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小王送咖啡还是茶的客套礼仪,顾寅坐好,手掌下按着跟文崩有关的项目策划案。
换了别处,受到主人冷落,不被招待的这种事断然不可能发生,可在顾寅这里,一切就变得有理有据了。
但文崩也不是常理出牌的人,文崩不坐,他站在办公桌的边沿,跟顾寅离得很近。
“策划案…”眼睛里划过玩味,文崩问说:“怎么会有你这么有趣的人?你觉得我来见你,是来跟你谈商务的吗?”
“怎么?我这里人来人往,都是耳目,你敢撕开里子面子,在我的公司直接跟我谈项目之外的东西?”顾寅抬头。
顾寅坐着,文崩站着,两人四目对上,愣是有一种平视的错觉。
但文崩现在就喜欢顾寅这个样子。
没有正常人在经历画展里的那些之后还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原本的生活轨道。偏偏顾寅就是可以。
文崩俯身,视线攥着顾寅,轻慢问出:“你是怎么凭空出现在南江大的?”
顾寅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文崩真的去更加细致地调查他了。
文崩勾着唇角笑:“你信誓旦旦拿身份跟我打赌,是笃定我找不出来…按照你的说法,你连死都不怕,经历过死亡的洗礼…所以,你是从哪个世界过来这里的呢?”
闻言顾寅淡淡笑了笑,没答话。
疯子的逻辑和常人就是不同。这么久以来,其他人对自己好奇归好奇,可绝不会往“凭空出现”和“别的世界”想。
不过文崩敢想归敢想,没啥具体实用。
毕竟,要拿出“凭空出现穿书而来”的证据,那才是天方夜谭,比找出文崩作恶的证据难上不止一星半点,属于降维打击。
面对顾寅的笑而不语,文崩目中的光却是越来越亮。
顾寅越是神秘,文崩就越是喜欢。越想把这个玩具占为己有,折断反骨,做成身.下只属于他的傀儡。
办公室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男人白衣黑裤,不染纤尘,长睫黑目,夹霜带雪。
“谢奚。”眼尾锐光收敛几分,顾寅侧首看向门的方向,朝自家小白兔招了招手。
原本谢小白兔一早就要跟着一块儿来公司,可苏楠那边需要他,顾寅便把人赶走了。
估计苏楠那边的事忙完了,小白兔立刻跑来公司。
之前顾寅特意交代了小王,要是谢奚过来不用通知自己,直接把人带上来就行。
得知文崩中午要来公司,顾寅也没有阻止谢奚过来,理清了前因后果,顾寅不再怕小白兔跟渣攻四号碰上,相反,顾寅要让文崩知道,谢奚是他的人,没有人可以欺负谢奚,欺负过谢奚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然而文崩和谢奚都不知道。
文崩和谢奚都没有想过,他们再次相见,会是在顾寅的办公室…
谢奚站在办公室的门边,手指还搭在把手上,从看到文崩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的气场就完全变了。
文崩又何尝不是。
转过身,看到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完美作品”…文崩抬手推推眼镜,浅淡双瞳里染上了浓厚的湿稠。
他的“完美的作品”已经不再完美了,被他选定成新玩具的人毁掉了。
可这不意味着他就会放过谢奚,相反,他胸膛中升腾起彻底将其毁灭的暴.虐情绪。
闻不到味儿的硝烟弥漫在诺大的办公室。
顾寅起身,往门口谢奚所在的位置走去,顺势挡住了文崩看谢奚的视线。
手掌亲密覆上谢奚的,顾寅温声问谢奚:“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温朗的声线,春风化雨似的,颇具安抚性,是文崩不曾听过的口吻。
脸部肌肉跳了跳,文崩向前走了两步。换了个角度,刚好能让他看到顾寅和谢奚的角度。
——自然也就看到两人叠在一起的手。
谢奚和顾寅,一个是曾经最完美的作品,一个是现在最充满占有欲的玩具,现在,作品和玩具亲昵地靠在一起…
文崩脸上早没了笑意,斯文的表象稀释了些,水蛇一样紧盯着他们。
越过顾寅的肩头,谢奚定定迎着文崩的视线。
他长睫下乌光凌冽,倾寒一片,深邃幽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从前…却不是从前。
文崩暴.虐腾升的心脏又砰砰跳起来了。
文崩爱极了谢奚的长相。
他的金丝雀,哪怕在囚笼中生长,也能静若白雪。痛苦和绝望并不能压垮他,反而让他越发的超然物外,形成了一份独特的气质。
心脏狂跳着,疯狂地想要摧毁掉什么,文崩压下渴望,轻声问:“谢奚,好久不见,一路上玩得还开心吗?”
谢奚却收回了目光。
无视一样,看也不再看文崩。
手指摸到顾寅的领带,把有一点歪的领带扶正,谢奚回答的是顾寅的问题:“今天不会再有新的进展,我就过来了。”
领带被动了,顾寅条件反射把头一低。
他这么一低头,西装衬衫包裹着的后颈就暴.露了出来。
那上面全是斑驳的痕迹,颜色尚还绯红鲜润,密密排在一起……
很是缠.绵。
文崩:“……”
文崩愣住了。
他看见得猝不及防。
顾寅拿开谢奚的手,问他:“行,吃过午饭了吗?”
谢奚乖巧地摇了摇头:“我听说公司食堂的伙食很不错。”
这倒是找了个好借口,顾寅忍俊不禁,笑道:“确实挺不错的,不过再不错我也不能带你吃食堂啊,平时我一个人去食堂,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我再要是带上你,岂不是剥夺了他们的快乐?”
没有人愿意跟老板在一个空间里吃饭的。
谢奚唇角上扬,浅浅笑了笑。
文崩:“……?”
文崩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他的玩具和作品,此时,一个笑得灿若野桃,叫人目眩神迷;另一个冰雪消融,春风代渡,都和他以往看到的模样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好像十分的目中无人,已然把他遗忘了?
文崩:“???”
是,顾寅是不止一次在他这表示,谢奚是他的家室。
可听到是听到,跟亲眼看到的感觉并不相同。
直观目睹顾寅和谢奚之间的亲密默契,文崩有一瞬间的茫然。
可惜在短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够文崩去深思这份短暂的茫然情绪,文崩更多的情绪是愤怒。
那种明明都该是他的东西,却兀自搅和到一起的愤怒;那种他还没来得及打上标记,提前被别人占有了的愤怒;还有被排除在外,完全隔离被忽略的愤怒!
除了愤怒,又泛上来一种形容不出的酸堵感。
这种酸堵感梗在心口和喉头,卡着文崩不上不下,让他非常地不舒服。
文崩:“……”
文崩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了。
没有人有能力让他不舒服,或者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都被他亲手裁决了。
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司里众目睽睽,他只能被迫地承受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酸堵和不舒服…
面上全是阴霾,文崩死死盯着顾寅和谢奚,轻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你们还有心情想着吃饭的事?”
“为什么不能想着吃饭的事?”顾寅瞥了眼文崩,语气淡淡:“人不得吃饭?”
不过文崩还在,顾寅当然不会立刻带着小白兔就去吃饭。
牵着小白兔的手走到办公桌后,顾寅让小白兔坐上他的位置,他则站在椅背之后,手臂半搭着小白兔的肩头,说:“文崩,你今天来,只是为了确实我是从哪来的吗?”
文崩一错不错盯着顾寅。
他发现顾寅并不避讳在谢奚面前谈论这件事,这件有些神秘的事。
顾寅看懂了文崩的意思,扯唇笑道:“我跟谢奚之间没有秘密,他是我爱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文崩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酸堵从喉咙卡到了胃里。
顾寅:“但我不会向你解释,你忘了吗,这是赌约,我如果提示你,岂不是犯规?你得自己找出答案。还是说…你,找不出来?”
“距离交流会结束还有半个月,我们的赌约就维持到交流会结束。”顾寅眉宇里全是张扬至极的自信:“半个月,你给出正确答案,我愿赌服输,随你研究,但你要是给不出…你就任我处置了。”
顾寅给赌约正式定下了时限,赌注是他和文崩自身。
赌得很大,不留退路。
但顾寅很清楚这不能糊弄得住文崩,不能替苏楠那边争取半个月的时间。
可多一天是一天,时间无比宝贵。
还有被文崩带走转移的朴桐仁,顾寅担忧,却绝口不提,不给文崩一丁点他在意朴桐仁安危的信息。
话已至此,看着顾寅和谢奚,文崩神情阴戾,幽幽转着浅淡的瞳孔,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不明的东西。
文崩:“拖延时间对我来说,不管用。”
顾寅眉梢扬起。
“赌约我接下。”文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接受,是因为我还愿意陪着你玩。”
笑了笑,重新披回人类世界的人皮,文崩温柔地扫过顾寅和谢奚,说:“谢奚,恃宠而骄的代价是什么,你应该不陌生吧?你可以慢慢告诉顾寅。”
扣在谢奚肩头的手紧了紧,顾寅说:“继续有恃无恐大可不必,不如去寻找线索,相信你也想早点结束这场赌约?”
“自然。”最后笑了笑,文崩离开了办公室。
人走了,顾寅面色沉了下去。
他问谢奚:“你来这么早,是因为苏楠那边没有进一步的收获了吗?”
看着顾寅,谢奚目色深深:“在他面前我当然不会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