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红泥,夏风习习,艺院风景向来不错。
不错,但是碍眼。
谢奚眸光蓦地暗下,薄薄唇线往下一压。
女老师见状一愣,刚刚说了半天,说得她口干舌燥,也没见谢奚有半点反应,怎么说到学分就突然变脸了?
看来还是要用学分来劝!
哪有学生不在乎学分的!
以为掌握了诀窍,女老师信心大增,继续劝道:“哎呀谢奚,你说你也不容易,上学期,事情闹得那么大,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院里,影响都不好对不对?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不仅能锻炼你,老师还答应给你学分,你还犹豫什么呢?”
林玲站在一边,紧跟着点头:“是呀是呀,还有工资和实习证明!”
道上两人很快走过,站在窗边无从得知他们去了哪里。
谢奚回头,看看满脸堆笑的女老师和紧张局促的林玲,冷声说:“林老师,我还有曲子没做完。”
摆明了拒绝的态度,不想多谈。
多媒体教室里有编曲桌。
谢奚答应了布倒翁帮他改编曲,这几天空下来的时间都在多媒体室编曲。
林老师哎呀一声,又说:“你编曲课一直是满分,不用练习啦,再说理论知识只是一部分,实践也很重要啊,老师又不会害你,这是好事我才找你的呀。”
谢奚一哂。
好事才找自己?
实践很重要?
真要是好事,这种拍广告接代言的实践,早该被隔壁表演系的同学疯抢一空了,怎么会跨专业来找他这种出了名的“问题”学生。
林玲见谢奚表情不好,弱弱开口:“那个…虽然可能会有点辛苦…”
刚一说完,被林老师一个胳膊肘捣了捣。
没让林玲接着说下去,林老师笑哈哈帮忙往回圆话:“哎呀这世上做什么事情是不辛苦的?尤其是工作,哪个工作不辛苦?就算是学生,天天上学也有点辛苦,对吧谢奚?”
“对,这位老师你说得很对。”顾寅走进多媒体教室,接了话说:“所以,谢奚每天上学已经很辛苦了。”
突如而至,如此自然地接了话茬,引得教室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向来人。
顾寅图快,一路上步伐飞快,气息有些不稳,额头略沾汗热,皮肤也稍稍透着红润,就连唇色都比往常深了几分。
殷红。
这种殷红润色很扎眼。
尤其是在黄鹤庭走进教室站到顾寅旁边之后。
因为黄鹤庭看到谢奚,条件反射冲谢奚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同样是面色绯红,唇红齿白。
谢奚抿紧了唇,眼眸里的乌黑深色酝酿出沉沉的光。
林老师疑惑:“黄鹤庭,你来找谢奚?”
南江大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黄鹤庭。
整个艺院没有人不知道黄鹤庭对谢奚有意思。
黄鹤庭瞪大了眼睛,看看林老师,又看看顾寅,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不,他也不知道他来干嘛,他反正就跟着顾寅跑了一路。
还跑得…累!死!了!
所以顾寅是来找谢奚的?
黄鹤庭眉毛一竖,觉得问题有点不对。
这凶巴巴的表情让林老师张大了嘴。
怎么了怎么了!
两个大小伙子气势汹汹闯进来,搞得她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林玲一个外人,哪里知道其间有多少弯弯绕绕,她单纯因为见到顾寅而感到惊喜。
手指指向顾寅,林玲说:“你不是那天,在步家别墅那个…”
“原来是你,你好。”顾寅这时也认出来了林玲。
那次周末在步重耀的别墅party上,被猥琐男欺负的女孩就是她。
原来她是祁橙公司的人。
林玲甜甜一笑,走到顾寅面前,大大方方伸出手:“我姓林,林玲,那天真是谢谢你啦,只不过我太害怕了,都忘了自我介绍。”
“顾寅。”顾寅抬手,手指虚虚和林玲的手碰了碰,笑了笑说:“没事,我也没做什么,况且那也不是什么愉快记忆,林小姐不用一直挂在心上。”
林玲看向自己的指尖,微微有点脸红。
她那天回去后狠狠恶补了上层社会的社交礼仪,记得有一点说,有绅士风度的男士在和女孩子握手时,只会碰女孩子前半截的手指。
顾寅应该是上层社会哪家的大少爷吧…
顾寅目光越过林玲,瞧向谢奚,发现谢奚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顿时顾大爷心里咯噔一声,卧槽小兔子是不是受委屈了?
于是收了笑容,正色问林玲说:“难道林小姐在启程网络游戏公司工作?”
林玲惊讶,点点头:“对,职位是宣传总监,你怎么知道?”
这可真是巧了。
顾寅心说这还行,他和林玲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人家对他印象还不错。
顾寅说:“我刚刚从贵司的招商会上过来。”
林玲更惊讶了:“从我们公司的招商会上过来?难道顾先生想要投资我们公司吗?”
闻言顾寅似笑非笑瞥了一眼黄鹤庭,黄鹤庭立刻抬头望天,不自在地咳了咳。
这两人间小小的眼神互动,一点不落被谢奚收进眼里。
顾寅下巴朝谢奚站着的方向一点,不答反问:“谢奚是我表弟,孩子乖巧的很,性格也很内向,从来没想过拍戏接广告什么的,可能不适合贵司宣传方针。要不林小姐另选其他人才?”
林玲:“是这样吗…”
很明显,顾寅不愿意谢奚接实习的活干。
林玲面露惋惜,小声说:“谢奚长得真的很好看,也很适合我们《剑步剑压》里的古风公子形象呢…”
“不不不,”顾寅想也没想,立刻反驳:“一点也不适合!”
谁符合《剑步剑压》的形象?
就冲这款游戏的名字,就算这活儿跟渣攻二号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顾寅也不想让谢奚掺和进去。
什么贱不贱呀的,他们家小白兔这么可爱,像话吗?
黄鹤庭倒是巴巴看着谢奚,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说着黄鹤庭还激动起来:“我草,谢奚跟上次出的那个S卡人物角色好符合啊!那个卡我一直抽不到,氪了几万了都!”
怪不得当时疯了一样想抽到?
没想到这还有个忠实玩家客户,林玲很感动,说:“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真的好像啊!”
谢奚:“……”
顾寅:“……”
顾寅走到谢奚身边,温声问:“没课了?”
谢奚淡淡回答:“没了。”
顾寅点头:“那走吧,咱们昨天不是约好了去书店吗,到点了一直没看到你,我才上来找你的。”
没约,假的,随口编的。
祁橙还没到,赶紧地把小白兔带走。
一看人要走了,眼看着事情谈不妥了,林老师急了。
林老师连忙说:“哎呀等等,谢奚,你一直不上钢琴课,这可不行。以前李老师可以让你选别的课,可你现在重读大四,钢琴课是我在带,我可没李老师那么好说话。”
嗯?怎么回事?
顾寅眉头皱起。
顾寅问谢奚:“为什么从来不去上钢琴课?”
刚巧顾寅还准备给小白兔买钢琴,就听说谢奚不上钢琴课?
这么乖的小白兔不好好上课?
站在门口的黄鹤庭忽然想到顾寅为谢奚挑选钢琴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黄鹤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弹钢琴挺好的,干嘛一定要弹钢琴,别弹了…”
林老师:“???”
黄大少爷请问您是有什么问题??
顾寅更是瞪了一眼黄鹤庭。
赶时间要紧,顾寅对林老师说:“老师你放心,孩子不上课这事儿我回头会教育他,今天还有事,我先把他带走了。”
“不行!”林老师更急了,甚至想要伸手拦人。
“老师,我有其他方法可以补足学分,不用你操心。”突然谢奚放下一句话,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起顾寅的手腕,拉着他走向后门。
开门,关门,直接离开。
又不止一个门,非要一堆人堵在前门。
林老师:“……”
林玲:“……”
黄鹤庭:“……”
但黄鹤庭只是愣了一秒,立刻拔腿跟了上去。
黄鹤庭眼睛黏在谢奚拉着顾寅的手腕上,咬牙喊道:“谢奚!”
谢奚停住脚步,回头冷漠看了黄鹤庭一眼,寒声说:“刚刚在商院教导主任办公室,有人看到你家哪个哥哥了。”
“!!!”听了这话,黄鹤庭头发一下子根根竖了起来。
他妈的!老爸是不是派人在学校看着他了!
怎么一逃课就让人去找教导主任了?!
谢奚抓着顾寅的手腕的手一点点扣紧,对黄鹤庭说:“你不过去,没事吗?”
“??”顾寅低头看向被握住的手腕。
是不是勒红了?!
小兔子力气挺大??
黄鹤庭:“……”
看到黄鹤庭脸色变得很难看,谢奚又把手从顾寅的手腕下移,改成握住顾寅的手心。
顾寅吃惊:“……”
小兔子真的受委屈了!瞧把孩子吓的,都抓着我的手了!
还抓得这么用力!
以前可从来没这么主动亲近过!
黄鹤庭一下子攥紧了拳头,眼睛里蹭出火焰。
盯着黄鹤庭的眼睛,谢奚唇角不易察觉地往上一勾,拉着顾寅下楼了。
走廊里有几个学生,悄摸摸地捧着手里的瓜站在远处。
小声议论:
“刚刚那个,是不是开学时候在学校贴吧火了一把的南大门不知名帅哥?”
“热帖第一的那个?”
“好像是那个帅哥!nb啊!这帅哥已经把谢奚搞到手啦?!”
“我的天呐,谢奚哎,那可是谢奚哎,谢奚居然是会和人搞对象的吗??震惊我全家!!”
“不,你应该震惊黄老虎的反应,他居然没有追上去打人,放着那帅哥把他追了好久也没追到的谢奚抢走了。”
“对哦,黄老虎那么喜欢谢奚来着……”
黄鹤庭猛地回头,冲远处一声怒吼:“吵什么吵?都给老子滚!!”
众猹:“!!!”
众猹吓得屁滚尿流,手里的瓜砸了个稀巴烂,不要命似的跑不见了踪影。
黄鹤庭站在走廊,手往心口一放,觉得这个地方特别憋闷。
对啊,他是很喜欢谢奚来着!
追了那么久谢奚都没有睡上!
说起来…最近好像都忘了想睡一睡谢奚的事了!?
黄鹤庭:“……”
而且!
谢奚和顾寅拉手!!!
他都没拉过谢奚的手!
他也没拉过顾寅的手!
天呐!
黄鹤庭气得跺脚,炸着毛在原地团团打转。
他觉得心脏地方特别难受,胃里酸水直往嗓子眼翻滚。
这一天黄鹤庭终于明白了语文老师说的“嫉妒”的真正含义。
可他却不知道刚刚这种情况下,他到底是该嫉妒谢奚还是该嫉妒顾寅!?
没有哪科老师教过这个!
最后,顶着一头炸开的头毛,黄鹤庭心情极差地走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教导主任正在批文件,抬头一看这么狼狈的黄鹤庭,吓得眼镜差点没掉到地上!
“黄大少…额…黄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黄鹤庭往空旷的办公室里扫了一眼,闷闷问:“我哥呢?我哪个哥来了?”
黄老爸特别爱收干儿子,黄鹤庭根本数不清自己有几个哥哥。
教导主任莫名其妙,“什么你哥?我一直在办公室坐着,没有谁过来过啊…”
黄鹤庭瞪眼:“???”
教导主任眨眼:“???”
黄鹤庭:“……”
谢奚人跑了,林玲的脸垮了下来,抱着林老师呜呜哽咽:“怎么办啊堂姐,你帮帮我,再找个好看的小哥哥跟我签代言吧!”
林老师翻了一个白眼:“我都跟隔壁表演系的老师们求了个遍了,根本没有学生愿意接这个活!”
林玲:“呜呜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啊,主要我还给老板打过电话了。”
林老师:“谁让你这么早打电话的?办事一点也不稳重,不能等事情确定落实了再打吗?”
林玲哭泣:“因为这段时间公司没有一个好消息,我感觉老板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所以想让他高兴一下嘛。”
林老师叹气,想了想,抱着林玲安慰说:“哎,算了,你别急。谢奚这个学生,确实欠了不少学分,而且就他这学习态度,学分怎么补足?回头我再帮你磨他,把这事给你磨下来!”
林玲:“呜呜呜,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哪有人长成这样的?又仙又欲,咋回事啊?”
林老师:“咳咳,这里可是大学,你说话注意收敛一点!”
林玲抬起头,擦擦眼泪,弱弱地说:“可是…谢奚都说了不愿意了,他哥哥还帮过我,我这样不好吧?要不堂姐你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学生了?往那种特别缺钱天天勤工俭学的里面找,没有谢奚这么好看的颜值也行…”
林老师无语:“……”
你公司都这德行了,你都快没饭碗了,能不能别这么为别人着想了?
怕堂姐不高兴,林玲赶紧吹一波彩虹屁:“堂姐,你们学校好棒啊,这个教室真高级!能在南江大当老师,堂姐你真的好厉害!”
林老师笑了笑,无奈地摸摸林玲的头,说:“也还好也还好,也就当年多读了两年书,念了个博士。”
林玲接着夸:“得亏你念了博士来教书,带出了多少厉害的音乐人呀!”
“说到这个,”林老师很开心,指着教室里的编曲桌,说:“我们系可是卧虎藏龙,你平时听歌吗,去年,有一首b火遍了全网,仅仅是个b就爆火了,那个b后来被一个学生发现,是在这里做出来的,应该也是我们系的学生。”
林玲:“这也能发现?这怎么发现?”
林老师:“留下来了部分音轨。”
林玲发现了华点:“那为什么是被别的学生发现?哪个学生做的没人知道吗?”
“是啊…”林老师也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做的,居然这么低调。我上网看了,他就发了一首b,用的艺名,艺名还不要太随便,就是个‘1’,阿拉伯数字12345的1。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孩怎么想的……”
林玲嘴角一抽:“额…这好像是有点随便…”
这压根不像是什么艺名,更像是懒得想名字,随便敲了个数字应付。
因为名字一栏不得是空。
林老师点头:“可不是吗,太可惜了,这b应该做出来啊,做首歌,肯定能得奖的,得奖了还有二十个学分呢。”
林玲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自家老板过来了,顿时,她一张脸又垮了下去。
林玲:“老板…我对不起你…没谈下来,人家学生不愿意…”
“什么?”祁橙刚过来就听到坏消息,整个人有点不好。
但也没有办法,挥挥手,祁橙吩咐:“那就接着找吧,记得找学表演的,要科班出身的,别找门外汉。现在,公司一点闪失失误也不能出!”
听着老板质感的气泡音,林玲躲到了林老师身后,可怜巴巴地点头:“尽量…我尽量吧…”
钱太少了呀!真的找不到啊!!
“嗯。”祁橙揉了揉眉心。
手机又响起,祁橙接起:“喂?”
半分钟后,祁橙默默挂了电话。
这半分钟内,祁橙一个字也没有说。
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氛,让林玲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林玲问:“那个…老板?”
祁橙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压着嗓音说:“之前答应投资我们的公司,撤资了。”
林玲:“……”
公司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顾寅被谢奚一路拉到楼下,直到来到某棵树下,谢奚才停住脚步。
也放了手。
谢奚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谁这么长时间肢体接触了。
顾寅的手心很干燥,手虽然放开了,手心好像还存留着他的余温。
见小白兔不暴走了,顾寅赶紧上前摸头。
摸摸小白兔的头,顾寅语气特别温和,安抚着小白兔说:“别怕别怕,你好好上你的学,一切有哥在,你不想干的事,没人能强迫你干。”
嘴唇还是殷红润色。
谢奚明白了,这是剧烈奔走后引发的正常生理现象。
无名郁气稍有缓和。
顾寅这人特别爱笑,唇角天生向上。
明明骨子里有股野劲儿,却总喜欢把锐色掩在皮囊之下,给人以一种温润俊雅的表象。
表象即是伪象,是一种人为的伪装。
是伪装,就是可以撕下来的。
一旦撕下来,是不是那股子锋芒光彩就会全部绽放出来?
盯着眼前润红的唇色,谢奚眸光闪烁,问:“那我想干的事呢?”
顾寅一怔。
没想到谢奚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有想干的事总归是好事,顾寅就怕小白兔性格怯弱,无欲无求,那才真是太难搞了。
所以顾寅很欣然,回答说:“你要是有想干的事,哥当然会支持你啊!”
闻言谢奚本就乌暗的眼瞳骤然变得深黝,深深看了一眼顾寅。
顾寅没觉得哪里不对,冲谢奚一笑,又觉得此处不算安全,别撞上渣攻二号就不好了,于是很自然地拉起小白兔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只是叹了口气,说:“哎,真是,就算把你放进学校里吧…也还是觉得有点不安全。”
小白兔整个就是一行走的剧情制造机,难搞!
尤其本可以说服祁橙相信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说完全不头疼肯定是假的。
谢奚:“你觉得哪里不安全?”
顾寅自觉失言,补救说:“害,觉得你太乖,怕你在学校里被别人欺负。”
就像出租房外面贴纸的事情是顾寅不知道的,这里面的渣攻们,谢奚是不知道的。
顾寅也不想让谢奚知道。
但谢奚没有那么迟钝,他能察觉到顾寅微弱的紧张。
一次两次的,谢奚发现顾寅有时候神经很紧绷,这种状态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他一样。
可事实上是,谢奚对顾寅一无所知,有太多的不了解,更无从得知顾寅在忧虑什么。
只是显而易见,这个东西一定和自己有联系。
谢奚回头往后瞥了一眼
刚刚支走黄鹤庭,顾寅一点儿也不在意,现在也是拉着自己往学校外面走,没打算等等黄鹤庭。
说明顾寅接近自己的原因主要还是来自自己身上。
但有关黄鹤庭的跳板理论也不能完全驳回。
毕竟听到了招商会之类的字眼,以及顾寅和姓林的宣传总监认识。
无论如何,顾寅和黄鹤庭的关系,确实是越来越近,实在不算不打不相识的程度。
目光描摹在顾寅挺直的脊背,谢奚垂下眼睫。
顾寅身上笼罩着一层谜团。
顾寅和他一样,藏着秘密,并且隐瞒。
谢奚一直因为这一点在防范着顾寅。
但现在…
谢奚发现他对顾寅又多了一点其他方面的在意。
且,一回生二回熟
目光落在与顾寅掌心相贴的手腕上,谢奚发现他并不讨厌和顾寅有肢体接触。
这一结论,是在谢奚以为黄鹤庭和顾寅可能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后得来的。
以前谢奚没把黄鹤庭放进过眼里,最近却觉得黄鹤庭吵闹和碍眼了。
又过了三天,眼看着祁橙的公司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且黄氏集团也要有所行动,小黄文里的渣攻二号破产危机就要到来,顾寅终于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在黄鹤庭的“帮助”下,顾寅已经失去了祁橙的信任。
这种时候,顾寅知道自己就算嘴上说开了花,也不会赢回祁橙的信任。
而且,顾寅也确实和黄鹤庭有交情。
来到书中世界,顾寅虽然和黄鹤庭闹过争执,但渣攻一号剧情危机解除后,黄鹤庭给了顾寅不少帮助。
顾寅向来公私分明恩怨分明,黄氏是黄氏,黄鹤庭是黄鹤庭,只要黄鹤庭不会危机小白兔,他不会讨厌黄鹤庭。
再说了黄鹤庭这人设崩的…顾寅也讨厌不起来…
所以说来说去,顾寅这次选择了单打独斗,靠自己的手段,帮扶祁橙的游戏公司,拿出真正的业绩给祁橙奉上,好重获信任。
顾寅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顾寅和东郊附近的大学生们建立了兼职合作关系。
利用社交软件,顾寅挑选了各个高校中几个组织能力很强、并且很有赚钱欲/望的大学生,让他们作为学生代表,在学校里找到大量的想做兼职的学生。
然后,顾寅自己出资,搞出了数量众多的《剑步剑压》的宣传单、贴图单。
把宣传单分发给一部分大学生,让他们散到全市各地,分发传单。
把贴图单分发给另一部分大学生,让他们和各个地方的游走的小商贩商谈,以出钱的形式,把贴图单作为广告,贴在小商小贩的商车上。
这是最简单最基层的宣传方法,只需要人力物力财力就可以运行。
第二件事,顾寅找到了一些平台上不温不火,流量中等的网络主播,让他们推广《剑步剑压》。
第三件事,顾寅亲自出马,跑了三天,和本市几家具有代表性质的私人小商户小作坊谈投资。
这三件事,顾寅都做成功了。
其中所有运转的资金,来自于顾寅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那块Rolex腕表。
不破不立,这块他从书外世界带来的腕表,被顾寅卖掉了。
腕表卖不出原价,价格折半再折半,顾寅花了五十万,做成了上面三件事。
一开始顾寅以为会很辛苦,毕竟他太多年没有跑在最基层了。
可在过程中,忆苦思甜,实在是感触颇多。
事成之后,顾寅咬牙,觉得这破书应该改名叫《顾大爷创业发家史2》,作者:顾寅。
抱着感触和疲惫,顾寅拨通了祁橙的手机号。
手机那边,祁橙的声音有些模糊:“喂?”
顾寅笑了笑,说:“祁总,这几天关于贵司的一点小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当然是会注意到的。
公司已经面临绝境,祁橙三天都没怎么合眼。
当看到这一切发生后,祁橙再怎么觉得奇怪和怀疑,也还是不得不相信,顾寅确实有真本事。
那头祁橙没吭声,顾寅便继续说:“别怪我说话难听,没有人会救你的公司了,你再怎么扑腾,也扑不出浪来了。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你继续倔强,看着公司完蛋被黄氏收购,二是跟我合作。”
祁橙:“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寅一笑:“没让你信我,你当我是黄氏的人也好,当我是其他也罢,反正现在愿意帮你的,只有我。我不是让你信我,我是在让你赌。”
祁橙:“……”
顾寅往沙发上一靠,沉声说:“祁橙,绝望的商人只能是赌徒,你明白吗?”
祁橙:“什么?”
“最坏就是完蛋,你不敢和我赌吗?”顾寅低低笑了一声:“我自己也在赌。我花了五十多万,自掏腰包,这是我为你下的赌注,如果输了,那就输,我会心甘情愿,愿赌服输。”
不是所有人都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祁橙震惊地握紧了手机。
这个顾寅到底是什么人?
疯子吗?
祁橙:“…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押注?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听到祁橙变回正常的语调,顾寅挑了挑眉。
ok,看来差不多说服祁橙了。
心情很好,顾寅舒了口气,说:“倒也不是刻意帮你,我有我的需要罢了,例如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最重要的是必须得把你这部分剧情给篡改了!
没得选!
祁橙皱眉:“你……”
听得出来,渣攻二号此时内心非常的艰难,非常地摇摆不定。
顾寅这几天感悟颇深,又原本就打算培养一下这个渣攻二号,便对着手机多说了几句:“盒饭效益这才刚刚开始,一无所有的商人就不要眼高手低,把姿态放低,把眼睛放在最尘埃的地面,但——”
语气沉下,顾寅眸光锐利而亮:“目光要放得长远,从无到有,一点一点,最终奔赴抵达到你想要去的顶峰。”
从无到有,从来都是一场奔赴。
祁橙:“……”
祁橙直接被顾寅震撼到说不出话来了。
有一瞬间,祁橙甚至想问顾寅,您贵庚?
说完顾寅声线又清朗起来,问:“你现在在哪?我带着企划案去找你吧,见面,详谈。”
祁橙:“……”
手机背景音模模糊糊,甚至有一点燥。
过了几秒,祁橙说:“b露ar,一家酒吧。”
顾寅:“……”
这没出息的渣攻二号!
竟然已经绝望到借酒消愁?
b露ar酒吧。
员工休息室里,驻唱刺猬正坐在椅子上,他怀里抱着把吉他,翘着腿,低下剃得像刺猬毛一样的头,拨动着吉他琴弦。
一首歌唱完,洋洋得意抬头,对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说:“咋样,我唱的还不错吧,翁儿?”
布倒翁:“……”
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刺猬说:“对了,上次不是麻烦你帮兄弟推荐推荐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布倒翁抓了抓头,说:“刺猬,你不要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得多磨炼磨炼,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听了这话,叫刺猬的驻唱把吉他狠狠往桌子上一砸,站起身瞪大眼睛,大声说:“放屁!这话你他娘的说了三四年了!”
布倒翁眼皮一跳,朝他伸手:“冷静点冷静点。”
刺猬冷笑:“对,你是火了,忘了当年一块街头卖唱,一起跑酒吧的苦日子了,既然不把我当兄弟,不想帮我,那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布倒翁苦笑,“刺猬,我要是不拿你当兄弟,我何必来看你,又何必帮你写歌?”
刺猬呵呵:“就你那破歌,我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火的!”
闻言布倒翁脸皮一抽。
但兄弟过得不太好,心情也不好,布倒翁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又提议,说:“没事刺猬,你不要急,一切都会好的。”
刺猬又是一声冷笑。
布倒翁尴尬,硬着头皮说:“今晚我给你当嘉宾,给你捧场,你好好唱!我去准备准备。”
说完,布倒翁赶紧出门,关了门。
布倒翁:“……”
十几年前的好兄弟,一起为了梦想奋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呢。
心情很失落,布倒翁拿出手机。
微信上有不少消息,布倒翁心情萎靡,一条一条的划过,忽然眼前一亮,发现有一条居然来自谢奚。
这让布倒翁的坏心情瞬间恢复了很多。
尤其谢奚带给他的还是好消息!
谢奚:【编曲改好了,有几个地方还需要听你唱过再决定要不要微调。你还在南江吗?】布倒翁很激动,连忙回复消息:【在在在!】
布倒翁:【正好今天周末,你来找我吧。】
布倒翁:【b露ar酒吧,我有点事走不开,谢奚同学,你来这找我,这里正好也有设备,好改。】布倒翁:【是我朋友的地方,放心过来。】
一连串的消息发过去,布倒翁开始期待回复。
没一会儿,收到谢奚回复:【好。】
布倒翁:【开心大笑.jpg】
nice!心情瞬间又好了!
而此时,隔着一道门,门后的刺猬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踹开休息室里的隔间,破口大骂布倒翁。
隔间里面还坐着个小黄毛。
看到刺猬这么不爽,黄毛笑了笑,说:“刺猬哥,真是的,有这么气吗,要不我教你个好办法?”
刺猬瞪他:“哈?你小子能有个屁的好办法?”
小黄毛嘿嘿一笑,干瘪的脸上透出几分猥琐:“你兄弟,大明星,布倒翁。”
刺猬:“嗯哼?”
小黄毛:“所以啊,人家看不上你,懂?谈感情是谈不通的!要用法子!”
刺猬耳朵一动,低下身子凑近小黄毛:“你什么意思?”
小黄毛笑得更坏了:“布倒翁吧,长得还挺好看的,我手头呢,正好有点好东西,可以拿给你,你对他去用,你不吃亏,完事了之后还能拍照当个筹码威胁他,最重要的是,舒服!”
刺猬听傻了:“什么玩意?”
小黄毛暧昧笑笑:“刺猬哥你知道你为什么火不起来吗?还是人太老实,别担心,我帮你,一定让布倒翁乖乖听你的话,推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