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以后要是还能碰到你，希望你对我手下留情啊。”
他开玩笑似的这么一说，转头就跑。
因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 雪花又密集了一点。
薛曲柠松开手心里一直攥着的纸条, 是之前牧师给他那一张，他轻轻展开, 看着上面的编号01.
如果01代表着和他即将交换身份的NPC，那对方一定不简单。
也许他是游戏世界第一个人，也许他杀死过01编号的NPC，不管哪种解释，都足以说明对方的特殊。
“赫啊。”他随便找了一把长椅, 坐在其中一边，全身放松下来, “这是你的编号么？”
“猜对了。”
赫依然没有现身，隐藏在虚空中和他对话。他承认地相当爽快。
“你好厉害啊。”薛曲柠惊叹一声, “都01号了，怎么还怕管理员呢？”
“我之前不怕。”赫说，“但是现在关键时期, 我可不能被干扰。”
他又继续道：“我看你和管理员的关系很好。”
“那当然。”薛曲柠点点头, “毕竟是我带大的孩子。”
赫松了一口气，虚空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薛曲柠非常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明明只是随口试探一下, 赫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赫坐在他旁边，问他想起来多少。
薛曲柠：“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这些都是我猜的。”
“猜都能八九不离十，你觉得可能吗？”赫说：“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你注意到了，这不是偶然, 你进入游戏也不是偶然，这就是必然。”
“你肯定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不然你不会跟着我。”薛曲柠在怀疑赫是不是想找他报复。
他之前还以为赫喜欢自己，就像一个异类喜欢另一个异类，原来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他也不说破，看着自己妆模作样地挑战副本，肯定在心里嘲笑自己。
“我没有嘲笑你。”赫冷静地更正他的错误，“对，我没有读心术，但是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其实在碰到你之前，我的记忆几乎快要消失了，也是在副本里看到你，我才回想起来，不过很不巧，副本的难度也跟着我的清醒增加了不少，我不得不换了身份，甚至参与副本。”
“宋观雪告诉你的信息都没错。”他手指点了点膝盖，两人并排坐着，仿佛两个老年人闲聊，充满了闲适的气氛。
即使背景不太合适，到处都有血迹和尸体。
“也就是说，曾经这里消失的副本，原本由我在管理。”薛曲柠掰着指头说，“你作为曾经某一批的百名榜第一名，和宋观雪来到这里，宋观雪为了活下去，和某个NPC交换了身份，他代替那个NPC留在游戏世界，你比他更幸运，你得到了选择的机会，而且可以选择身份较高的角色。”
“让你们互换身份，只能在我管理的副本中实现。”
赫微微颔首：“之前你说我们大部分会主动留下来，没错，我主动要求留下来。”
“几乎没有榜首选择离开。”
薛曲柠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然后我……替你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对啊，那和宋观雪交换身份的NPC呢？”
“也去了现实世界。”赫冷冷道，“你俩还在游戏世界的时候，就是兄弟。”
薛曲柠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个被自己忘记很久的人。
他兄弟。
原来是他。薛曲柠终于感觉到了窒息。
他谦虚道：“冒昧问一下当时副本的背景是什么？”
“被变.态贵族夫妻收养的一对兄弟，贵族夫妇的爱好是饲养动物，你被培养成了他们的继承人。”赫说起这个副本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嘲弄，“猜猜‘动物’是什么？”
薛曲柠打住话题：“不，我不用知道了。”
“不过你和继承人时期不一样。”赫仔细瞧了瞧他，忍不住弯起嘴角，“这样啊，你代替我活过了很久。”
薛曲柠谦虚道：“大概这就是教育的力量，换一个靠谱的父母是多么重要。”
“那最后那个副本怎么消失的？”
“因为你离开了，副本自然就塌了。”赫说的很轻松，“不过很遗憾，你的‘父母’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他们会利用你残留的力量，召集其他NPC过来，为了不暴露在管理员视线里，又重新打造了一个副本，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用神学伪装……”他露出一丝冷笑。
薛曲柠对于自己那段陌生的过去耿耿于怀：“我之前应该是个善良的小孩。”
赫：“你哪来的自信？”
薛曲柠：“我从小就这么自信。”
“……至少比贵族夫妇要好说话。”赫微微颔首，“不然你不会收养那两个管理员。他们现在还喜欢你，就算不记得你了，也对你和其他玩家不同。”
“我怎么养孩子的？”薛曲柠十分感兴趣。
“你把他们当成宠物养。”
“……”薛曲柠忧心忡忡坐下，管理员变成现在臭屁的样子有他一半责任。
“对了，01号是你的编号。”赫指了指他手里的纸条，“我跟你交换之后，才变成我的编号。”
“我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跟你交换？”薛曲柠想不通。根据赫的描述，自己是大变.态养出来小变.态，为什么想不开去现实世界。
“好像当时你处在叛逆期。”赫横了他一眼，“所以让我乘虚而入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后，就跟你做了交换。”
“按照你这么说，我有这么强的能力。”薛曲柠扬起笑脸，“我岂不是创世主？”
他既是副本boss，又培养了两个管理员，甚至能操控玩家和NPC的身份，他不是创世主是什么？
赫：“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
“但我觉得游戏策划更适合形容你。”
薛曲柠脑子里出现穿着格子衬衫的996上班族形象，以及自己在现实世界辱骂过的狗游戏策划，拍桌而起：“不会说话少说点。”
两人仿佛正常朋友一般坐在一起，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人一个曾经是百名榜榜首，一个是01号NPC。
赫的记忆不是立刻恢复的，而是随着薛曲柠的旅途，逐渐碰上他记忆分裂出去变成的boss，将它们回收之后才慢慢清醒。
他的能力太强，加上两个管理员还是孩子心性，它们不喜欢自己，操作权限将他的记忆分隔了出去。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薛曲柠，否则自己之前那么多中二的举动，足够他杀死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薛曲柠冷静下来，“那你现在找上我，你要干什么呢？”
赫看着他的眼睛。
“一开始是意外。”他低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又被拉回了游戏，我怕你失去了生存能力，想保护你。”
“现在我想跟你一起回现实世界。”
“为什么？”薛曲柠摸了摸鼻子，“你又后悔了？”
“不是，我没有后悔。”赫轻声道，“你当时心性不成熟，轻易就被我骗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薛曲柠从此再也没出现，他恐怕永远不会愧疚。
但薛曲柠意外闯入了他的副本，和他产生了关联，他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产生了一丝内疚。
明明作为NPC活了很久，他居然还保留着内疚这种人的情绪，实在有些意外。
窗外风雪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的风打在玻璃窗上，教堂的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薛曲柠：“那怎么回去呢？”
赫：“如果你还记得继承人时期的事，你应该知道。”
薛曲柠：“可我真的忘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倒是可以让这里坍塌，进入那个隐藏副本，出口肯定在那儿。”
赫看着他立刻选择了暴力通关方法，忍不住提议：“或许你可以找一找贵族夫妇的残留意识。”
“就是一直刷存在感的‘主’？”薛曲柠看向他，“的确，让他们屈服，比让副本坍塌可能难度小点。”
赫点点头：“他们还在利用你的力量，如果你接近他们，肯定会有感应。”
薛曲柠一拍手：“不愧是你！”
原来是那盏房间里存放的煤油灯！
突然教堂的门被撞开，风夹杂着冰碴子一同灌进来，薛曲柠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只是个柔弱可欺的玩家。
谁那么不讲礼貌，直接把门踹开了？
侧过头去看赫，他的心理更加不平衡，怎么他一点事都没有，是NPC很牛吗？
赫眯了眯双眼，防止雪花窜入眼睛里。
门外站着无数黑影，看着像人。
不过人没有这么胖。
薛曲柠勉强看清楚了，居然是雪人。
“雪山上的雪人怕不是都聚集过来了。”薛曲柠迎着风雪说。
赫点点头：“冲我来的，你先去找你要的东西。”
薛曲柠的脑袋里“叮”一声，女童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咦，你还没死啊？”
薛曲柠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微笑，小兔崽子，真会说话。
算了，他有一半责任。
他不打算解释。倒是赫回过头来冲他道：“他是你小主人。”
薛曲柠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意识中的管理员说话，但还是回过头，管理员和他都看清楚赫眼中认真的情绪。
小女孩显然呆住了：“胡……胡说，我小主人，我小主人早就人没了……”
“不对，是去另一个世界了。”她又改口，但还是觉得这说法不对。
薛曲柠叹了口气：“是我没教好你，我的错。”连话都不会说，怪不得在玩家里没有好名声。
小女孩陷入巨大的震惊：“你不可能是小主人！你和他两个王八蛋想联合起来骗我！”
他的小主人多么酷炫高傲，从来不屑于正眼看她！
她怒火中烧，尖叫道：“11056号！来帮忙！”
薛曲柠不知道她在喊谁，突然面前一花，一个被雪覆盖了半个身体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甩着脑袋抖了抖身上的雪：“嘟噜噜噜噜——”
薛曲柠和管理员：“……”
那人终于把雪抖干净之后，瞅了一眼薛曲柠，咦一声：“薛曲柠？”
薛曲柠的目光从他脸上的眼镜，下移到他身上的格子衬衫。
“好兄弟。”薛曲柠冲他点点头，“你听我说，我是来游戏世界里找你玩的。”
“我知道。”高数开心地张开手，“我当时告诉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感兴趣！”
“不过我现在得帮管理员打工。”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狗上司”，然后又扬起笑脸，“他让我帮忙，我得出手。”
蓦地，薛曲柠又听到一个男童冷酷的声音：“你才是狗。”
小女孩立刻告状：“哥！他们骗我说他是小主人！快点把他弄死！”
高数很为难：“所以我先帮哪边？”
薛曲柠好心提醒：“我战斗力比较弱，那边那位是曾经的百名榜榜首，现在有副本boss的力量。”
高数立刻转向他：“我还是比较擅长欺软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