我们。”
安歌微笑,点头:“好。”
护士的突然出现又离开,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房间的气氛,也消散了安歌心里的不自在。
他拿着最后一块面包塞进顾琛嘴里:“干嘛为难人护士,他们也是为了病人尽责。还有你的药还没输完呢,拔掉能行么?”
顾琛不甚在意:“没事,都是些生理盐水。总挂着那个太麻烦,碍手碍脚的。”
都不能抱老婆。
他这会儿确实灵活多了,站起来独自去洗手间自洗漱,“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安歌嘁了一声,身体埋进小沙发上,说:“遇难在深山里一天一夜的又不是我。刚才往医院前台借了手机充电器,今晚可以看一晚上外盘。”
结果,顾琛在浴室挤好牙膏,端着杯水给安歌送了过来:“来,刷牙。你要是不睡,我今晚也不能睡,只能陪你。”
“你要是不忍心我熬夜,就跟我一起睡。”
安歌:......
这种话,顾琛怎么说的这么顺口!
他嘀咕:“算了吧,那小床不是睡不下咱俩么?躺你一个人都不够。”
顾琛轻笑:“其实,你之前晚上要抱着我睡的时候,咱两个人也就占这么一点位置。”
安歌呵呵:“哪.....哪有。”
“试试就知道了。”
顾琛说着走近了安歌,带着固定夹板的手臂拦着安歌的腰间,弯腰下去,另一只手横放双腿膝下稍一用力,把人腾空而起横抱了起来。
安歌:???
他一个健康的大男人,就这么被一个身上到处缠着纱布,脑震荡需要观察,骨折打着固定夹子的病人公主抱了起来?
他目瞪口呆,看顾琛把他安安稳稳地被放到了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最后还揉下脑袋。
动作麻利灵活地,哪里像个伤残病人?!
想想刚才自己因为顾琛的伤,喂他喝牛奶喂他吃面包的行为,简直就是搞笑!
顾琛这个人就算是真残废了,也是能掌控一切的阴翳轮椅大佬。
“早知道你这么精神,我就不照顾你吃照顾喝了。”安歌泄气。
顾琛抿着笑意在他身边躺下,声音低低缓缓地说:“是你执意要喂我,我只能满足你。”
“你!”
什么人呐,得了便宜还卖乖。
安歌想踹顾琛,又看到他一身的白纱布忍住了脚。
狭小的床塞进两个大男人,为了不掉床只能俩人紧挨着侧躺。只不过,这一次两人是面对面侧躺着。
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触手可碰的脸颊,感受着呼吸间的温润的气息。
安歌撇开顾琛的视线,低下脑袋缩进被窝里:“算了,你要不嫌挤,就这么睡吧。”
“不挤。”顾琛低低地说了一声。
两人太近,加上安歌脑袋位置靠下,顾琛说话是气息扑在他额间,鼻尖,嘴巴稍一触碰就能碰到安歌的额头。
他还真的碰了一下。温软的唇瓣轻轻地触碰安歌额头间微凉的皮肤,还是一触即离,柔软的轻吻印在额间。
“可以吗?”
顾琛低问,音线醇厚沙哑。
“嗯?”
安歌恍惚地哼了一声。
以为顾琛问可不可以亲吻他的额头,毕竟他没有矫情到被人亲下额头都会计较。
缩着被窝里的脑袋轻点了点:“.....嗯。”
下一秒,顾琛的手突然抚上了他埋在被子中的下颌,轻轻抬起。
安歌:?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顾琛的脸朝靠近,眼前的视线瞬间被遮挡。
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阴影下之后,唇瓣被重重吻上。
“唔!”
安歌惊呼了一声,被压在口腔中的声音闷闷的传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