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苒走了, 可宁子笙却又拿起了奏疏,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事。
柳离怕打扰她做事,左右摇摆了半天, 选择跟上了孟溪苒。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孟小姐不简单。
车马已在宫门口备好, 侍女翘首以盼, 就等着她出来。
“小姐。”侍女连忙扶她上了马车,车夫驾马启程,“怎么样?”
宽大的车厢内, 孟溪苒独自坐在一边儿,闻言只是自信地笑了,未曾答话。
侍女见此, 小嘴抹了蜜似的,奉承道:“圣上必然是对您青睐有加的。”
“那是自然。”孟溪苒同侍女在一起的时候, 可没有了方才对着宁子笙的那股娇软劲儿, “只不过……”
侍女瞬间心领神会了:“您还在忧心圣上带回来的那人。”
宁子笙此番大费周章地出城寻人,纵然做得隐秘, 毕竟是临时行事, 免不了走漏些许风声。别人或许不知, 但相府自是消息灵通,得知了只言片语。
不过,也只是闻得宁子笙带了个人回来罢了,至于那人姓甚名谁,出身何处,是男是女,这些倒是一概无从知晓。
“嗯。”孟溪苒坦然承认了,“后宫无人, 圣上骤然带了个人回来,心中是什么意思,未尝可知。这人也是神秘得紧,见首不见尾,不知道为何藏着不见人。”
侍女讨好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论出身、样貌、才情定是全都比不上您。我们小姐可是西京城中一等一有名的美人儿,学识又好,在圣上心中啊,那分量也是不一样的。”
她这话说得孟溪苒舒服极了,阖上眼,似是想小憩一下,不过仍是跟侍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在没人看得见的空中,柳离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这孟溪苒自己主动请缨分忧而已,宁子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和侍女脑补成了这个样子。好像告诉她们,妄想症也是一种病,得治。
“【系统】这就是陷入嫉妒中的祖安女人吗,好恐怖,嘤。”
“我嫉妒她?”柳离心中冷笑,“她配吗。”
如果说,她现在对孟溪苒仅仅是不喜,那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就将柳离的情绪直接推向了深渊。
侍女将声音压了下来,说:“小姐,您先前吩咐我办的事,都已经准备妥了。再过两天,满朝文武都会知道圣上深夜召您入宫。”
“嗯,记得做隐蔽点。”孟溪苒满意道,“别让消息传得太快。”
不得不说,这孟小姐还是有点手段的,众朝臣都是揣测圣意的一把好手了,此事被他们知道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自然不必多说。
自江家倒台之后的短短数年,孟家一跃而起,而后做了和江家一样的选择——后位空悬,意在中宫。
通过和系统的交流,柳离得知,当年宁子笙上位也借了些孟家的势,因而对他们忍让、扶持颇多。
柳离歪着头问系统:“当年江家几番送人入宫,是为了生一个有江家血统的皇子,稳固地位。可这孟家就算把孟溪苒送进来了,又有什么用?两个女人又不能生育,就凭我看过的宫斗剧来说,光是得宠却无子,似乎也没太大用处。”
“【系统】您说的完全正确,所以孟家的人选其实并不是孟大小姐,而是她的弟弟,孟公子。”
……好家伙,情敌越来越多了,不光性别不限,连内部竞争都激烈得很。
以往,宁子笙还是那个九殿下的时候,柳离并没有这样的体会,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小九已经不仅仅是小九了。
如今的她,是一块大家都想吃的香饽饽。
眼看马车就要到相府了,柳离刚想就此飘回皇宫,就听孟溪苒又蹙眉道:“再去找人散布点消息,随便说点关于宫里藏着的那人的事,越夸张越好。”
姣好的容颜在忌恨的扭曲之下,变得丑陋不堪。
“噢。”侍女听话地默默记下了,“怎么说呢?要不,就说那人是个妖精,使了些狐媚手段,把圣上迷得五迷三道云云……坊间最爱这种没有来由的传言,到时候舆论四起,定会有人上奏,把那人逼得不得不出现。到时候,就算她不想露面,圣上也会让她露面,以证清白。”
柳·红颜祸水·狐狸精·离彻底怒了。
她一生气,灵体所产生的的阴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车厢,吹得孟小姐和侍女浑身发冷,不明白在四月末怎还会有这样的寒意袭来,彻骨冰凉。
再加之又是夜晚,更显得阴森可怖,诡异离奇。
马车稳稳停在了相府门口,侍女刚想搀住孟溪苒的胳膊,可还没摸到,两人就一前一后,像蹴鞠一样滚下了马车,狠狠跌在地上。
“小姐!”侍女没顾得上管自己,直接过去看孟溪苒的情况。
她家小姐就惨多了,不光摔得灰头土脸,一身襦裙还挂到了马车檐儿上,下摆撕裂了一大道口子,簇新的布料上满是污痕。
“这……”孟溪苒看了眼马车,又低头看了看襦裙,心疼极了,咬牙切齿,“这可是我前两日才刚拿到的衣裳!”
那可是西京中最好的成衣铺裁的,花了许多银子不说,她等了足足三月才买到,居然就这么毁了!
今夜可真是邪门儿,莫非是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如去家里的佛堂拜一拜吧。
“辣手摧花”的始作俑者柳离已经启程往回飘了,看着系统对她说的话,愈发心烦意乱。
“【系统】宿主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干嘛。”
“我哪里欺负她了。”柳离的态度并不算好,“十七岁也不小了吧,你都听见了,她可是要散布谣言说我不是人,哪有这么有心计的小孩儿。”
“【系统】可你方才动手的那下还挺重的,万一她就此摔断了腿呢……”
柳离加重语气:“我不管。明明是她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只不过扯了下她的衣裳而已。总不能人家要杀我,我还上赶着递刀吧?”
话虽如此,她却又矗立在了原地,怔怔地想——
孟小姐模样和性子娇滴滴的,年纪又小;相比之下,自己要爽直乖张得多。两者发生冲突时,就连和她相熟的系统都会心疼孟溪苒,认为柳离做得太过火了。
这或许是人之常情,毕竟表面上柔弱的那一方,总会收获旁观者更多的同情。
系统怎么想都无所谓,可是,宁子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这孟小姐看样子是不准备罢休了,日后保不准会和柳离正面对上,若小九也心疼她,到时候该怎么办……
还有,就像她们方才说过的一样,孟小姐出身、容貌、才学样样都好,她的弟弟孟公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若是放在十年前,以淳宁郡主的身份自是不比他们差,可如今……
她只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甚至还缺失了大段时光,整整十年都没有陪伴在宁子笙身侧,要什么没什么。
待到以前的那点情分耗光了,宁子笙还会喜欢她吗。
屏幕的另一侧,系统不解地给管理员发了消息:“我不太明白,我只不过随口问了下离离子的想法,为什么她能联想到‘宁子笙会不会不喜欢我’上去?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吧?”
管理员和善地笑了:“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
“假设这世界上有比谁想得多的比赛,那么ntxl的身上一定挂满了金牌。”
系统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出于对学习的渴望,它决定连夜上论坛学习ntxl的思维模式,虚心求教。
*
尚书房总是不乏人造访的,就在柳离飘走后不久,又有人前来觐见。
这人姓邹名严,专门在各地刺探情报,受宁子笙之命,不日就要启程去伊洛城,特地选了个无人的时段,前来禀报一些大小事项。
宁子笙统统听完,大概心中有数,两人把该说的事说完之后,刚想允他退下,忽而想到什么:“小瑞吩咐你的事,多留心些。”
她早些吩咐小瑞去寻关于那手环的线索,当该是由小瑞吩咐下去交给邹严做的。
缘由无它,邹严在西京、伊洛、汴州各地都有人脉,此等事宜一向该他负责。
今日既见着了人,她便叮嘱一句。
邹严微微一顿,回想了片刻,而后奇道:“赵大人并没有吩咐微臣做什么,不知圣上具体指的是何事?”
宁子笙皱眉,心生疑窦,便说得有些含糊,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也没什么。她今日见你时,未同你讲?”
邹严再次回忆了一会儿,满面惶恐:“圣上恕罪,赵大人确实未曾告知过微臣什么。”
这便奇怪了,赵小瑞一向勤快,不会拖拖拉拉。不过,宁子笙这才吩咐了半日,兴许是忙忘了,倒也情有可原。
可邹严不日就要出发,临行前进宫面圣,所有事应当今日一并说清才是;若是日后通过书信告知,容易留底,小瑞绝不会粗心至此。
“小瑞还在宫里头么?”宁子笙问,“你把她叫过来,就说朕有事要问。”
邹严抱拳答道:“微臣遵命。”
过了一会儿,小瑞便匆匆过来了。她是刚准备带艳儿回府的时候被邹严拽回来的,满脸都是疑惑不解,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要见她。
总归邹严已经先行告退了,她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九大人,您是记岔了么?您吩咐的事,小瑞都做妥了呀,没有哪件剩下了。”
宁子笙稍稍一怔:“今儿下朝后,你来寻我,然后……”
“然后,您让我见了郡主。”赵小瑞利索地接话道,“这烟萝殿也收拾出来了,艳儿也带进来伺候郡主了,所有事情不是全都给您办妥了么?”
“见完淳宁之后,我还让你看了一物。状圆,色白,材质特殊,不知是什么做的。”
“哪物?”赵小瑞茫然地挠头,有点被冤枉之后的委屈,“是您记岔了还是小瑞记岔了?完全没有这事啊!”
宁子笙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了那手环如同镯子一般的形状。
“这不就是个普通镯子么?”小瑞眯眼凑近,“但小瑞真的没见过材质特殊道认不出来的镯子。九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您真的吩咐过我么?总不能是有人易容成小瑞来骗您吧。”
宁子笙顿了顿,脑中瞬间就有了个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猜想,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小瑞可以离开了。
“那小瑞告退啦。”
外头,艳儿正在等待着小瑞,见她出来,打趣道:“圣上这么晚还叫你过来,怕是明儿啊,你又有得忙了。”
赵小瑞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夜风拂过,吹得她浑身一激灵,话都到嘴边了,却瞬间就忘了个干净。
方才和九大人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来着?突然有些记不得了,好像就是普通叙话而已吧。
“哪有,就是叮嘱我好好做事而已。”小瑞笑道,“走,咱回去吧。”
那阵夜风也将两人的话送到了宁子笙的耳中,她站在门槛边,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不要出声。
难不成除了自己,旁人关于那手环的记忆都会很快消散么?
……莫非这手环果真不是凡间之物?
*
柳离回到寝殿的时候,她看到宁子笙已更了衣,沐了浴,散发坐在床边。而自己留下的那副躯体,虽然“了无生息”,但亦是散发着沐浴过后的味道,香香的。
她进来时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了轻轻一声响,引得宁子笙抬眼朝这个方向看来,却并没有说话。
柳离灵体轻动,闷声钻入了实体之中,很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唤她:“小……”
刚想和宁子笙说些什么,却见小九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扭过头去,将锦被摊开,似是准备就寝了。
周遭宫灯已灭,唯余床边的一小盏烛火,令她看不清宁子笙的表情。
柳离有点落寞,扁嘴道:“干嘛不理我。”
面前人的躯体近在咫尺,宁子笙的目光中却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倏而转过来,垂目打量着柳离抓着锦被的手。
里衣的袖子盖住了手腕上的手环,但仍是浅浅地从里头透了出来。
“原来你还会回来。”
这话骤然出口,如同利剑般伤人,刺得柳离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宁子笙背对着她,和衣躺下。
姿态抗拒且冷漠。
柳离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我没有不回来。只是……”
却被宁子笙出声打断,似是并不想听:“好了。”
而后倾身,轻轻吹灭了仅剩的烛火;光亮消失,黑夜即刻侵袭了这里。
春末寒转暖,本该是怡人且舒适的温度,柳离却只感受到了冷,如坠冰窟。
她也慢慢地躺了下来,看着宁子笙留给她的后脑勺,心中什么也没想,唯是难受极了。
明明小九就在枕边,柳离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好远,远到她如何努力伸手,都够不着。
怎么会这样呢。
她看到宁子笙的肩膀微微动了下,似是想要翻身,却又因不想看见她,而没有转过来。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柳离压抑地挤出一点儿声音,“我以后一定会跟你说的,好吗?”
她屏着呼吸等待了良久,并没有看到,宁子笙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
“不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何须让我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碎冰的尖端一样,狠狠把柳离割伤,让她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但最终还是倔强地落在了宁子笙的肩上,以轻轻的力气扣着,想要让她回头。
“为什么生气?你要告诉我,我才知道。”
“……为什么?”宁子笙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你问我为什么。”
见到床上冰凉躯体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回到了十年前的御湖边。
那时淳宁的生命就像流沙一样,怎么握也握不住,风一吹便将其扬散了,徒留满地狼藉。
此情此景她记得很牢,几乎是镌刻在了脑中,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淳宁再次出现的这几日,宁子笙恍若梦里,一直未敢说服自己去相信,她是真的回来了。
而方才,她只觉得幸好没有相信。
她独自抱着淳宁的身体在汤池中沐浴梳洗,替她净了发,又替她换了衣裳,淳宁却仍旧一动也不动,像个精致而生气全无的瓷娃娃。
她不知道淳宁的灵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能做的,只是被动地等着她回来。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
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属于希望的火焰一次次出现,又在掌中熄灭,所以即便失望,也是早就预料到的。
这份隐忍的麻木也或多或少感染了柳离,她脑中很乱,但仍是问出了口:
“你是怕我又像之前那样……离开了吗?”
又是这两个字,宁子笙想,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何她只要一想到就心如刀割,可淳宁却可以轻易就将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说出口呢。
“我……我本来是想去尚书房找你,看你在忙,就跟上了孟小姐。她和侍女在马车上说了一路的话,我听了会儿,就回来了。”柳离越说越没有底气,逐渐低不可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听见宁子笙启唇:
“那你就跟着孟小姐回相府去,还回来做什么。”
“我……”柳离被噎得很是难堪,解释道,“我听到了一些事。她要找人散播谣言,让人家觉得你和她关系匪浅,所以才一直听了下去。”
“我知道。”
“你知道?”
也是,孟溪苒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这点小伎俩都是宁子笙玩儿剩下的,又怎么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可为什么孟小姐都那样做了,宁子笙都不生气呢。
难道是在纵容吗。
“那,是我多事了。可是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身后祈求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宁子笙感知到淳宁似是流了眼泪,抽抽噎噎的,在什么都不剩的夜晚中分外明显。可她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回过头去,甚至还默默闭上了眼睛。
因为她根本不想看到她梨花带雨的面庞,那样只会徒增心软。
她不想让淳宁离开,可如今,淳宁有了想走就走的能力,是她无法掌控的。
如果淳宁随时会再次离开,那她干脆就不要再次掉入这个温柔的陷阱好了,否则迎接她的,不过是再一次被扎得遍体鳞伤罢了。
反正她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梦中回忆从前,醒来却发现是一场空。
可随后,宁子笙便感受到温热的脸颊从后头蹭着她的脖颈,笨拙得像刚出生的小兽,什么也不会,唯独本能地撒娇。
“对不起,小九,我太害怕了。”
她听见淳宁这样认真地说。
“我看到孟小姐对你笑的时候,就烦躁得什么都忘记了,所以没忍住跟了上去,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在背后耍了好多心机手段,还跟侍女一起骂我。我好讨厌她,你以后不要再见她了好不好。”
宁子笙想,怎么遇到点事就委委屈屈的,没出息,和以前一模一样。
一到床上就哭,除了哭,好像也不会什么别的了。
她心里明明如此作想,却不由自主问出了口:“骂你什么了?”
“说我是狐狸精。”淳宁仍是在委屈,“以色侍人,迷惑了你。”
宁子笙冷笑,僵硬的身体有了一丝松动:“我瞧她也没说错啊。”
走了十年,回来还能酣睡在龙床之上,普天之下独一份儿了。
不就仗着自己喜欢她吗。
“……我哪有啊。”看着小九的态度有软化的迹象,柳离顺杆而上,也没反驳得太大声,“再说了,那能以色侍人,也是我的本事。”
听着宁子笙不语,她愈发放肆,已经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小九的耳朵吹枕边风。
“你还没答应我,不要再见她了,好不好嘛。”
银铃般清脆作响,尾音却又酥麻得惹人遐想。
可宁子笙还是不为所动:“为什么?就凭你这几句话?”
淳宁几乎都要恨死孟小姐了,闻言急了,直接抓着小九的领口,就将她拽了过来。
宁子笙一时不察,竟然被她得了手;她本就纤瘦,整个身子就这么被拎了起来。
随后,便是气急败坏而委委屈屈的吻扑面而来,亲得她险些都没反应过来,待神智回魂之时,面前只余淳宁潋滟的双瞳,水波盈盈,似嗔似怒。
“我敢这样对你,她敢吗?”
“……”
许久,谁也没说话。
柳离冲动大胆完了,便有些心虚,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便见宁子笙慢悠悠地抓起了她的手。
“来?”
“啊,什么……?”
“你不是特意修了指甲?”宁子笙的指腹抚过她平平整整的指尖,缓缓抬眼,这样说,“ 那就试试。”
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显微镜一说,柳离都要怀疑宁子笙是列文虎克本人了。她只不过悄悄地让艳儿给她修剪了一下右手,居然都被直接发现了……
“怎么,方才不是挺敢的?”宁子笙看到柳离这副为难的模样,既不气,也不恼了,好整以暇地逗弄起她来,“既然敢准备,就要敢做。”
她被吻得微微发肿的唇珠近在咫尺,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柳离的罪证,就连呼吸,甚至都能传到彼此的鼻尖来,颤得柳离几乎想退缩。
宁子笙在捕捉到这份退意的瞬间,冷了眸光。
刚要松手,却见面前的淳宁气鼓鼓地擦干泪痕,瞪着自己。
“你躺好,剩下的,交给我。”
“……”
宁子笙忽然轻笑了声。不错,总算有出息了一回。
这番硬气,倒是让她想起了十二岁时,那个日日缠着她、话多得说不完的淳宁。
她的防备卸去了大半,也没再故意作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只是微微错开眼,贴着她,暧昧且不甚清晰地咬了几个字,勾得人心痒痒。
“哦?”
诱人得就像刚刚成熟的红色樱桃,鲜美多汁,散发着清甜的气味,任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
平行番外之《如果十六岁的小九变成了一只猫》
(晋江抽了,所以写了个萌宠小番外补上字数,比较轻松向和正文剧情无关,双手比心+鞠躬感谢支持啦)
本番外时间线:柳离回现代之前的平行时空。
“郡主,我们殿下没在您这儿吗?”
烟萝殿外,小瑞一大早上就来此局促地等候着,柳离闻声出来,困倦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小九昨晚就回去了。”
“这就奇了怪了。”小瑞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九殿下一晚上没回来,我还以为是在您这过了夜,刚得了消息,说是也没去吏部,这人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
柳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清醒了几分,当即吩咐道:“你带着我这几个侍女去碧玉殿周边找,我现在去趟吏部。”
小瑞和娇艳欲滴领命而去,可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只小黑猫忽然咬住了柳离的裙角。
它通体纯黑,唯独四只小爪爪沾有一点儿白,乌云踏雪,皮毛水亮,大很是灵动,总的来说很招人喜欢。
只不过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却满是防备,明明白白地昭示着——生人勿近。
但柳离可没管那么多,直接上手就是rua。
她先前在宫里没有见过这只猫,于是颇为新奇地把它整只拎了起来:“小猫咪,先别打扰姐姐好不好?姐姐现在有事要做。”
这小九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是先找人要紧,至于猫咪,安抚一下就得了。
可这只猫也不知怎么的,愣是不给面子,任凭柳离好说歹说,就是咬着她的袖子不松口;柳离想要强行离开,却又怕把它弄伤。
她全然看不透这只猫在想什么。
然而这只猫也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是错觉吗?柳离好像看到这只猫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愚蠢的人类!
小黑猫,不,应该说是宁子笙,咬着牙想。
她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旁之人酣睡,怎么都唤不醒。
小小的猫爪连笔都握不住,话也说不出来,无法与人交流,无助极了。
偏偏她还被柳离揪着后颈拎了起来,宁子笙从未有一刻感觉到如此屈辱,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无能为力。
狗女人,你难道认不出来,你要找的人就在你面前吗?一点默契都没有,生气。
“喵,喵,喵……”
宁子笙连叫了九声,意在告诉柳离,她是小九。
可这番嚎叫在柳离耳朵里一点气势都没有,无非就是喵喵,要不然就是呜呜,要不然就是喵呜混合双打,不论怎么听都像在撒娇。
“好啦,姐姐真的没空陪你闹。”柳离无奈,只得又拽着小黑猫的后脖子把它稳稳放在了殿前的门槛上,“你自己先去玩儿吧,好不好。”
小黑猫沉默不言,只是默默跟在了柳离的脚后头。
这一整天,一行人把皇城里都快找遍了,皇宫里、吏部、甚至司天台……上上下下全都搜寻无果,宁子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几人坐在御花园中的石桌旁,围成一圈。
“这可如何是好啊!”小瑞六神无主,“殿下,殿下要是有个万一……”
小黑猫吃着艳儿剥的果仁儿,摇了摇头。我就算有个万一,也是被你们这群人给气死的。
宁子笙费劲千辛万苦,用各种方式暗示,结果这群小傻瓜硬是没看出来。
它甚至在御花园中用小爪爪蘸了水,当着柳离的面,在石板上写了个“九”字,结果柳离不仅没认出来那是个字,甚至还一脸慈爱地开始玩弄它爪爪上的小肉垫,边摸边说“真软”。
呵,女人。
“算了不找了。”柳离累得出了一身汗,摆手安慰小瑞,“这么大个人了,死不了,我们先撸会儿猫。”
宁子笙:?
“这猫是公是母呀。”柳离不由分说就从小黑猫的腋下将它抱了起来,窝在自己的怀中。
此话一出,宁子笙瞬间炸毛,喉咙间溢出威胁般的咆哮,却只被淳宁没当回事地亲了一口脑袋。
“乖,让姐姐们看看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哪只良家美猫能接受被当众围观隐私部位呢!
于是小黑猫“pia唧”一下锤在了柳离的肩上,可杀伤力几近于无,反倒是被她笑眯眯地接住:“小乖猫,还知道害羞呀。”
“说起来,这猫长得还挺像我们殿下的。”小瑞眯着眼凑近,若有所思。
终于有人懂我了!宁子笙刚想嗷嗷两声回应她,就又听小瑞说:
“就这股瞧不起人的劲,一模一样,拽得不行。”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确实诶。”柳离也从上面打量起它来,顺带又揩了两把油,“乖乖,你以后就跟着姐姐好不好呀?每天把你喂得胖胖的。白天带你遛弯,晚上抱着你睡觉。”
宁子笙:现在就是要保持冷静,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可甜言蜜语还是抵抗不住哇,它即便再强硬,也顶不住柳离软声软语地哄,即便不理不睬,也还是一直耐心地照顾着,这可是人形时候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于是黑猫形态的小九可耻地沦陷了。
可直到夕阳西下,这群人似乎还是沉迷撸猫,丝毫没有动身再去找自己的意思,让宁子笙不禁有些纠结。
自己都消失这么久了,为什么没有人担心,嘤QAQ
晚上柳离带着小黑猫一块儿洗了澡,对它爱不释手,左亲亲右抱抱;汤池内温度又高,宁子笙晕晕乎乎的,被熏得五迷三道。
“真乖。”柳离夸奖道,“小九不在真是好快乐呀,等下整个床就都是咱俩的了。”
宁子笙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总归是我醋我自己。
当月光洒入窗框时,小黑猫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产生了变化,在柳离惊恐的注视下,产生了横向和竖向的巨大变化。
她变回了□□的人形,在床榻上一览无余。
柳离愣了片刻,说:“你是妖怪吗?”
总算能畅快地说话了,宁子笙当即想反驳,以解这一整天的憋屈,却发现嘴唇被硬硬的东西抵住了,与往常的触感有些不同。
抬手一摸,竟是冒出了两颗小虎牙。
“……我就是宁子笙。”
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柳离花了些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看上去好像还有点失望:“哎,本来还想抱着猫猫睡觉的,可惜了。”
被嫌弃的宁子笙登时龇牙咧嘴,可没待她开始凶人,柳离就瞪大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
“有猫耳朵哎!让我抱着你睡觉吧~”
这个女人怎么只喜欢猫!宁子笙气得耳朵竖得更高了,可看到柳离又恢复了腻死人不偿命的宠猫模式,对于这份温暖的贪恋又让她默默闭起了嘴。
这肤浅的女人竟该死的甜美。
柳离摸着耳朵,满足地睡了,徒留那只小黑猫在原地生闷气。
忽然,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而后缠住了淳宁的腰。
原来是一只黑黑、软软的猫尾巴,贪心地,悄悄将她往自己这边拉。
凑近一点的话,应该……可以睡个好觉吧?
某只小猫猫如是想道。
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那自己看在她态度这么好的份上,也勉为其难地……回应一下她吧。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