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亚伦·班纳(vip4)
年龄:15岁
等级:10
成就值:10000/10000
装备栏:幸运卡牌, X手套,大空指环,大空之匣
超级英雄值:7800/10000」
醒来后的沢田纲吉陷入思考地看着自己的资料卡。
是的, 经过了昨天的一轮抽卡活动之后,在距离有限的游戏时间截止还剩余二十多天的时候, 他竟然就已经满级了, 这波升级简直是轻轻松松。这让年轻的十代目有一种, 他似乎很快就要提前通关游戏的感觉。
同时满级的意思也就意味着, 他之后无法通过升级来得到抽卡机会了。本来沢田纲吉还以为满级的时候, 至少还会得到一次抽卡机会, 结果满级后的他什么奖励都没有等到, 只是解锁了一个「玩家角色满级」的无用成就而已。
年轻的十代目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一声——
这个游戏幕后策划实在是太小气了。
沢田纲吉不是针对游戏, 他只是针对游戏的幕后而已。
就连欧洲非神的雷神索尔都抽中了一张SR卡牌的「现代魔法」, 而沢田纲吉迄今为止除了一次得到的保底SR卡牌的机会之外,无一例外抽到的全部都是N级的卡牌,而且这些卡牌每次使用都还需要另外支付现金来使用。
至于那张保底SR的卡牌「死气之弹」, 只是单看卡牌的名字, 沢田纲吉就已经可以洞悉卡牌的作用了。虽然这是一张无限制使用的, 无限发子弹的免费SR级的卡牌,但是这张卡牌在年轻的十代目眼中就是一张「裸奔之卡」。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有底线的恶趣味还不足以支撑他用这张卡牌祸害别人。
总而言之——
沢田纲吉有理有据地认为,这是来自幕后的迫害。
至少!至少也让他抽中一次N级以上的卡牌啊!
说实在的, 手气过于非的沢田纲吉有些不甘心,还想要再做一下最后的尝试。而目前看来, 唯一能够让他再次抽卡的机会,在于那个氪金的vip贵族权益上。照经验来看,每一等级的vip升级, 都会送些奖励,很有可能在等级满级之后,会将抽卡牌的机会变成贵族权益的升级奖励上。
但是……
沢田纲吉看着自己挂着的vip4的头衔,这个头衔他挂了很久了。已经又经过了这么多次的抽卡充值,而且中间还收割了钢铁侠的一波买身的巨款,不管怎么想,沢田纲吉觉得他也应该充到vip5了吧?
但是,他还是雷打不动的vip4。
如果有客服电话的话,年轻的十代目肯定已经打电话过去投诉,说这个游戏的坑钱,不,是氪金系统有bug了。
自从上次的更新改版之后,年轻十代目越发搞不懂这个游戏的vip贵族是如何计算的,反正他也并没有可以提出意见的发言权。而且更令沢田纲吉感到被迫害的一点是,他的「个人金库」增加了一个「自动转入彭格列金库」的设置。
也就是说,他的个人金库里每通过现金收到一笔氪金的钱,都不会停留,只会在他的面前意思性地晃一眼表示已收到,而后下一秒就立刻转入彭格列金库里,这就使得沢田纲吉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中转站一样。
所以,这就导致沢田纲吉每次看到自己「个人金库」的数额——永远是明晃晃的「0」。更可气的是,这个「0」还是赤色的。这个赤色的零,就像是一个一直在警醒着年轻的十代目的惊叹号一样,让他时常感受到要破产的危机感。
而要说个人金库发生这样的转变还是从——
那只小彼得送来的兔子被沢田纲吉命名为「里包恩」开始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缘由就不言而喻了。
这是来自某位家庭教师蓄谋恶意的报复性为。
沢田纲吉刚得到「个人金库」的时候还嫌弃这个「金库」没什么用处,现在在失去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懂得珍惜。虽然沢田纲吉并不希望看到他的个人金库一直都是空空如也的零,但是,他更不会因此就轻易屈服而去给那只兔子改名字的。
虽然沢田纲吉不能抽卡,但是狱寺隼人还是能抽卡的。退一步想,现在隼人是他的男朋友了,那么隼人抽中的卡牌也能当做是他抽到的。
在沢田纲吉的期待下,狱寺隼人成功抽出了一张SR级的卡牌,而且又是一张关于复制的卡牌。这张卡牌的作用有点意思,是能直接复制出另一张SR级或者SR级以下的任意卡牌。
“你有想要复制的卡牌吗?”沢田纲吉问道。
狱寺隼人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大盾叔叔抽中的某张卡牌。
但是,那是一张SSR级的卡牌。
“……”在银发青年这一刻的停顿的思索中,年轻的十代目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的左右手是想到哪一张卡牌了。
“没有。”这张卡牌对于狱寺隼人来说自然是没什么用处,“十代目,您有想要复制的卡牌吗?”
成为新晋男友的狱寺隼人对沢田纲吉的称呼还是经常在「阿纲」和「十代目」之间来回穿插,毕竟喊了这么多年的「十代目」对于狱寺隼人来说也已经过于顺口了。
“我倒是有点想要索尔抽中的「现代魔法」的力量啊。”面对狱寺隼人,沢田纲吉也没有隐瞒自己心里的想法,“感觉对于彭格列家族来说,会是很实用的能力。但是,这个魔法是没有办法从游戏中带回去的吧?”
正当沢田纲吉在思考,有没有其他什么在这里更有帮助性的卡牌可以被复制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动弹的列恩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沢田纲吉手中的「复制卡牌」给一口吞掉了。
“列恩!”狱寺隼人瞪大双眼,而后伸手立刻抓住了列恩,“这是不能吃的啊!你就算饿了也不能什么都吃啊!”
狱寺隼人正在做着努力,希望列恩能将卡牌从嘴里吐出来,而沢田纲吉的目光只是幽幽地看着宠辱不惊的列恩。
他总觉得,列恩是不是接收到了里包恩的指令,而这个指令就是决不允许他的手中出现N级以外的卡牌。
这场小闹剧最后还是就此不了了之。
因为娜塔莎即将回归的缘故,所以兴致非常高昂的班纳就提出了要出去大采购的提议,对家里好好摆设和充实一下。这样等娜塔莎醒来之后,就能感受到家庭的温馨。对于绿巨人爸爸的想法,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自然是非常支持的,而索尔和鹰眼也都要一起去。
等到临近晚饭的时候,一群汉子还在家中思考着该如何布置娜塔莎会喜欢的家园布置,却没有想到安德鲁一脸怒容地回来了,而小彼得一脸小心担忧的模样在劝慰着什么。
“你们在打工的地方受欺负了?”班纳看到安德鲁露出的怒容,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来,自然是以为这两个孩子放学后去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不是。”彼得此时的脸色也有些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安德鲁的神情,作为挚友的他当然非常担忧安德鲁的情绪,“是我们在医院里看到安德鲁的爸爸了。”
“安德鲁,你爸爸因为担心你的妈妈,所以特地跑来纽约看她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吧。”沢田纲吉立刻明白了什么,他也知道在来到纽约之前,安德鲁和他的父亲之间闹得并不愉快。在来到纽约之后,他们之间也从未联系过。安德鲁已经对他的父亲失望到了极点,这种失望的多年积累已经到了他甚至都不希望他的生命里还有这个男人的再次出现。
沢田纲吉能理解,安德鲁对于一直在苛待着自己的父亲,心存怨念甚至是憎恶。安德鲁如今不仅仅是想要走上远离自己的父亲的道路,更想要走上与极为失败的父亲截然不同的道路。
虽然已经分别了一段时间,但是沢田纲吉心里清楚,时间的缓和并没有让安德鲁思念远在小镇上的父亲,反而使他更加无法接受那个毫无作为的父亲。如今看到父亲的突然出现,安德鲁的心中曾经的愤懑不平只是再一次地被激起。
但是纵使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如何,沢田纲吉知道,他们家中一直以来母亲的医药费都是由安德鲁的父亲负担的。终究在安德鲁眼中一无是处的这个父亲并没有放弃他的妻子,冲这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他的妻子是有感情的。
“是啊,等母亲的病情彻底康复,已经可以出院的时候,他出现了,还说要将母亲带回去?”安德鲁此时的情绪更为暴躁和愤怒,因为过于混乱的情绪,导致家中的摆设都因为青年无意识引发的念力还有所晃动,“这他妈算什么!他为母亲做了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现在突然出现,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要将自己的妻子带回去这种话!他没这个资格!”
这下沢田纲吉他们都更为理解了安德鲁的愤怒,他们也没有想到安德鲁的父亲这次来纽约竟然是为了将安德鲁的母亲带回去,这自然是让安德鲁无法接受的。
「像你这样的废物,去纽约能活得下来?」
「你靠什么活下来?」
「你还要带你的妈妈?你是要让她死在纽约吗!」
安德鲁还记得自己离开家的那一天,他的父亲以愤怒狰狞的面容咆哮出的尖锐的话语,每一句话都仿佛刀子一样撕割着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和脆弱不堪的灵魂。
他让自己离开的时候挺直脊背,仿佛是充满希望地走向一条坦荡的道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何等狼狈而又痛苦,只是紧紧拽住了最后的一根绳子,只想要逃离那个只剩下痛苦的家。
最后,他成功了。
他的生活在这里,一切都步上了正轨,迎来了崭新的生活。
他的妈妈也终于康复。
他们都活得很好。
而这个男人,却又一次来毁坏他的生活。
彼得眉头紧蹙地担忧地看着面色非常躁郁不堪的安德鲁,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声安慰。或者说,这一路上他所有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只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此刻小蜘蛛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沢田纲吉和班纳,希望他们能说些什么来缓和安德鲁的情绪。
“安德鲁,那你的母亲的想法是什么?”沢田纲吉想了想问道。
安德鲁紧咬着唇,通红着眼眶,埋着头不肯吭声。
“他的母亲……也想跟着父亲回去。”彼得替安德鲁说了出来。
这倒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这种发展,让雷神颇有一种……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感觉了。虽然索尔是想要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只不过现在这般紧张的氛围中显然不允许他这么皮一下。
“你如果不想让父亲带你母亲走,这很简单。”沢田纲吉叹了口气,走到安德鲁的身边伸出手拍着青年的肩膀,“将你的母亲医疗费的账单给你的父亲看,告诉他,如果他能负担得起至今为止他的妻子的医疗费,那就带着她出院。出院之后想去哪里,那是他的事情。”
安德鲁的眉头紧蹙起,并没有吭声。
“安德鲁,我知道,至今为止都是你在努力。你的母亲的康复,这是你所努力得来的结果。”班纳此时也宽慰出声,养在身边也这么久的孩子,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人伤害到安德鲁,即便那个是安德鲁的父亲也不行,“正如你所说的,只要你不允许,你的父亲没有资格从你的身边带走你的母亲。”
“我并没有努力什么。”安德鲁猛地摇了摇头,他红着眼看着沢田纲吉和班纳,“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帮助我,我只是,一直都在接受你们的帮助而已。”
“你不要因为他人的帮助,就否定自己的努力。”沢田纲吉叹了口气说道,他知道安德鲁始终都对于他所接受的他们给予的帮助而心存愧意,“安德鲁,我看得出你与之前的改变。你变得内心更大坚强,你也变得更加努力积极,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面对生活上。作为你的朋友,我非常高兴看到你的改变。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为了让我能成为英雄,帮我实现梦想,而在靠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想方设法帮「道恩尼尔」多宣传点名气。”
“彼得是个英雄,你看他成为蜘蛛侠这么久,他帮助了很多人,也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他帮助别人,并不是为了想要从那些被他帮助的人那里得到回报。就如同你之前在中央车站所做的,用念力帮助群众解除了那场恐怖危机。你们只是做了你们认为该做的事情,而我也是一样。”沢田纲吉继续缓声说道,“我帮助你,是因为我想要帮助你。安德鲁,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如果你的人生,能因为我的帮助而得到好的改变,我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安德鲁怔然地抬眼注视着眼前的沢田纲吉。
“你的确接受了帮助。”沢田纲吉的一双清透的棕眸中满是真切,但是言语中却充满了坚定的力量,“但是你更要知道,你没有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感到失望。”
此刻棕发少年的话,仿佛直击安德鲁最深处的心坎。
安德鲁捂住了脸,泪水却止不住地倏然落了下来。
“可是,我也没有钱支付母亲的医药费。”安德鲁哽咽地说道,他自己都没有这笔钱支付,又如何该以这样的完全站不住脚的立场去制止他的父亲。更令安德鲁感到心痛的是,竟然他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糟糕透顶的男人,而放弃了他。
“你有啊。”沢田纲吉语气轻松的说道。
安德鲁抬眼,通红的眼眶里此刻露出了疑惑的情绪来。
“相信我,托尼绝对愿意花你难以想象的价格买你手中的摄像机里的录像。”沢田纲吉笑着说道,“你的手中现在可是拥有着一个随时都可以变现的固定不动产。”
安德鲁缓缓地反应过来沢田纲吉在说什么。
他的摄像机里的确记录着,从他到纽约来之后的差不多经历的所有事情。而这些被记录的经历里,包含着关于亚伦的,关于蜘蛛侠的,关于复仇者之间的无数神奇事件。
“是的,我确定托尼愿意这么做,只要你愿意卖。”班纳也笑了。
“是你自己凭本事拍下来的,最后卖出去赚到多少钱,也都是你的本事,这可没有谁的帮助了。”鹰眼也笑着说道。
“别!别啊!我的黑历史可都在里面!千万别卖出去!”小蜘蛛这个时候急了,他最丢脸的时刻也都一秒不落地被安德鲁特写进镜头了,赶忙看着安德鲁说道,“你要知道你要是卖了,这卖的可不单单是我的黑历史,还有我们俩坚定不移的友谊。”
“我们的友谊可没那么值钱。”安德鲁这下终于被逗笑了。
“你别这么生气了,你看,我们肯定都是和你一边站的。”看到安德鲁笑了,彼得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慌张了。为了让安德鲁心情能更放松些,小蜘蛛还特意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那对安德鲁总是觊觎的猫耳朵来。
安德鲁的注意力的确立刻就被成功转移了,他看着彼得头顶上的一对耷拉的显然情绪不高的猫耳朵,感觉好像,彼得也受到了欺负似的。
“我知道了。”安德鲁的情绪这下稳住了,但还是紧蹙眉头开口说道,“总之,我不会让他将妈妈带走的。”
“安德鲁,彼得,先吃饭吧。”班纳对于这件事心中自然也有些想法,“晚些时候,我去见见你的父亲。”
“班纳先生,你不用特意去见他的。”安德鲁只会觉得自己又给班纳添麻烦了。
“我也想去看看你的母亲,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想法。也许她也并不是想要和你的父亲走,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出院之后该怎么继续在纽约生活下去。”班纳也知道安德鲁和他的父亲之间有着难以调节的矛盾,而且的确不管以主观还是客观的角度来看,他都觉得这个矛盾的主要责任在安德鲁的父亲身上。只是,也许安德鲁的父亲这一次特地来纽约抱以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安德鲁和他的父亲之间也根本无法沟通。
“妈妈可能的确会有这样的想法。”安德鲁顿了顿之后,才有几分恍然的感觉。他是抱着期待纽约的新生活而来到这里的,但是对于母亲来说,也许回归旧的熟悉的生活对她来说更有安全感,纽约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了。
在吃完晚饭之后,班纳便决定动身去医院了。听安德鲁和彼得说,在这两天安德鲁的父亲就是住在病房里的,所以他去医院肯定是就能见到安德鲁的父亲的。沢田纲吉也提出要一起去,他也有好几天没有去医院里探望安德鲁的母亲,狱寺隼人自然是要跟着沢田纲吉一起行动。
班纳让安德鲁和彼得暂时先待在家里做作业,这件事没有那么着急,他希望安德鲁也冷静一下。现在让安德鲁再折返去医院见他的父亲,只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安德鲁当场又会情绪爆发。
这一次班纳并没有带伪装眼镜,而是以绿巨人的身份出现在了病房内。病房内的戴德蒙坐在病床边,男人的面容一看就是上了年纪,说不出的沧桑感,他和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正在谈话,两个人的神色里都透着一种疲惫。
戴德蒙看到进了门的班纳他们并不意外。
他知道,他的儿子和妻子得到了复仇者的帮助。而这个帮助的源头是,他的儿子和复仇者的儿子成为了朋友。
他们都知道对方,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
班纳还是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还有亚伦和斯托米。
男人的目光尤其停顿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病床上的女人身体瘦削,皮肤因为从不晒日光而惨白,但是因为身体的康复面容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健康的血色来,此时看到班纳他们的到来,欣喜地打了招呼。
“戴德蒙先生,我就直接问了。”在回了安德鲁的母亲的招呼后,沢田纲吉没等班纳开口就先一步地向戴德蒙提问了,“我想知道,你还想和安德鲁和好吗?”
戴德蒙也没想到沢田纲吉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发问。
“孩子,这和你没什么关系。”男人的眉头紧蹙起,神情中露出了不满,他当然并不想要听到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来向他问责,用冷硬的话语回道。
虽然这个孩子帮助了他的妻子病情康复。
但是在戴德蒙的眼中,这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身边毫无商量地带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来到了遥远的纽约,就像是强行夺走了般。
“你这是什么态度!”狱寺隼人立刻暴躁起来。
“是这样的,我想戴德蒙先生你也知道,安德鲁并不希望你将他的妈妈带走。”沢田纲吉拉住了银发青年,而后笑着说道,“我向安德鲁提议,如果你想将你的妻子带走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能支付得起她来纽约以来的医疗费。”
“当你们决定帮助安德鲁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这一笔费用我们是不可能支付得起的。”戴德蒙似乎已经料想到这种发展,男人以一种坦然的态度平静说道。
“你说的没错,既然当初决定帮助安德鲁,我就没有想说以后要从安德鲁的手中将这笔开支要回来。”沢田纲吉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我帮助的人是安德鲁,并不是你。所以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助安德鲁吗?”沢田纲吉走到了病床边,他的目光望向戴德蒙,也望向病床上的女人。像是对这对父母,同时发出了提问。
“看他可怜?”戴德蒙并没有怎么思考地说道。
复仇者的孩子。
泛滥的同情心,高尚的英雄感。
帮助可怜的孩子,用来提升自我价值感。
多么正义的英雄的孩子啊,怕是每天都为自己所做的英雄之举而沾沾自喜,骄傲自己将一个男孩从冷酷残暴的父亲的魔掌手中解救出来。
戴德蒙是真的不想听一个从未受到过生活的抨击和挫折的孩子,来向他宣传英雄的正义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亿万富翁在乞丐的面前,炫耀他多么有钱一样。
“我帮助他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我从一个特工的口中得知了,安德鲁即将死亡的预见。”沢田纲吉面容淡然地抛出了一句瞬间让现场氛围彻底死寂的话,“而在知道这个预见之后,我不希望他死。”
安德鲁的父母都用震惊无比的眼神瞪着他。
“亚伦,你在说什么!”安德鲁的母亲更为激动,“你说安德鲁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安德鲁他会出事吗?”
“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是复仇者的儿子,布鲁斯·班纳是我爸。”沢田纲吉平静地说道,“所以,我会遇到拥有可以预见未来能力的特工,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康复了,安德鲁也不在这里,那我就告诉你们实话。”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了病床上满脸焦急与忧心的女人身上,“在曾被预见的未来里,你会因为缺少药物的治疗,也未能接受及时的抢救而病逝。而安德鲁会因为你的死,因为伤心过度而情绪失控,在外面发生了意外。”
安德鲁的母亲听到沢田纲吉的话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见过亚伦很多次,她知道亚伦是个怎样的少年,此时也对亚伦说出来的话深信不疑,因此也对亚伦口中那个预见的未来而充满恐惧和后怕。
“你怎么证明那你说的是真的。”戴德蒙却并未全然相信,又像是下意识地否定般。男人此时全身绷紧,露出了阴郁的神情盯着沢田纲吉。
“为什么我需要证明这一点?”沢田纲吉笑了。
“我正是为了改变那样的未来才帮助了安德鲁。”沢田纲吉继续缓声说道,“难道需要让那样的悲剧,如同预见般地展现在你的眼前,你才愿意承认吗?”
年轻的十代目深深知道,也见证了太多次数。
不懂得珍惜的人,只有在失去之后,只有在残酷的现实出现,破碎了所有的幻想之后,才会懂得悔恨莫及的痛苦。但往往此时,已经太晚了。
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不直接将最惨烈的现实摆出来。
男人微有些浑浊的瞳孔疯狂颤栗着。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要你知道的是,我所帮助的人不仅仅是安德鲁而已。”棕发少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戴德蒙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了某种压迫感,“戴德蒙先生,你应该想想,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儿子的你,你所要接受的的未来是怎样的。”
在此刻戴德蒙无法再将眼前的棕发少年视为一个肤浅的孩子。
一无所知的人,似乎是他才是。
在少年的一句又一句的话下,只感觉在承受着一击又一击的重击。“你会不会为家人的离开而感到心痛?你的未来会不会永远都在悔恨中度过?你会不会后悔在过去的时候,并未能把握住你的妻子和儿子还活着的时光?”沢田纲吉的嗓音平稳至极,就像是在没有感情地叙述着一件事实,“在那样孤身一人的未来中,你到底是会憎恨你的妻子是个病人,你的儿子是个废物,你的家人都是你的负担,还是会憎恨自己,因为自己的毫无作为,而失去了生命里仅剩的家人。”
男人在此刻只感觉到呼吸中,仿佛层层的氧气被剥离,让他觉得愈发难以呼吸。随着少年的声音和平静到冷酷的目光中,他仿佛都已经预见到了少年口中所说的那样的未来。
——那将会是,他在封闭的黑暗中,枯竭的一生。
戴德蒙甚至不敢直视沢田纲吉的目光。
他的心中动摇至极地垂下了头,气息紊乱,目光注视着自己在不断发着颤的紧紧相握的双手,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
看出了病床上安德鲁的母亲的惊恐,沢田纲吉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声音里终于带着点温暖的感觉安抚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正是因为你看到安德鲁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所以你才不希望自己留在纽约反而成为安德鲁的负担。但是你更是他的母亲,他非常需要你的陪伴。”
“安德鲁并不希望你离开,我们虽然是他的朋友,但终究并非是他的亲人。”沢田纲吉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温声细语道,“而且如今已经康复的你,又为何要认为自己是一个负担呢?恢复健康的你,也可以尝试新的生活啊。”
女人此刻哭得泣不成声地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之后的一切,只会越来越好了。”沢田纲吉知道,安德鲁的母亲一直都生活在那样阴暗而又狭窄的环境中,所以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负担。但也就是这个女人,却也极其坚强地一直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从未将负面的情绪波及到其他人的身上。也正是因此,所以这个女人才会成为安德鲁的精神支柱,而这个支柱一旦崩塌,引领安德鲁的才会是预见中那般绝望的未来。
“你回去吧。”女人终于落泪着开口了,嗓音极其干涩而又带着绝对的坚定,“我会留在安德鲁的身边的。”
男人怔然地看着自己仍在哭泣的妻子和沢田纲吉。
——茫然。
在这一刻他只感觉到了空无一物的空虚。
“戴德蒙先生,我想你现在也安心地离开了,能看到你的妻子和儿子都在纽约能有比原来更好的生活,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你,也应该为他们感到开心吧?”沢田纲吉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男人的身上问道。
男人终于才意识到,他们都不再需要他。
无论是他的儿子,他的妻子。
只有男人知道,在他们离开的每一天,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生命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在酒精的麻痹下,却怎么也释然不了,没有任何人声的,彻底死寂的周围。
他不禁想,这也许就是安德鲁所感受到的地狱。
所以,他才来到了纽约。
此刻,男人浑浊的目光看着坐在病床上的病弱的女人,那个在原本的预见中,本该已经离开他生命里的女人。
他的妻子和儿子,就像是搁浅的鱼,他以为只要给他们偶尔一两滴水就可以生存,甚至以为自己这样就是他们唯一的支柱。却从未想过,要将他们带回水里。
而当他们终于寻到了能让他们感到自由的湖泊的时候,他却又因为无法放手的私心,而想将他们再次捉回那片搁浅的沙滩边上。
男人的目光渐渐黯淡,心中只感到说不出的可笑。
「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你,也应该为他们感到开心吧?」
想到棕发少年说的话,戴德蒙终于意识到,也许,他的确该尽最后的一点义务——他的离开,会成为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那我回去了。”男人双眸低垂地站起身,语气沉硬地说道,“你们要是在这里过不下去了,再回去吧。”
“你好好照顾自己。”病床上的女人并未再出声挽留,只是泪水未止地哭红了眼,“我会照顾好安德鲁的。”
戴德蒙没再说话,起身要走出病房。
“戴德蒙先生,你知道——”沢田纲吉在此时喊住了男人要离开的步伐,“其实你也可以留在这的。”
男人的步伐也只是顿了下,并未回话,推开房门便离开了。
在廊道上,他的步伐越走越快,他的鼻子嗅着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总觉得有一种死亡的气味在追逐着在侵蚀他的影子——而这正是从棕发少年口中所说的那个未来的预见。
那种后怕的恐惧在独自一人后越发发酵着。
戴德蒙以急促的步伐近乎于是冲到了医院的门口,就像是终于可以喘息到足够的空气般。而他却看到了正站在医院门口的安德鲁和彼得,安德鲁最后还是左思右想后还是到了医院中,他怕自己的父亲会和亚伦与班纳先生起争执。
安德鲁看着突然冲出医院门口的戴德蒙,也诧异地怔住了,一时反应不及。
他的父亲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平静过头了。也正是因为这份平静,安德鲁终于注意到他的父亲的穿着变得洁净了,头发似乎终于整理过了,但是发间都是数不清的白发,而男人的脸上看起来是充满了疲态的沧桑。
纵使安德鲁的心中对这个男人有多少的抱怨和憎恨,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所露出的老态,仍然会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酸来。
看到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安德鲁不知道接下来男人到底是会说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辱骂,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还是直接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颊上……但是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惧怕。
但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只是沉寂地看着他,目光中透露出了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男人好几次张开口,却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但是……现在我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我要做一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会让我的妈妈康复起来,我会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会感谢给予给我帮助的朋友,我不会让他们失望,我会为了我的母亲和朋友而变得更好。」
……
戴德蒙想到了安德鲁在离开家之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事实证明,这个孩子都做到了。他一点都不像他的作为失败者的父亲,承受了所有强压在身上的艰难和苛刻,最后仍然能拥有自信和勇气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得很好。
在医院里始终感到的心慌的情绪,在看到安德鲁之后终于感到了安定。
他想,他应该是要夸奖几句的。
但是戴德蒙却一句话都卡在嗓子里都说不出口。
他从未表扬过自己的儿子,也从未奖励过他什么。
他更加无法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安德鲁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只是看到眼前的男人双手动了动,似乎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最后,男人从裤子里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干巴巴的烟盒。
男人手指微颤地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
当安德鲁以为戴德蒙是要抽烟的时候,却没想到男人却将手中的香烟递到了他的眼前。
安德鲁震惊而又不解地看着戴德蒙。
“你长大了。”男人注视着他如此说道。
安德鲁一时不知道男人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第一次从自己的父亲的口中听到如此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青年迟疑地,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烟。
在手中得到这一根他并不会抽的香烟的时刻,安德鲁却蓦得有一种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一直都将他视为废物的混蛋父亲的认可的感觉。
“照顾好妈妈和你自己。”戴德蒙又将手中的烟盒塞回了兜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而后转身说道,“我走了。”
安德鲁没想到这个之前还和他闹得不可开交,说一定要将母亲带走的男人,竟然会这么突然改变主意就要离开了。但是他又突然记起来,在他选择离开家的时候,这个男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安德鲁,照顾好你妈妈」。
“安德鲁……”彼得担忧地注视着眼眶再次微红的安德鲁。
安德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此刻应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才是,但是在看到男人微低着头在黑暗中孤身远去的背影的时候,安德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仍然难以控制地在隐隐作痛着。在这一刻他甚至在憎恨自己因为一根没有任何价值的香烟而就被引发的动摇,也在憎恶他的父亲在离开之前却表现出了曾经从未有过的妥协来动摇他。
“彼得,我们去病房吧。”
安德鲁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沉思多时之后,终于理解了他的父亲的心情。他不知道在病房内,班纳先生到底和他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个糟糕透顶的男人终于被激起了几分迟到已久的父亲的觉悟来。
青年终是将手中的烟收了起来,而后不再去看父亲离开的方向。
安德鲁抬眼去看医院上方灯火通明的灯火,他知道在其中一扇充满光亮的窗户之后,有着真正给予他温暖的人。
在黑夜之中,一根未被点燃的香烟使人感到心存惋惜。
但即便曾有过期待也好。
黑暗之中微末的香烟的火蒂。
终究远比不上他触手可及的身边所拥有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