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发了疯

回家后一家子人团团圆圆吃了顿饭。

齐叔刘妈张叔阿丁连番对沈桥和嘘寒问暖,阿丁神经粗,原本大家都刻意没去提五年前的事情。就他傻乎乎地说:“沈先生你五年前都去哪儿了啊,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雨,我开门看见小少爷人都惊呆了。小少爷发了疯一样地问我看到你没有......”

身旁的刘妈暗地里扭了阿丁一把,阿丁这才闭嘴。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沈桥和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洛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打破尴尬:“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吃菜。”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桥和刚完澡换了睡衣,门突然又被敲响。

“刘妈,我真的不需要什么了,你快点去休息吧。”

门外站着的却是秦洛宁。

“你来干什么?”

回家后的秦洛宁愈发肆无忌惮,完全变成了未成年时耍无赖的样子。

他睁着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对沈桥和说:“我房间漏水住不了人,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沈桥和顿时警铃大作:“那你之前回来都是住哪儿的?”

“你房间。”

理直气壮的简直叫人无法反驳。

秦洛宁打着保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齐叔。”他犯规地开始撒娇,像是一只粘人的大型犬,“我保证我绝对不对你做什么的,真的,这么晚了,刘妈身体又不好,你总不能让她老这么晚起来收拾吧。”

这点秦洛宁倒是没说错,刘妈肯定不会让秦洛宁动手。

秦洛宁小心翼翼地勾着沈桥和的手,轻轻地晃了晃,那和身高完全不符的模样把沈桥和逗笑了。

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没底线,明明心里很清楚应该怎么做,但总是没办法拒绝秦洛宁的撒娇。

“行了,你去抱床被子过来。”沈桥和提前瞪了他一眼,“敢说没被子,你今天就别进来了。”

秦洛宁不敢再得寸进尺,屁颠屁颠地去抱了床被子。

他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沈桥和在喝牛奶。

嘴唇边一圈奶渍,看的秦洛宁喉结微动,很想帮男人舔掉。

沈桥和触碰到秦洛宁如狼似虎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自己伸出舌头舔掉了。

秦洛宁酸溜溜的说:“刘妈对你可真好。”

今晚刘妈来送了好几次吃的,香蕉、牛奶、面包、甜点,本来还说要给沈桥和下完饺子,还是沈桥和一再保证他真的不饿,刘妈这才罢休。

沈桥和放下牛奶杯:“羡慕啊?喏,这些都是你的。”

秦洛宁特别想把人抱住,沈桥和的腰肯定很细。

他强行忍了下来,目光炯炯。

沈桥和实在受不了秦洛宁这眼神,关灯睡觉。

从前两个人睡起来很大的床,可能是因为秦洛宁长大了长高了,感觉变小了很多。

沈桥和侧过身不去看秦洛宁,却还能听到身后男人的心跳,好像离他离得特别近。

一时半会儿他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过了好久,沈桥和也还是没睡着,最后他忍不可忍:“你瞎动什么?”

秦洛宁略显吃惊道:“你还没睡啊?”他突然傻乐起来,“是因为我在身边,所以睡不着吗?”

沈桥和热了脸,反驳道:“要点脸,以前又不是没睡过。”他后知后觉这话听上去有歧义,干脆闭嘴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背后又开始窸窸窣窣动起来,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秦洛宁飞快地在他耳边咬了一下,学着他之前的口吻说:“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果不其然被沈桥和用胳膊肘顶了一计,顶在胸口。

沈桥和看起来斯文,可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秦洛宁一个闷哼,就势在床上打了个滚,可是表演太过夸张,并没有博得对方的同情。

怒气冲冲的沈桥和一脚把人踹下床。

当晚,作死的秦洛宁真的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沈桥和就又把人从客厅沙发上抓回了房间。

要是被齐叔刘妈看到他在客厅睡着,还不得把几个老人家心疼坏了。

秦洛宁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脸比城墙厚。

他窝在被子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桥和,还带着傻乎乎的笑,看的沈桥和头皮发麻。

他根本没法把眼前这个人和之前出现在新闻财经里冷冰冰,看上去永远清醒冷静的秦洛宁联系在一起,眼前这个好像还是五年前只会在他身边绕着摇尾巴的小狗崽。

沈桥和一夜没睡,原本以为被秦洛宁这样看着更睡不着。但奇怪的是,他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

身侧的秦洛宁已经没了踪影,沈桥和一下楼,刘妈就热了饭。

吃晚饭,沈桥和问:“秦洛宁去哪儿了?”

话一问出口又后悔,秦洛宁那么忙,总不能像从前似的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后摇尾巴。

刘妈说:“少爷不久前出门了,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吃完饭,打算出门散散步,很久没回来了,花园里的花开的依旧鲜艳。沈桥和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株栀子花树。

阿丁在花园里除草,和沈桥和说:“这是去年少爷把宅子买回来的时候种下的,说是等先生回来,就会开花了。”

沈桥和的心在突突跳了两下后变得又酸又软,阿丁挠挠脑袋走到他跟前:“先生,你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少爷特别想你,天南海北地到处找你。有时候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接到和你有关的电话饭也不吃了就走了。我们都能看出来,少爷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沈桥和的脸上半点也看不出轻松。阿丁哪里知道秦洛宁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如果真的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沈桥和也不至于这么烦躁了。

沈桥和在附近散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他身侧。

车窗降下,秦洛宁的脸露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张叔在前面开车,沈桥和看到车牌才发现,这辆车也是从前的,五年前已经被当做资产抵押了。

“已经七八年没给先生开过车了。”张叔说。

直到车子停下,沈桥和下车发觉秦洛宁带他来的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

这是他们之前从秦宅搬出来的时候,一起住的秦洛宁母亲的公寓,现在已经划到了秦洛宁名下。

“钥匙一直没换,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当初沈桥和走的时候,是带走了一把钥匙的。

听到这句话,他的心里突然像是泡在了调料缸里,因为滋味太多,一时弄得他说不出什么心情。

沈桥和接过秦洛宁的钥匙打开,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黑暗中“喵”一声,一个胖乎乎的黑影窜到他跟前,绕在秦洛宁的脚边蹭。

“小粘糕。”

秦洛宁一手把小粘糕抱起,摸了摸它的脑袋后,对它说:“看看是谁回来了,去吧。”

当年被捡回来的奶团子,如今已经变得很大一坨,毛色蓬松柔软,看着就很好摸。

只是小粘糕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它的鼻子动了动,似乎在确认沈桥和身上的气味,然后慢吞吞地向他挪过去。最后,趴在他脚边,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沈桥和笑了,他弯腰抱起小粘糕。

对方也没抗拒他的怀抱,反而乖顺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和从前一样的温顺可爱。

沈桥和抱着小粘糕在客厅的软垫上坐下,他这才发现这个公寓仍旧保持着以前的装修,甚至他走的时候的杯子都还放在茶几上没有动,但是到处一点灰尘都没有。不像是临时打扫的,应该经常都有人来。

秦洛宁在他身侧坐下,看着沈桥和逗猫。

他目光幽深,有暗光流动:“这次回来景城,我最想和你回来的就是这个公寓,因为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桥和逗猫的动作停顿一瞬,而后又敛住目光,假装没听见。

“这猫见到生人凶的很,之前差点抓伤齐叔,就只能送去寄养了几天。可是你看它一见你,就认出你来了。”秦洛宁停了停,“它和我一样想你。”

秦洛宁不断发送着糖衣炮弹,沈桥和虽然早有准备,但内心还是稍显狼狈。

从走进这间公寓开始,他其实已经被攻破了外层的防守,在见到小粘糕的时候,境况更加堪忧。

秦洛宁再进攻一点,他高筑起的堡垒随时都会塌陷。

沈桥和提前预知到了危险。

在撸了几把小粘糕后把猫放了下来,直面着秦洛宁。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我买了明天的机票,明天我就会回江城,之后要去哪儿说不准。但是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就像你说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让你对我动了心思。但是你年纪小,没有分辨黑白的能力,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秦洛宁一听他要走,原本温和的脸倏然僵住,他克制着内心涌上来的情绪,伸手去抓沈桥和的衣服。

这次沈桥和吃了衬托铁了心,完全不为所动。

短暂的沉默后,秦洛宁一直没动,沈桥和站起身打算走。

刚走出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摁住。

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压制在地板上,沈桥和剧烈挣扎,可是秦洛宁力气比他更大,将他完全钳制。挣脱不掉。

沈桥和骂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放开我!”

秦洛宁的嗓子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低吼,崩溃,又绝望。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男人,不停向他示好、示弱,就算沈桥和没有那么快答应也不要紧。他唯一的底线就是沈桥和还在他的视线范围,可是现在对方告诉他,他要走。还再也不会见自己。

两端系着理智与疯狂的天平轰然倒塌,恐惧裹挟着心酸的愤怒叫秦洛宁暴走在崩溃的边缘。

他死死擒着沈桥和的胳膊,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说着,他低头就对着沈桥和的嘴唇啃去。

他发了疯一样地想要攫取对方口中的蜜.液,来缓解一直在灼伤着他的痛苦。

嘴巴被咬的出了血,沈桥和一声疼痛的嘤咛,秦洛宁像是被他这声唤醒了,就是这一瞬间的犹疑,让沈桥和抓住了机会。他一个抬手,击中了对方的腰腹,迅速挣脱钳制,反身一拳砸在了秦洛宁的脸上。顷刻之间见了血。

沈桥和重新掌握主动权,他骑在秦洛宁的身上,没忍住又恶狠狠地揍了他几拳:“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为什么非我逼我!”

关西说的没错,他有病。每次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玩真的,他就会对对方失去耐性。所以这么多年来,沈桥和始终是孤身一人。

其余人可以随手处理掉,可是秦洛宁呢?秦洛宁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对秦洛宁倾注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他甚至还想过等他老的时候,哪怕仍旧孤身一人,还有秦洛宁可以给他养老送终。

可是现在因为秦洛宁越界的爱,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

片刻之后,沈桥和冷静下来,他爬起身离开,被他打倒在地的秦洛宁伸手去抓他的脚腕。

“别走。”

沈桥和踢踹了几下,在对方松手后,几乎落荒而逃。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

张叔看见沈桥和一个人跑下来:“沈先生,小少爷呢?”

沈桥和把他支上楼,自己跑到路上打了个车,去了关西家。

关西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外湿漉漉的沈桥和,还有些惊讶:“你不是在秦宅,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沈桥和在关西家洗完澡后,和他说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秦洛宁刚刚那场疯狂的表白。

关西沉吟片刻后,反问了他一句:“离开景城后,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和秦洛宁联系了?”

正在喝热水的沈桥和怔住了,虽然他在秦洛宁面前把话说绝,但是真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对方,心里像是被绵密的针扎过。

他敛住目光,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关西:“他不该对我起心思的。否则我们能一辈子做一对普通的叔侄。”

而现在,一切都被秦洛宁亲手摧毁了。

·

夜间外面下了暴雨,沈桥和在二楼翻来覆去睡不着,雨打窗户的声音都盖不住那些折磨他的念头。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沈桥和的心突然狂跳不止。

是不是秦洛宁找上门来了。

是不是秦洛宁。

敲门声似乎停止了。

是不是关西去开门了。

不行,不能开门。

沈桥和跑下楼,正看见关西从玄关处回来。

两相对视,关西说:“是他,我没让他进来。”

沈桥和不相信秦洛宁会这么听话,如果他这么说的听,他就不是秦洛宁。

他走回二楼,拉开房间的窗帘,果不其然看见正站在雨幕下抬头望着他的秦洛宁。

对方现在哪有周刊上风生意气的模样,更像是一直被人遗弃的大狗,倔强又可怜巴巴地等着主人回来找他。

短信一条又一条的进来。

【对不起。】

【刚刚是我失态了。】

【听到你说以后不见面了,我一时没控制住我自己。】

沈桥和没有再去看短信。

只是这一幕,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大年初一的夜晚。

秦洛宁躲在窗帘后,给楼下的他发消息。

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博取对方的好感。

而现在,他们的位置突然颠倒过来。

·

暴雨下了一宿,沈桥和听了一宿的雨声。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关西问他的时候,他说:“不充了,等到了新城市我换个手机和号码再和你联系。”

沈桥和不知道秦洛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反正早上九点,关西送他去机场的时候,秦洛宁已经不在了。

去机场的路上,关西见沈桥和心神不宁的。

“想什么呢?舍不得了?你说你刚回来没两天就要走,我们俩都多久没见过面了。”

沈桥和没回答,他像是在出神,过了一会儿问:“秦洛宁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关西笑了一下,“这么关心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沈桥和拧住眉头:“有什么可后悔的。”

像是和他作对似的,这一路各个路口都是红灯。

无尽的等待里,沈桥和也愈发焦躁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有特别不好的预感。

“充电器借我。”

“怎么?又要充电了?”

调侃归调侃,关西还是给他递了充电器。

在给手机插上电的时候,关西说:“阿桥,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你根本不抗拒秦洛宁,从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十句里八句都是他。就算是昨晚,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也没有表现的很排斥。你一直都在强调,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却一句也没有说,你根本不喜欢他。阿桥,你要不要重新审视一下,思考一下这段关系。或许,你可以给他个机会。”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沈桥和都要怀疑霍青是不是和关西串通好过。

他仓促道:“他可是被我带大的,从十二岁养到18岁,我还曾经是他的监护人。”

“你也说了是曾经,现在已经不是了。况且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当年你还为了他差点去坐牢,年龄差大点又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你们不能在一起了。从前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对象,哪个不是一两天就腻了,可是只有秦洛宁,你自己说,你们都几年了你还这么惦记着他?

“你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人,什么时候也要用道德标尺来要求秦洛宁和你的感情了。要我说,你其实就是逃避,逃避秦洛宁的感情,也逃避你自己的感情。从前对你不喜欢的人,你总是能断的很干脆,怎么秦洛宁就不行了呢?你舍得和他说一句重话吗?我看你说完之后自己都要难受个半天吧。”

沈桥和抿着唇,没说话。

也不知道关西说的话他听没听进去。

充上电后,手机开机了。

诡异的是,原本以为会有很多未接来电和短信。

可事实上,从凌晨三点后,秦洛宁就没有再给他发消息了。

一个电话打进来,没有备注,可是沈桥和对这串电话号码很熟悉,这是秦宅的座机。

沈桥和犹疑片刻,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在这时候接这个电话,等待会上了飞机,他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喂。”

电话那头传来齐叔焦急的声音:“先生,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不好了!昨晚凌晨少爷被人发现倒在雨地里,送回家的时候发了高烧。可就在刚刚,谢家来人,把少爷带走了。我说少爷还发着烧呢!可他们说是谢老爷子要见人,我们几个老骨头拦也拦不住,阿丁还被打了!这些年,小少爷在谢家没少吃苦。先生,你现在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