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这次的传送过程中,一直在听血玉镯叫唤。
血玉镯激烈抗议:大魔王!你把我当垃圾场吗!不要什么东西都往我里面扔!你放玉佩戒指荷包就算了,你你你为什么要把尸骨也装进来啊啊啊!
容与淡定道:哦,你说你家主人是垃圾是吗?
血玉镯:……
血玉镯心虚低声:我没这么说过。
容与:别怂啊,我也这么觉得。
血玉镯:……我没这么觉得!
容与上个世界最后关头,除了带走装着他和晏昭结发青丝的荷包,还将棺中的白骨也一并带走。
那一瞬间容与并未多想,只觉得太阳最不喜欢黑暗寒冷,尸骨却已在地底长埋千年。容与不想把他丢在那个世界,永不见天日,便顺手带走了。
血玉镯再次强调:我没说主神大人是垃圾!主神大人在上个世界就是鬼魂,并没有真的活过,也没有所谓生前。这具白骨只是一个完善身份设定的道具,和主神大人没关系的!
容与:你话真多。
血玉镯:你还说话不算话呢,之前还说每个世界只带走一样东西,上个世界都带走两样了。
它现在彻底沦为了一个储物空间。
天知道白骨突然被收进来时,血玉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大魔王办事真是毫无征兆。
容与:双鱼玉佩都给你主人了,一进一出不正好平衡?
他多带了具毫无用处的白骨,却将第一个世界带走的双鱼玉佩物归原主。想想都是血亏。
当初为了安抚晏昭将玉佩送出去,晏昭宝贝得很,容与也就没要回来。
血玉镯:你是不是忘了,小世界里的主神大人没有记忆和力量,只能触发和你一起离开的被动技能,他不能带走任何身外之物。那个双鱼玉佩,恐怕是永远留在4444世界了。
容与顿了顿,无所谓道:也好,那就永远不会碎了。
血玉镯还没来得及说话,容与已经传送到新世界。
他还没睁眼打量周遭环境,就听见血玉镯惊讶道:诶?白骨不见了?
容与语调一冷:怎么回事?
血玉镯不确定道:不知道,一到这个世界就没了。
容与:被人偷了?
血玉镯:除了你谁会要一具白骨啊,大千世界能从我身上取走东西的只有主神大人。但是主神大人现在肯定没有力量……
那镯子里的白骨怎么会凭空消失?
血玉镯冥思苦想,突然恍然大悟:哦对了,应该是因为白骨是主神大人制造出来专属于上个世界的道具,不能带到其他世界。大魔王,你多此一举了。
容与轻哼一声:摆着我还嫌占地方。
他不再搭理血玉镯,睁开眼,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身下稻草堆,眼前木栅栏。
容与镇定地盯着自己手脚上的镣铐。
很好,二进宫。
气运之子正被关押在这里。
这具身体的十指同样修长漂亮,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手,此刻却肿胀不堪,剧痛无比。外表看起来没有上个世界挠棺材板挠得血淋淋那般触目惊心,内里的骨头却是全断了。
一看就是被上了夹棍。
除了十指受了拶刑,身上的囚服破破烂烂,都是被鞭子抽的,雪白的肌肤上烙印着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
容与在第二个世界里也坐过牢,那是星际时代的监狱,现在这个明显是古代牢房。
容与:我长得很像需要法律制裁吗?
总共四个世界,两次传送点都在监狱,时空管理局是有多不想让他逍遥法外。
血玉镯:传送点是随机的,可能天意认为你跟监狱比较契合……
容与勾起一丝寒凉的笑:天意什么?
血玉镯不敢再皮,立即传送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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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5497世界,气运之子姬玉。
当下局势为三国鼎立。
这是一个乱世,原本六国争霸,战火连年。
姬玉出身郑国贵族,是郑国第一才子与美男。他姿容绝世,才华横溢,极擅琴棋书画,尤以丹青著名。姬玉无心朝堂,不贪富贵,倒羡慕闲云野鹤、纵情山水的逍遥。其毕生所愿,便是走遍大好河山,绘尽天下风采。
这样的心愿,在盛世很容易达成。可在山河疮痍的乱世,便是一场奢望。更遑论他有令世人惊艳的美貌,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就成为他悲剧的源头。
六国按国力强弱排序,依次为楚、齐、陈、吴、乐、郑。楚国那位王上是匹孤狼,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率领铁骑攻城略地。他不要盟友,凭一己之力灭了陈吴乐,将六国争霸改成三国鼎立。
郑国能活到最后,纯粹是苍蝇肉太小,楚王看不上。可眼下灭了三国,郑国灭亡是迟早的事。那位楚王骁勇善战,嗜血残暴。每攻破一国,便要将皇室尽数斩草除根,还干出过屠城的暴行,王城内外血流成河,暴君之称名扬天下。
郑王吓破了胆,遂想与唯一能勉强与楚国抗衡的齐国结盟,求得齐国庇护。
齐王有龙阳之好,姬玉便被郑王做主,当做结盟礼物,送入齐王后宫。
姬玉容貌绝世,是名清冷孤高的美人。齐王见之大悦,誓要征服这朵高岭之花。
姬玉对齐王没有好脸色,齐王爱他姿容,起初新鲜感十足,便万分讨好。当下男风仍是歪门邪道,齐王宠他宠得这样明目张胆,齐人不敢斥责他们的王,便怒骂姬玉为“妖妃”。
然外人不知,齐王身有隐疾,不能人道,人前待他百般宠爱,人后在床笫间那些变态嗜好,那是万般折辱。
姬玉一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被齐王折磨得生不如死。起初顾念着郑国,只能忍辱负重,可天长日久,逐渐也心理变态。
他希望楚王快点攻下齐国,把齐王宰了,他死而无憾,好过现在这样痛苦地活着。
他每天都企盼着楚王带着泱泱大军攻破齐国大门,却等来楚王染病暴毙的消息。
齐王又惊又喜,哈哈大笑,称自己才是天命所归。
姬玉一颗心沉到谷底,连楚王都指望不上,他难道要在齐王宫永远受辱么?
那日子太无望了。姬玉几度想要自尽,又不甘折辱自己的人活得好好的。
于是姬玉彻底黑化。他从清贵公子变成真正勾魂摄魄妩媚丛生的祸国妖妃,主动勾引齐王,将齐王迷得对他言听计从。在他的引诱下,齐王日渐不理朝政,大兴土木为姬玉铸造金屋,劳民伤财,几乎掏空国力。
齐王是昏君,他是齐国人人喊打的妖妃。
但人前再风光,夜深人静时,姬玉都在齐王的折磨下遍体鳞伤。
他越是逆来顺受,齐王对他便越不设防。
终有一日,姬玉忍无可忍,床笫间用匕首断了齐王的命根子。
他是想直接杀死齐王的,可惜他不会武,还没来得及得手就被侍卫抓住了。
齐王雷霆震怒,将姬玉打入天牢。
姬玉在牢中受尽苦刑,一双用来作画的手被上了夹棍,从此再也不能提笔。不仅如此,还因美貌,行刑前夜遭受了狱卒的轮番侮辱。
他最终被判凌迟,活剐三千刀,削得只剩一身美人骨,方能泄齐王心头之恨。
行刑当日,姬玉刚受三刀,一名蒙面黑衣人出现在法场,一刀刺进姬玉心脏,随后便自尽。
横扫千军的楚王为何突然暴毙,齐国之后变得如何,那最后出现的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容与看的是姬玉的视角,因而都不知道。
这就是气运之子的故事了。
说来也很可惜。姬玉若生在盛世,定是名士风流,艺术造诣足以流芳千古。可生逢乱世,便担上一个祸国妖妃的名头,遗臭万年。
当下容与也不用感叹姬玉有多惨,现在惨的人是他。
他穿过来的时间点向来离be只差一线,这回也不例外。
明天,他就要去刑场面对刽子手。
今晚,一群狱卒会进来对他下手。
开场就是死局。
不过他每一次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太阳会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就是不知这一世,太阳又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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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幽暗凄冷,非常人能忍。正值隆冬腊月,容与只穿了一身单薄囚衣,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微微凌乱,更添些许美感。几缕鬓发垂落,贴着昳丽脸庞,显得羸弱苍白。
高墙上开了一小截方形窗口,挡着十字铁架,除非是碎尸块被扔出去,否则别想从这儿逃命。外头的冷风透过窗灌进来,让牢里更加严寒。
“咳咳……”容与掩唇低咳起来。
姬玉的身子骨算不得好。容与附身后,因神魂炙热强大,倒是感觉不到冷,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咳嗽,越咳越厉害,几欲咳出血来。
愈是脆弱不堪,愈是我见犹怜。
守在牢房外几名狱卒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忽不定。
这妖妃,还真是个绝色尤物……
牢内,容与咳得差点背过气,捂住胸口,微不可查地蹙眉。
这孱弱的凡人躯体,怕是连手铐跟脚镣都挣脱不开。
若是法力尚在,区区蝼蚁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可惜……
思索间,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狱卒拿钥匙开着牢门,另一名狱卒手上端个托盘,上面放着些馊了的饭菜。
是狱卒来送饭。
容与知道,这两名狱卒会见色起意对姬玉下手,过程中惊动其他守卫,纷纷加入,让姬玉遭受一群人的凌辱。
贼眉鼠眼的狱卒打开牢门,肥头大耳的狱卒将托盘放到地上,吆喝道:“吃饭了!”
那饭菜变质的臭味儿一传来就让容与皱了眉头,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掩鼻道:“拿走。”
这种味道,对于连熏香都要用名贵沉香的容与而言,简直是世间最狠的荼毒。
两名狱卒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淫邪。
虽是个男人,可长得比女人还美,也不是不可以将就……
“上不上?”胖狱卒低声问。
老鼠眼犹豫一瞬:“这可是陛下的人……动了他咱们不会掉脑袋吧?”
“你不上我可就上了啊。陛下现在对他恨之入骨,哪儿会替他撑腰。这妖妃明日就要被凌迟了,以后上哪儿去找这样的极品?”胖狱卒精虫上脑,摩拳擦掌,“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王妃的滋味呢……”
老鼠眼被说的意动,两人一齐向坐在干草堆上闭目养神的容与走来,眼神不怀好意。
这妖妃绝色之姿,就算闭着眼也看得出五官秾艳。两名狱卒平生何曾尝过这等美人,此时兴奋不已。
“你如今不过一阶下囚,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当是以前高高在上的王妃,可以挑三拣四呢?”胖狱卒讥笑道,“你要是把兄弟几个伺候好了,爷还能考虑考虑,让你吃上一顿丰盛的断头饭。”
正当胖狱卒打算扑上前去,一直毫无动静的容与忽然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他身后抬起双手,用镣铐上的锁链套过脖子紧紧缠住,狠狠往后一勒。
“呃,呃!”胖狱卒面色胀红,双目圆睁,双手拼命抓住勒在脖颈处的锁链,身体不断踢打挣扎着,那双索命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一分。
胖狱卒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没了动静。
容与眸色清浅,如碾死一只蚂蚁般云淡风轻。
束人的刑具,到他手里,就变成杀人的利器。
老鼠眼早就被这陡然的变故吓得瘫软在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爬起来惊慌失措地要往外喊人。正当他跌跌撞撞要逃出牢房之际,容与随手捡起胖狱卒的佩刀,往老鼠眼方向一掷——
“噗!”老鼠眼猛地吐出一口血。
那一刀飞过来,正中他后心,从前胸穿出染血的尖刃。
他也死不瞑目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眨眼拿下双杀,容与不悦道:“敢给我送这种东西吃,真是活腻了。”
血玉镯:“……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两欲对你图谋不轨???
看到地上死状凄惨的两名狱卒,血玉镯觉得容与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也属正常。
就算力量被封,这大魔王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
正当它如此作想时,容与忽然轻“嘶”一声,手指痛得厉害。
姬玉这双手是弹琴作画的手,白皙柔嫩,养得极精细,先前遭了那样的重刑,本该连笔都拿不起来。容与强行使力,勒死一个人,脱力后这手是彻底废了。
这身子也忒弱了。
刚才这么一爆发,基本就把这具身体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简直是个空架子。容与魔力被封,招式还在,对上不会武功的凡人还能应付,可要是撞见个身怀内力的,绝对玩完。
靠他一个人,走不出这重兵把守的天牢。
容与正思忖该怎么越狱,天牢外头忽然嘈杂起来。
“不好了!楚王率兵攻进王宫,羽林军守不住了,你们也去帮忙!”
“楚王不是暴毙了吗?!”
“肯定是使计,让我们掉以轻心,这不现在就趁我们不备打进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天牢里的守卫很快撤走大半,都去支援前方。
容与眸光微转,这楚王还真是及时雨。
在原剧情里,并没有这么一出楚王复活率兵攻城的戏码。
楚王存在于原剧情中,说明是土著。根据原剧情里那位暴君横冲直撞强攻硬打的作风,不像会玩诈死戏码的人。
应该是真死了。
太阳这回不自己凭空捏造设定,改成顶替楚王身份了?
容与翻出老鼠眼身上的一串钥匙解开镣铐,提起他那把干净的佩刀,光明正大地走出大牢。
天牢大部分守卫都去抵御楚军了,剩下看守的寥寥无几,他一人应付足以。
此时正是隆冬腊月,空中飘着细雪,宫中杀声震天。
楚军势不可挡,为首的男子一身戎装,眸色阴鸷,含着浓重杀伐。他生得耀眼夺目,那通身戾气却令人不敢直视。
他并未急于去取齐王首级,反倒是一路纵马,直奔天牢。
速度之快,一路跟随着他将军差点都跟不上。
“陛下,您来天牢做什么?齐王不在这儿——”将军艰难地骑马跟上来,随即一愣。
他看见天牢门前那个穿着单薄囚衣,提着滴血长刀,立在风雪中的美丽青年。
半身风华,半身伤痕,似被血雨沾染的雪中白梅。
楚琢骑在高头大马上,静静注视那赤足踩在雪中,披着墨发的青年。
容与微微仰头,眉眼微弯,穿过碎雪与他遥遥相望。
像只隔着一场风雪,又像隔了一世光阴。
容与听旁人唤他陛下。
这宫里能有几个陛下,不会是齐王,那家伙在姬玉脑子里是个猥琐男,可不会生得这么好看。
那便是楚王了。
这张脸谁第一眼看了都要发呆,容与不然,毕竟已看了三年。
每个世界的太阳都容貌各异。
楚王却和晏昭有着同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