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在家养伤的朱绛杀上昭信候府:“听说你和姬怀盛要合伙做生意!”
朱绛气鼓鼓:”一定要带上我呀!你想做什么生意?你都不来看我!我还是从姬怀盛哪里打听到的。”
云祯看到他先看他拆了夹板的腿:“你的腿好了?”
朱绛:“勉强能走,揉筋揉得我疼了几天,只是不能跑跳,你到底想做什么生意?怎的不带上我?好玩不?”
云祯有些无奈:“和姬怀盛商量了下,合计着开一家镖局。他只入干股,入了二十万两银子,也就是给忠义院的叔叔伯伯们找点事做。”
朱绛听那二十万两心里微微一颤,知道自己和姬怀盛不同,绝不可能拿出这许多银子来入股,心下不由讪讪,脸上也带了些丧气出来:“怎的忽然投这许多钱在上头,这是辛苦活吧。”
云祯道:“也是听姬怀盛说的,往北边那边的商道如今很不太平,商队偏偏又挺多,我合计着母亲不在了,但是庄子上养着的兵丁多着呢,总要有点生计。”
朱绛看云祯面上平静无波,心下更有些丧气:“哦,那我都帮不上你什么,还有我听说你当差了?”
云祯道:“别提了,上午还是要进学,倒比从前还忙上几分,算了不提这些丧气事,前儿皇上赏了我一匹极好的小马,御马监刚送过来,雪白雪白的,一根杂毛也无,咱们看看去。”
朱绛羡慕道:“皇上对你真好,我腿没好,估计好些日子不能骑马了,哎。”
云祯带着他往校场走:“陛下说热一点带我们去西山打猎避暑去,你到时候应该也好了,可以好好玩一下。”
朱绛摇头丧气道:“算了吧,如果是和学里的人一起去,也不敢再冒风头了,以免一不小心又戳了谁家的心,不仅吃苦头,还被老爹罚,哎!太没意思了!”
他转头看云祯刚从宫里下值,身上还穿着玄青色的龙骧营侍卫袍,腰带扎得紧紧的,脚上还穿着长靴,显得双腿特别修长,艳羡不已:“你穿侍卫服还真威风,在龙骧营每日做什么呢?学里现在如何?你如今有了差使,姬怀清没再找你麻烦吧。”
云祯想了下道:“每日也就是巡检,训练,也没什么正经差使。学里一切如常,其实我也是想不通姬怀清为何对我如此充满敌意,他对着其他宗室子,装得多好啊。”
朱绛乐呵呵道:“因为你比他优秀吧!抢了他风头呗。”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那匹雪白小马,大叫起来:“啊啊啊啊这是照夜玉狮子啊!!!!太可爱了!”飞扑过去抱着那匹小马驹狂揉那软软的白毛,小马驹恢恢喷着鼻子躲避着。
老于头已经怒气冲天从马厩里冲了出来:“朱小公子!这小马驹才离母马来到生地方,受不得惊!你快放开!”
朱绛连忙放开,嘿嘿嘿地凑过去和老于头说话:“啊呀我就是太喜欢了嘛!怎么样于伯你可开心坏了吧?一匹赤兔一匹照夜玉狮子,人生无憾了!”
老于头怒气未消,一边安抚着马驹,一边教训着缺心眼的朱绛,朱绛只是嘿嘿地笑着,也一点儿没觉得被个养马的老兵教训是什么丢人的事。
云祯看了眼傻乎乎的朱绛,知道朱绛摔伤了脚也一点儿没怀疑过姬怀清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想来定国公当初和皇上,和自己母亲都算是同袍,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不会和这二货说,姬怀清,不,秦王难道也信了那个私生子的谣言?姬怀清太年轻了,藏不住吗?
倒也是一贯眼高于顶,十分傲气的,其他宗室子他也不放在眼里……
云祯靠在一旁看朱绛抱着他的小石榴喂糖在说悄悄话,陷入了沉思中。
朱绛腿恢复了行走,也就进学了,然后悲惨地发现云祯身边已经不止他一个小伙伴了,上午进学之时,姬怀盛总是靠近云祯,一有空就和云祯嘀嘀咕咕商量着镖局的事,而一下学,云祯又被体仁宫的内侍们接走了,下午直接就没回来,只听说他去龙骧营当值去了。
小伙伴越来越远怎么回事,朱绛满心悲愤。
不几日,京城最热闹的店面开了家扬威镖局,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放了鞭炮,承接往各地的客商保镖。当家的镖头镖师不少都是军中退下来的,又有好些镖师武士,个个精壮彪悍,行走之时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大有军中之风。
这就是云祯开的镖局了,京里动静不小,不少勋贵府上听说了都送了贺礼,连姬怀素都遣人送了贺仪来。
姬冰原自然也听说了,午膳的时候笑着问他:“怎的想到开镖局?朕听说晋王家那孩子也出了十万两?”
云祯道:“忠义院的叔叔伯伯们总觉得整天闲着愧疚,之前想回去也是这个原因,正好之前买的那些孩子们也都练得挺不错的,我合计着给叔叔伯伯们找些事儿,顺便带带那些孩儿们。”
姬冰原忍不住发噱:“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口口声声孩儿们,老气横秋的。”
云祯一本正经道:“得给他们有个奔头,知道将来有机会做正经侯府少爷,他们才肯发愤图强嘛!以后我可真指望他们养老了。”
丁岱一旁凑趣笑道道:“将来侯夫人生的小少爷,那才叫正经少爷呢。”
云祯满不在乎:“没兴趣。”
姬冰原只当他随口说的孩子话,小孩子哪里就想婚娶那么远,也就一笑过了。
下午云祯去当值,和侍卫训练时偏偏遇到了一场大雨,他湿漉漉回了体仁宫,姬冰原还在和内阁大臣们议事,丁岱吩咐内侍们忙着安排了汤池给云祯沐浴更衣,又命青松立刻去传御医来,开些预防风寒的药汤来熬上。
云祯除了衣物泡入池子中,水暖洋洋的,一下子把那初夏的雨带来的湿寒意全驱走了,不多会子他就洗干净了,裹了宽松寝袍躺在一侧躺椅懒洋洋地等人烘干他的衣袍,却看到才半个多月,池子一侧的海棠花就已经几乎全谢了,星星点点半残着,好生可惜地叹了一声气。
一旁一位女官正捧着一托盘进来,托盘上装着一瓶葡萄汁,看他对着海棠叹气,笑道:“侯爷不必可惜,栀子花又开了呢,明儿就挪进来了。”
云祯转头看那女官正觉得眼熟,女官笑道:“小吉祥儿不认得我啦?从前长公主进宫,都是我伺候着,也给侯爷穿过鞋子盖过被子呢。”
云祯看到她眉毛一侧藏着一粒红痣,啊了一下想起来了:“你是喜眉姐姐!”却是从前他和母亲进宫,宫里替他梳头穿衣的小宫女。
女官笑得更欢了:“正是呢,得亏侯爷还记得我。”
云祯笑道:“原来喜眉姐姐还在宫里当值呢?我看宫里换了好些人,还以为姐姐已出宫了呢。”
喜眉抿着唇笑:“快了快了。”一边点着了熏香,又给云祯倒了葡萄酒:“侯爷来尝尝这葡萄酒,驱驱湿气。”
云祯接过杯子将那葡萄汁一饮而尽,喜滋滋道:“上次我来皇上都不让我多喝,好姐姐多给我一杯吧?”
喜眉笑道:“嗳唷皇上不让你喝,我可不敢违抗君命,你再喊一百次好姐姐也不成的,吃些点心吧?晚膳还要一会子呢。”
云祯喝完酒只觉得有点热,只躺在躺椅上不想动,嘀嘀咕咕道:“不吃点心了,一会儿吃了晚膳吃少了,皇上又不高兴,倒连带着丁公公,御膳房都有了不是。”
喜眉笑道:“侯爷真是长大了会体贴下人。”她过来替他盖上毯子,嗔怪他:“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长公主知道了肯定心疼。”
云祯也笑:“这不是才泡了热水,身体还热得很,这天热了呢,我都出汗了。”
喜眉过来拿了把梳子:“奴婢替您把头发梳了,一会儿您还要和皇上用晚膳吧?您就躺着就行了,别动。”
云祯转头,让她慢慢将自己头发一束一束拧干,一边掀了毯子一角:“热得紧。”
喜眉替他揉着头皮,他舒服得闭上眼睛:“姐姐的梳头技巧还是那么好。”
喜眉道:“小侯爷嘴巴还是那样甜。”
云祯闭着眼睛:“好像有点口干,能劳烦姐姐帮我倒杯水来不?”
喜眉道:“再等会子我梳好了就去。”
云祯嗯嗯了两声,忽然感觉到喜眉的手停了,他只以为是喜眉去倒水了,闭着眼睛笑道:“姐姐能帮我给水里加些冰不,我知道别的地方没冰,体仁宫这儿定是有的,能有杯酸酸甜甜冰冰的酸梅汁就好了,今儿高统领可把我们折腾得累坏了……陛下肯定不许我用冰,哎,好姐姐偷偷给我加一点儿吧。”
喜眉没说话。
云祯感觉不对,睁眼一看,喜眉早已跪伏在一侧深深低着头,姬冰原不知何时到了,正站在门边,脸色不辨喜怒。
云祯连忙起了身行礼,脸色通红道:“皇上……”
姬冰原似笑非笑:“吃冰后肠胃不适,又准备让人代写策论吗?”
云祯像只鹌鹑缩了缩脖子:“皇上,我就随口说说……今儿是真的有些热……”
姬冰原眼睛平静从那喝干净的杯子上扫过一眼,淡淡道:“换了衣服出来用晚膳吧。”转身便走。
青松等人围上来替他披衣着靴,丁岱站在一侧目光示意墨菊,只见墨菊上来不动声色收了那托盘上的杯子走,丁岱笑着问喜眉:“喜眉姑姑,我怎么记得今日你不该在这里当值啊?”
喜眉抬起头,声音还算平静:“晚秋今儿临时生了病,奴婢想着也许久没伺候小侯爷了,因此自告奋勇顶的班。”
丁岱微微一笑,看云祯穿好被小内侍们紧着送了走远了,门口立刻进来了两位当班的侍卫,丁岱吩咐道:“遵陛下口谕,暂押此宫女到惩戒司问话。”
喜眉脸色唰的变白,两位侍卫上来立刻将她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