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 商为末籍, 不能参与科举取士, 来钱倒是快,只是一旦林肃碰了那个,即使得了会元也会被降罪的。
没有皇权争斗,官大一级当真压死人, 林肃想要在这个世界活的好,不是人人都能过来踩一脚,目前还是科举取士最为便捷。
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便会试不中会元,入了殿试也能得中头名,即使杨丞的父亲比他的父亲高上一级, 一切尘埃落定以后自然没有什么畏惧。
奈何放榜是在一月之后, 而杨丞在原世界线中赎出清溪的时间恰好是在这一个月内, 跟杨丞明目张胆的抢人都是轻的,他要是赎个男人回去, 他那个宛如后爹的爹恐怕要将清溪先发卖了。
即便杨丞不赎,清溪的挂牌时间也不会改变, 如果让别人先赎了去,命运未必比在杨丞那里好上多少。
【倒是有些难办了。】林肃进了租住的小院,躺在了床上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宿主,系统商店可以兑换银钱的。】06说道。
【那是最后的措施,贫困当想办法解决。】林肃坐起了身体笑道, 【我需要一笔横财。】
06疑惑极了。
林肃留了一个书童在此处等候放榜,直接让车夫驱车回家,回家的路上不走官道,偏挑着小道走,而当听到那句熟悉的话时林肃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很多。
“停下,打劫!”
来钱最快的就是黑吃黑,在这个太平盛世,吃得饱饭的情况下还落草为寇的,很少是因为心中的正义。
林肃没从马车上下去,而是点燃了一些药草粉末扔了出去,静静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下去的时候路面上躺了一地的“好汉”,人倒是还清醒着,就是因为清醒,所以那脸一个个才憋的通红。
“卑…鄙…”那为首的匪领气的浑身颤抖,“还是…是……”读书人呢。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冒犯了,诸位别见怪。”林肃行了一个礼后取出了一个草药包给车夫闻了闻笑道:“麻烦您帮忙捆一下,这送官奖赏的银钱就归您了。”
车夫本来还害怕的脸色苍白,此时一听却是难掩兴奋之色,从车厢中取出林肃提前准备的绳索,顶着那些“好汉”们愤怒的目光走了过去,车夫力气大,刚开始还有些害怕,结果发现他们真的不能动弹的时候那一个个跟捆马似的捆的干净利落。
手无缚鸡之力的林书生礼貌的蹲身在匪首面前,也给他闻了闻草药包道:“你们的地方在哪里?”
“我呸,你这次算侥幸,要是遇上我们大当家的,毛都给你扒光了!”那人气势汹汹道,抢劫这么多年来明显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
“阁下举止当真是有辱斯文。”林肃叹了一口气,拾起了旁边掉落的一把刀架上了他的脖子笑道,“现在能说了么?”
那头领低头瞄了一眼刀,咽了一口唾沫道:“在这座山东头,我告诉你你也找不到。”
“谢了。”林肃起身,丢下刀的时候甩了甩手,他倒不是故作如此让人生气,而是这副身体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拿多了重物就累。
车夫将那一个个人搬上了马车,看着林肃形单影只的站着,尴尬的摸了摸头道:“老爷这要跟我再去一趟官府么?”
林肃如今虽未得进士,却也是举人身份,见官不下跪,叫一身老爷并不为过。
林肃摆手道:“不必,你自去吧,拿了钱别再返回这里了,否则容易招惹灾祸。”
“是是是。”那车夫扬起马鞭驱车而去,林肃看了看山东头,从小道上一路步行了上去。
山势陡峭,不比人工开凿,但山匪聚集于此,下山总有门路,就像一位伟人所说,这世间本是无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一路扒拉着草丛,寻觅着踪迹,林肃在看到简陋的建筑时藏身了起来。
他这副身体视力倒不差,草丛遮掩山寨,看着有人巡逻,只是体格大小参差不齐,山寨中似乎还有女人,只是与那些糙汉子极为粗糙的皮肤不同,那些女人虽然穿着粗布的衣服,却是难掩姿色。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嫁的,那就是抢来的压寨夫人了。
林肃拾了一些杂草,点燃了以后又以树叶覆盖,再将调配好的草药包丢了里面,拿着树叶扇风。
浓烟顺着风向一路往山寨里面飘,刚刚还说说笑笑的人本是察觉有异,奈何还未来得及去查看,就纷纷倒了下去。
等到浓烟散尽,林肃戴上面巾走了过去,看着倒了一地至少上百人,有些后悔没有将车夫留下。
一捆上百人绝对是个体力活,以他的体格上山一趟去了半条命,再捆百余人又去了半条命。
在一众人结结巴巴,骂骂咧咧的声中林肃躺在了人家的虎皮褥子上睡了一觉,在晨起的时候又生了火蒸了几个红薯,甜香的滋味让整个山寨中肚子咕噜声此起彼伏。
草药的药效早解了,但是林肃绑人的方法跟别人不同,这些山匪即使互相帮忙解绳子也是越解越紧,手脚都被绑着,想要去寻利器也只能在地上像毛毛虫一样的挪动。
林肃啃着红薯看着这一地的“好汉”跟泥猴一样笑道:“各位这干嘛呢?”
“快把爷爷放开,否则杀了你全家信不信!”
“妈的,也不打听爷爷的来路,等老子脱困了,非得弄死你不可。”
林肃解决了早饭,又从山匪窝里找出了碎银六百多两,牵了一匹马看着那些骂骂咧咧的山匪问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呢?”
“你是谁?”
“谁知道你是哪个!”
“有种报上名来!”
“不知道就对了。”林肃骑上了马,一夹马腹扬长而去,留下一地脏兮兮的好汉面面相觑,在反应过来之后气的几乎要冒烟。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还读书人呢。
这不知道人名,也不知道样貌,山高水远的他们得去哪里□□?
前往清河府要路过青州地界,一封书信被人送进官衙之中,知州拿到书信的时候本是漫不经心的,可是在看到其中的内容时直接站了起来问道:“送信的人呢?”
“大人,送信的人说是一个年轻公子让送来的,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禀报的人道。
信中写的不是其他,而是青州山匪被放倒的事情,山匪为祸,又善于隐藏,每每派兵过去都会折损一二,抓不到人不说,自己还头疼。
若是能够端掉一窝,这对于仕途可是极为有利的,信中也言明信则去,不信则不动,虽然有可能是敌人的阴谋,但是这个吊在脑袋前面的肉包子实在诱人的很。
“把这封信送去徐将军那里,点上三百人去看看。”知州老爷一咬牙决定道,富贵险中求,他还就不信了。三百将士摸索着上了青州山,个个提心吊胆,就怕脚下有陷阱,头上有罗网。直到他们摸到了山寨,看着绑了一地的土粽子,皆是面面相觑。
这要是设陷阱代价也太大了,这群人真豁的出去啊。
此情此景,知州哪里不知道信里说的是真的,一声令下,直接将人全部带走,男子关入狱中,至于女子却是要一一盘问送回家中的,即便失了名节,也总比在那山匪窝里人人可欺辱强的多了。
得了大功,知州满脸兴奋,红光满面:“这写信之人当真不知道是谁?”
“那送信之人当真不知,这纸张明显是山匪寨中的,字迹也不知是谁的,那人既给了大人,就是大人的功绩啊。”师爷说道。
“也是此理,只是不知道他怎会如此厉害?”知州感叹了一声。
“大人这不就简单了,问那些山匪便是了。”师爷出主意道。
“好主意。”知州一击掌匆匆便去了。
能问出法子是必然的,但是想调配出林肃那么好的药效几乎不可能,否则将军对阵哪里还需要比人数多少,浓烟一放就是一城兵士了。
林肃骑着马一路疾行,一直到了清河府的地界,此一府之地多为水乡,到了此处便觉得水汽盈人,只是离京城远了些,烟樟林子和蛇虫鼠蚁也多了些,往此处流放用来修筑堤坝之人着实不少。
入了城中,林肃并未回家,而是一路朝着翠浓馆而去,花街柳巷往往都在一处,酒水粘腻,红香满袖。
此朝以狎玩男子为耻,只有商家富户或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偶尔好此道,两厢对比,翠浓馆前算是门可罗雀了。
林肃骑马到此直接停住,下马的时候看了那馆内一眼,门口本来都有些打瞌睡的小厮顿时眼睛亮了:“这位爷,可要里面坐坐,我们这里的头牌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比之那红烟坊的头牌也是不输的。”
红烟坊是这清河府一等一的青楼,其中的姑娘据说也是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往如云,一目了然。
林肃被他牵过马笑道:“能不能比也不是你用嘴说的。”
那小厮赔笑,眸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不屑道:“哎,自然,客官您看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肃进入馆中,其中之人当真是热情,花红柳绿,此处却只是只有柳绿,不见花红。
林肃的脚步迟疑了一下,那涂的满脸白粉的鸨爹已经迎了上来:“客官生的好生俊俏,这是第一次来我们翠浓馆吧,快进来,看上哪个跟鸨爹我说,必然是要让您满意的。”
随着说话,他脸上的白粉扑簌簌的掉,林肃遮了一下鼻子,颇有些高傲的嫌弃意味:“都有哪些头牌啊?我倒是想看看这不输红烟坊是从何而来。”
“您楼上雅间请。”鸨爹脸色不见半分变化,这一上来就问头牌的可是有钱的主,难得来一个,他们可开罪不起。
林肃入了雅间,桌上陆陆续续上了些酒水茶品,房间内焚着香料,样样都有微量助兴的东西,真是生怕客人没兴趣甩袖就走了。
青楼楚馆大多如此,林肃从袖口取出个小瓶放在鼻端嗅闻,待躁动之意解了,门也被敲响,那鸨爹满脸笑容的带着四个男子走了进来。
四个男子生的倒都不错,只是个个涂脂抹粉,穿的色彩纷呈,硬生生将属于男子的那份英气给压了下去。
“奴家春华。”
“奴家夏叶……”
他们一一自我介绍,谨小慎微,眉目流转到林肃身上,也是带着温柔小意,意图勾人。
如此行为举止,看来这翠浓馆的生意的确不太好做,都是混口饭吃的人,也没有谁比谁高上一等,身为男子却做这门营生,也都是幼时遭难才会被卖进这种地方。
林肃无意为难他们,但这里生意难做,鸨爹更会死要钱,如果一上来就说明目的所在,只怕会被敲竹杠,身上的银钱都未必够用。
“就这样。”林肃打量了四人一番,“看四位的模样还是清倌么?我有些许洁癖,鸨爹别在意。”
“这自然是清倌。”鸨爹僵硬笑着,“我们四位头牌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我虽第一次进翠浓馆,可红烟坊却是去过不少的,说是清倌的,鸨爹也是明白一二的,你要这么糊弄我,你这翠浓馆也就开到头了。”林肃悠悠说道。
鸨爹心里一惊,知道这是碰上懂行的人了,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若是遇上做官的,难免给他们难受:“官爷您说笑了,我们哪里敢骗您呢,您要是不喜欢这几个,我再给您再挑喜欢的就是。”
“鸨爹是上道的人,可别再让我失望。”林肃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抛到了他的怀里。
鸨爹连忙接过,笑吟吟的走了:“哎,您放心。”
有钱又有官位,若是再不上道可就是给自己找难受了,再一次带进来的男子有三个,皆是一身素衣,第一眼看过去皆是干干净净的。
三人排序进来,站在了林肃的面前,头都是低着,带着些许胆怯。
林肃在末尾看到了清溪的模样,一身淡青色的衣衫,脸上的妆粉画的并不浓,眼神偷瞧一下的时候清澈见底,明显还未曾被此处染指。
男子并不适合承欢,便是倾心相爱谨慎再谨慎都会伤及,更何况在此处少有那般怜香惜玉之人,他们害怕也是正常的。
若说样貌,清溪倒的确与齐清逸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齐清逸行走时下颌微抬,颇有些高傲,又有家世显贵,一般人不敢冒犯攀折。
可清溪的眉眼别有一番精致,低着头的模样倒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小点点不让人看见,睫毛微垂,那抬眼的一瞬倒像是林间跃过的一只小鹿一样纯良。
明明是不同的人,与齐清逸站在一处也能轻易区分开来,却偏偏要被培养的一样,还真是可惜。
“这次倒是不错,都叫什么?”林肃目光只是从清溪身上一瞥便挪开了来。
他们听到这话,皆是下意识看了鸨爹一眼道:“奴家清水。”
“奴家清柳。”
“奴家清溪。”
鸨爹含笑道:“这三个都是清字辈的,还未挂牌迎客呢,虽是青涩了些,但是绝对符合官爷您的要求。”
“清柳……”林肃起身,抬起那清柳的下巴打量了一下。
小倌皆是年少时体格柔软,这孩子的年龄最多也就是十五,清溪也是在十五的时候被杨丞赎走的。
一个个自称奴家,其实还都是孩子,被林肃这么捏起下巴的时候清柳一个颤栗,颤声回答道:“是,奴…奴家……”
林肃将他的下巴放下,走到了清溪的面前道:“抬起头来。”
清溪手指紧了一下,他本是约定这月月圆时挂牌的,却是突然被鸨爹叫来陪客,说是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能冒犯。
翠浓馆生意不好,若是冒犯了贵人,只怕是要被打的,这人虽是语气高高在上了些,却无羞辱之词,清溪第一眼并未看清,此时轻轻抬眸,却是对上了一双极为深邃的瞳孔。
其中虽有打量,却无鄙夷,且面容俊雅,身上自带的气韵与以往他们偷看的客人皆是不同,难怪鸨爹说是贵人,这样的人也会喜欢狎玩男子么?
林肃撞进了那潭清水之中,笑了一下:“还真是胆大,就你了。”
真正的十五岁的年龄,没有受过沾染,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人看,还真的是个孩子。
鸨爹也是紧着心神,见他选中,大大的松了口气笑道:“官爷您真是好眼光,这是清字辈里面模样最标致的一个了。”
“也就凑合吧。”林肃回身在座位上坐下,鸨爹识相的推着其他两个人走,顺便给了清溪一个眼神示意,识时务的带上了门。
房中就剩两个人,一时有些安静,林肃敲了敲杯盏,一声轻响:“过来斟酒。”
清溪轻轻挪动脚步,执起了酒壶给他倒酒,动作倒是熟练,酒液将满,一滴未洒,只是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抖:“客官请用。”
林肃只是轻轻沾杯,抬头问道:“你都会什么?”
他虽比清溪的位置低,抬头看人的时候却像是俯视人一般。
清溪对上他的眼睛,连忙低头道:“奴家会抚琴。”
“素手抚琴,红袖添香,都会抚什么曲子?”林肃再问。
清溪轻声道:“红香调,鸾凤曲都是会的。”
这也是属于青楼楚馆的艳曲,只做调情之用,登不得大雅之堂。
每天学这些,也难得眼神还那么清澈。
林肃笑了一声,顿时让清溪不知所措了起来:“客官?”
“那些曲子我也听够了,不知你这伺候男人的本事如何?”林肃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道,“去床上自行宽衣吧。”
清溪浑身一僵,脸上微微的红晕一瞬间皆是散了个干净,良久,他语气艰涩道:“是,客官。”
本以为是位谦谦君子,却没有想到也是位急色的。
清溪迈到了床前,放下了床帐,宽去外套鞋袜,只剩下身上的一层薄纱后坐在了床上:“客官,我已经好了。”
林肃没理他,仍然静静坐在那里,仿佛那一桌的酒水饭菜比床上那个人还要诱人,清溪没敢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眼皮一下一下的耷拉着,他强提着精神,最后还是没忍住闭上了眼睛。
平稳的呼吸声从薄纱帐内传来,林肃放下了酒杯,起身撩开帐子,只着薄纱的少年趴着睡的正熟,只是眉心微蹙,像是有什么东西令他在睡梦中都很不安一样。
他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倒春寒的时候只着一层连衣服都算不上的薄纱睡觉,起来一准得生病,林肃拉过一旁的锦被给他盖上,想了想,又把他的长发解开,在脸上脖颈上洒了些酒水,手指在手腕上捏了一下。
“唔……”清溪不安的动了一下。
林肃松开手的时候,那白皙的手臂上多了一个红痕。
他眼中不带狎睨之色,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就起身了。
06不解:【宿主您这是做什么?】
【失去贞洁的人没有那么宝贝了。】林肃笑道。
倒不是他付不起银子,而是越是值钱的鸨爹越会舍不得,一旦发觉已经被动了,也就没有必要那么强留了。
林肃扯乱了一些衣襟,打开门叫来了人,鸨爹见他慵懒的举止姿态,笑的讨好:“官爷,这清溪伺候的怎么样啊?”
“还可以。”林肃打了个哈欠,“爷睡过的人也就不能给别人睡了,就床上那个,帮我套辆马车,爷要带走。”
鸨爹愣了一下:“啊?!”
他脸上的粉又开始扑簌簌的掉,看起来很是勉强为难:“爷,我们清溪还没有挂牌呢。”
“怎么,都脏了的人还打算当清倌卖呢?”林肃懒洋洋道,“开个价吧,要不然人家知道你用睡过的人当清倌卖,这翠浓馆也得关门吧。”
鸨爹笑道:“官爷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清溪本来也是当头牌培养的,当初买进来的时候也花了不少,既然官爷您开口了,我这也不跟你玩虚的,一口价三百两怎么样?”
这个时代买一个家奴也就几两银子的事情,这种倌馆买人自有渠道,更是廉价的很,只挑模样好的留着培养,模样不好的就留着当小厮了。
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林肃瞥了他一眼,别有意味的笑了一声:“行,你把他的什么户籍卖身契都给我办好了,别出什么纰漏就行。”
鸨爹一听有银子,连忙笑道:“不能,不能,咱们办事都是熟手,不会出什么纰漏,官爷您就放心吧。”
马车在外面套好,清溪那里被林肃抹了点儿药的味道还睡的昏沉,林肃直接将人裹着被子抱了出来,垂下披散的发丝,裸露出来的小腿还有手臂上隐隐约约的痕迹都显示着人已经给了别人了。
人都已经是别人的了,再留在楼里也没有清倌值钱了,鸨爹收着银子陪着笑:“官爷您慢走,下次再来啊。”
倌馆的客人本来就少,赎人的更是少之又少,张望的人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清溪还没有挂牌就被赎走了,以后住在官爷家里可比这里强多了。”
“我觉得未必,男人又不能下蛋,最多宠着一段时间也就腻了,若是能降为小厮端茶送水也就算了,真腻了被送出去,日子还不比馆里呢。”
“以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散了吧散了吧……”
林肃将那些话倒是听了一耳朵,那些话倒也没错,奴仆尚且可以随意打骂,妓馆之人赎回去就跟一个物件没有什么区别,女子为通房侍妾还好,若能有个一男半女也好傍身立命,可男子过了这等纤瘦柔弱的年龄,即便想从事这种营生也只能是最低贱的那一等了,发卖送人更是寻常。
林肃将人抱着坐上了马车,鸨爹寻来的车夫驾车离开此地。
马车摇晃,清溪躺的倒是平稳,看着不是什么硬气的性子,五官虽是精致却是看着柔和秀气为主,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处境和遭遇,原世界线中他才会谨小慎微的过活,按照杨丞所要求的去做,去改变自己。
但那一时意气引发的死路或许说明他并不像外表看着那么柔和,心底到底是有属于男子的硬气的。
若是能够平安长大,即使家庭贫困一些,谁也不会想要沦入那种地方的。
马车并未直接回林府,而是在一处小院停下,清河府买下一处二进的小院并不麻烦,刚好可以用来给清溪暂且安身。
付过车夫银钱,林肃抱着人入了院内,院内无人,一应物品却是干净,人放在床上,林肃随手从那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旁边等他醒来。
书倒不是那些骈文诗赋,而是话本闲书,写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闲时读来只当是解闷。
夜色渐黑,烛火燃了起来,清溪轻声嗯了一声,似乎想醒来的时候觉得裹的紧了些,挣扎扭动,眼睫微微颤抖着。
林肃笑道:“醒了?”
清溪的眼睛睁开,其中有几分迷茫,待看清身旁椅子上坐的人时猛地坐了起来,四下打量有些惊慌:“这是哪里?!”
他怎么睡着了?不过睡了一觉,为何醒来却在此处了?
“我的一处住处,”林肃撑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回身,“你不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么?”
清溪掀开被褥,见自己里面还是那般穿着,只是身体并无异样,也无嬷嬷们说的难受疼痛:“客官可否告知?”
“我把你从翠浓馆偷出来的。”林肃笑道。
清溪瞪大了眼睛,本来纤长圆润的眼睛硬生生瞪成了圆的:“这可怎么是好?奴虽是贱籍,可偷窃却是要判罪的。”
若被爹爹发现自己不见了,定会怀疑自己偷跑了,一旦被抓回去,只怕会被打的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他目光转为了恐惧哀凄,眼看着就要下床跪下求林肃放他离开,林肃不好再逗,将户籍文书和卖身契递到了他的眼前。
那低垂含泪的眼睛又瞪成了圆的,像是极为的不知所措:“这……”
林肃失笑:“怎么,不识字?翠浓馆的头牌不都要陪客人吟诗作对的么?”
“识得的。”清溪掀开了被子,正打算下床给林肃磕头,却被按在了床上,“主子,奴家不能待在主子的床上。”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谁拿了他的卖身契,他就是谁的。
“你可是我的人,侍奉主子难不成还要我陪你在地上?”林肃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问道。
清溪张了张嘴巴,却是俯身了下去:“请主子享用。”
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伺候一个人和伺候一群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一生都不过是器物罢了。
他俯着身子浑身颤栗,可等了许久却只觉眼前亮了些,微微抬起身时却见林肃坐在了一旁椅子上,就那么打量着他。
清溪低下了头去,不知是何意味,他听顶上的人授课,也从未听过有这种客人,让人总觉得做多了是冒犯,不知如何自处:“主,主子……”
“你已经脱了倌馆,可还想做伺候人的营生?”林肃坐直了身体,凑到他面前来问道。
清溪抬头偷瞄了他一眼,小声询问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两条路,”林肃笑道,“第一条,在这个小院里做个在床上伺候我的人,男子不能为妾,也不能做通房,我给你配几个伺候的人,你就在这里待着,每次等我过来就行,你觉得如何?”
这对于倌馆中被赎出来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清溪垂了垂眸,小心问道:“那第二条呢?”
林肃眸中笑意加深了些:“第二条,我是个读书人,身边侍候的人中少有识字的,你既然识字,给我做个书童可行?”
书童虽也是奴籍,却比乐人一类的贱籍要好上很多了,至少不会出门人人都瞧不起。
林肃倒也可以给他第三条路,给些钱放籍出去做个普通人,但是他曾经的身份仍然意味着一生都不能参加科考,想要务农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经商只怕会被人诓骗,他模样又生的好,若是遇见旁人,难免会被欺负,若是再遇上杨丞,照样会被接入府中,所以林肃只能暂时将人留在身边。
清溪抬眸,这次却是直直看向了林肃,眸中有着不可置信:“主子所说可是真的?!”
“哪一条?”林肃笑着问道。
“第二条!”清溪连忙补充道,就怕林肃出尔反尔,“清溪想选第二条!”
他眼神中有着渴望,即便是为奴为婢,也比做床上侍候人的行当要好。
“做我的书童很辛苦的。”林肃恐吓道。
“小人不怕苦。”清溪眼巴巴的看着他,倒是连称谓都改了。
“那便好。”林肃有些满意,“你既成了我的书童,以后便只需听我一人的话,其他人的话不必理会,也不必在意。”
“是。”清溪认真听他说,很乖巧的应声,眸中全是希望的光芒,倒是比之前的诚惶诚恐讨人喜欢的多。
清溪选了第二条路,却不必带入林府给人过眼,凭空惹来一身的麻烦。
林肃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在入那处之前可有自己的本名?”
既然是倌馆清字一辈,自然是后来人改的名字,清溪愣了一下,讷讷道:“小人原名卿唐,无姓。”
那个家他并不想回去,那里也没有他惦记的人了,连那个姓氏都不太想要了。
“名字不错,谁起的?”林肃再问。
清溪觉他态度并不咄咄逼人,还给自己这般出路,又是读书之人,已然心生依赖钦佩之情:“是先生起的,小人在入那里之前也曾上过私塾的,只是后来家里遭了灾……”
即便遭灾家中也是能够为继,只是兄弟几人想读书却是不成的,为让兄长读书,又因为他生的最好,所以将他卖掉。
百孝善为先,即便父母再不好,却也不能背后说道什么,可他确实再不想与那个家有丝毫瓜葛了。
“那便跟我姓吧,我姓林,单名一个肃字,字致远,你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林肃笑着起身,“近日你先住在这里,读书识字,将此处打理一下。”
清溪给他磕头,咚的一声可见是磕实了:“是,肃少爷,以后清溪就叫林卿唐了,多谢少爷赐姓。”
“林卿唐……”林肃本来不觉,现在念来倒是发觉了其中的端倪。
“小人在。”卿唐答应的极为响亮。
只是一个名字,倒没有什么妨碍,林肃开门道:“今日你便在此歇息,桌上有银钱,饭会做么?”
“会做的,”卿唐起身下床,看着自己的衣衫有些为难,“肃少爷,我衣服……”
他能上街,可却不能穿着这个直接上街去。
“衣柜里有,今日刚刚置办的,米面果蔬都在厨房,你自己做便是。”林肃说完开门出去了。
“肃少爷夜里出行,请慢着些。”卿唐在屋里喊道。
他倒是努力做一个好书童,但找衣服已经来不及,等他披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林肃已经走了。
清河府城之内认识林肃的人不多,但总有看到认识的,林肃先去办了事情,却不能不回家。
林父的官职不算高,居住府邸也不算大,林肃进门的时候门房喊了一声,当真是整个院落都听见了。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大房内有婆子迎了出来,掀开门帘道:“肃少爷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要是错过时间可都进不来了。”
夜色颇黑,但按照林肃的估计也就刚刚八点左右,这个时代的人虽是睡得早起的早,但是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大门落锁了。
林肃笑了一下:“若是进不来,便守在大门口一夜便是了。”
保准第二天继母苛待嫡子的事情整个清河府都传的沸沸扬扬。
那婆子哽了一下道:“肃少爷说笑了,若是您回来,多晚都要给您开门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说笑么?”林肃冷笑了一声。
原身在这府中过的虽也不差,可因为亲生母亲早逝,明里暗里也吃了不少的软刀子,真刀明枪的不怕,可软刀子却是最为磨人,让他有郁闷不能发,不能同这些奴仆们去说嘴,生怕坏了读书人的体统。
可林肃没有这个顾虑,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读书人的体统在他这里连个牌坊都算不上,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他既然选择了当官的道理,以后必然是要受上司或者皇帝不少的气,那是为官之道,当忍则忍,却没有必要受一个奴仆的气。
那婆子脸色变的铁青,却是讷讷的说道:“奴婢不敢。”
“还不进来,在外面耽误什么?”屋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林肃也不再理一个下人,直接进屋行礼道,“父亲,母亲,致远科考归来,一路风尘仆仆得见高堂,见二位身体康健一如往日,只觉一身疲惫尽去了。”
那中年男人一身便服,留着几分美髻,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只是听到林肃此语时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换了个话:“从何处学的如此的油嘴滑舌?”
“若是担心父母身体康健也是油嘴滑舌,当真是让天下的孝子们无法可做了。”林肃一副孝子的模样,让林骤责骂的话都没法那么顺利成章。
这孩子一向怯懦,三句话打不出来个屁来,没想到上京一趟倒是会说话了:“先不说此事,你今日进城去了何处?”
他这话一问林肃就知道他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知道了多少另当别论,林肃恭敬道:“禀报父亲,致远去买书童了。”
“致远现在的书童用的不满意?”一旁的美妇问了一句,她生的倒是美艳,年龄也不如何的显露,话语中也带着温柔,“你若不满意,让你父亲再给你选好的便是,何必自己去那种地方选书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致远你是看上了哪个呢。”
林肃恭敬道:“母亲有所不知,我那屋里的书童皆是不识字的,唯一一个识得我名字的还留在了京中帮忙看榜,实在于读书无益,致远也是怕旁人说父亲故意如此,才自己悄悄去选了个合心意的,免得那些人嚼的那些个口舌,说什么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实在难听,让儿子直恨不得丢掉读书人的斯文同他们打上一架才好。”
软刀子磨人,他也会。
那美妇的脸直接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