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正明的事情发生突然, 贺商越也有些措手不及。
起因是在万黎。
关于万黎的事,贺商越是没打算让房正明知道的。
但最后房正明不仅知道了,还气病过去了。
贺商越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万黎, 这家伙做事行为往小了说是故意找自己茬给人添堵,往严重些了说, 贺商越觉得他可能是反社会人格。
不过万黎到底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贺商越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么多年来,万黎做的事情只要不太恶心他, 贺商越就不是很愿意跟他接触。
万黎有自己的小品牌, 但里面很多设计都是仿照着Griffin各种款式来的。
这种行为说穿了就是抄袭, 只是服装设计的抄袭很难维权。除非万黎是照模照样搬抄, 打上Griffin的logo, 做了Griffin的盗版, 不然贺商越很难在法律上制裁他。
要说以前见面还能维持亲戚间的情面,演一下兄弟打声招呼,那么在万黎抄袭他的设计后, 贺商越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眼。
对于万黎的转变,贺商越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随着年纪的递增, 万黎所做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偏激,只是在长辈面前, 他很能装, 装着孝顺懂事,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而且在众人能看到的对方,万黎没闯过什么大祸。小情况是有, 但他的父母能够帮忙善后——大人纵容,又没有过度出格,因此贺商越也不好插手管什么。
本就不是他的事,他不必要多管闲事,万一还因此伤了房正明的心,实在没有必要。
他私下跟万黎的接触不多,每次万黎有事找他,贺商越都会拒绝。
直到万黎找上了陶洛清的麻烦。
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贺商越都模糊了,只是现在再想,他一定是当时就很在意陶洛清的,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费了不少心思去搞万黎。
贺商越不查万黎是没有兴趣,认真花时间下去查了,差点没被自己查出的东西吓到。
万黎应该不至于去吸丨毒,但持有毒丨品不说,还为他人提供吸丨毒场所,甚至有引诱他人吸丨毒的怀疑——贺商越知道他坏,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坏。
这些罪名要压下去,万黎不在牢里待个七八年都没可能出来。
贺商越为警方提供了这些线索,不料万黎更机灵,提前知道了风声,跑到国外避难去了。
这一避就是大半年,直到前几天终于偷偷回来。
贺商越对这件事的关注没那么及时了,毕竟现在追老婆更要紧,但警方动作快,万黎回来后,是在朋友家门口被抓的。
贺商越是重要的线索提供者,这件事警方通知了他。贺商越还想着要瞒住房正明,千万不能让他给知道了,但另一边,万黎的父母却早就找到了他,见他不在,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房正明说了。
房正明当场就不行,被气得进了医院。
万黎的父母找他不是算账。警方将贺商越的信息保护很好,不可能透露出去。他们来找贺商越,是希望贺商越帮忙想想办法,让万黎免去牢狱之灾。
贺商越去医院看房正明的时候,万黎的父母就在病房内。
本还安静,但一见他就立刻开始鬼哭狼嚎,什么叫他想想办法吧,不能亲眼看着万黎去坐牢啊,他要是去坐牢,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贺商越觉得万黎会这样,离不开这对父母的功劳。
贺商越没说太难听的话,只说他没办法,兜不住。
万黎父母不依不挠,非要在病房说这件事,他们认定了贺商越有办法,贺商越人脉广路数多,一定能将万黎救出来。
房正明本来就状态不好,他们这样吵吵嚷嚷,差点再直接昏过去。
最后这件事闹得贺成业都来了。
贺成业没帮万黎说话。他信佛之后相信因果轮回那一套,来了也只是说,这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万黎做错了,就应该为自己做的孽赎罪,要他们接受现实。
场面因此很是混乱,贺商越被万黎母亲来回拉扯好几遍,还不能还手,又窝火又无语。
护士过来要他们安静,不然就报警了,这才终于有了点效果,安静下来了。
房正明的妹妹早些年前因病去世,他将万黎母亲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也一直对万黎疼爱。
万黎在房正明面前很能伪装,因此老人家知道万黎偶尔有些事情会惹贺商越不爽,但看万黎在自己面前孝顺听话,总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老人家能接受的范围,房正明去年还病了一场,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后,承受不住,直接就倒下了。
贺商越一边应付万黎快疯了的父母,一边照顾房正明,晚上才没去陶洛清那边。
直到第二天,贺商越的态度依旧强硬,万黎父母不接受也得接受这样的现实。
而房正明的情况好了许多,贺商越稍稍放了些心,晚上的时候终于得空给陶洛清打了电话。
贺商越没告诉房正明这件事跟自己有关,他不想再刺激房正明。
好在房正明难过归难过,这事上还是清醒的。
万黎的母亲来求他,他也只是说,这些事万黎的确错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也是在毁人家庭,怎么还能叫贺商越帮忙。贺商越人脉再广,生意都是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去搭上这种事情。
于是到后来,话题一度歪成了房正明就是偏心贺商越,不顾万黎死活。
这实在将房正明气得够呛。
贺商越忍了两天,也到了忍耐极限。叫人将万黎父母赶了出去,还在门口排了人,不允许他们再进来打扰房正明休息。
短短两天,房正明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贺商越感觉有些对不起房正明,但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他给房正明喂饭时,房正明还是难以相信地喃喃自语着:“……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贺商越跟房正明看到的万黎根本不是同一个,只好安慰安慰:“有些人长大就变了。”
房正明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就是到了这种年纪,一件事能引起整个人生的所有回忆。家人的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让他悲伤过度,精神状态不太好,因此医生建议多观察几天。
*
万黎现在被抓了,但结果如何短时间内还不会出来,至少要等段时间。
贺商越去接陶洛清的时候将这件事先跟他说了。
时间过去太久,陶洛清都快忘记有万黎这么一个人了。
而当贺商越说到跟万黎厮混在一起的不少人是一些模特时,陶洛清更是后怕阵阵——万黎之前找他帮忙做过模特,当时在现场他见过不少模特。
那会儿他就觉得一些模特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很像瘾君子,只是他不确定,还以为是为了配合服装风格。
这吓到了陶洛清,回忆起几个模特混在一起抽烟时,还问陶洛清抽不抽。现在想,还好自己离得远,现在是不是真的烟都不确定了。
“……当时要不是他对我做了那种事,只看他外貌,完全看不出他是这种人啊。”
所以从最初开始就叫你离他远一些啊——贺商越忍住了没有说这种屁话,只在心里想想。
“……那他接下去会怎么样,会被判刑吗?”
“判刑是一定的,这些罪名不轻。”贺商越道,“不过判多少就不知道了,他父母还在想方设法要将他捞出来,估计是想往精神问题那边靠吧。”
陶洛清皱眉:“……他真的有精神问题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他从小就正常又不正常的。他怕狗,因为被狗咬过,所以见狗就逃。但喜欢虐小猫,还会节肢小麻雀之类,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这么听哪里都很有问题:“……我觉得他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我觉得他是有问题的,但他的家长觉得这些行为很正常。”贺商越道,“而且我看他不像有任何反思后悔的模样,据说被抓住时还打了警丨察,估计结果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那房伯伯是不是很伤心?”
“当然伤心,被闹了两天,今天可算是消停了。”贺商越叹声气,“其实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就是人的精神不太好。他喜欢你,你去看看他,说不定他精神还能好些。”
“嗯。”
陶洛清点了点头。房正明的事上他绝不会找理由推辞,因为这是帮过他许多的人。
房正明的状态今天好了不少。
事情已经发生三天,不接受都得接受了。
贺成业也在病房里,今天他们的交谈倒是没起任何冲突,贺成业又是说着那些佛法道理,劝房正明想开点,一切都有因果,是避不开的,只有面对。
陶洛清以为就是来看房正明,结果再次看到贺商越的父亲,还怪紧张。
不过房正明看到陶洛清过来,脸色好了许多:“……小陶,你怎么来了?”
陶洛清站直了:“……房伯伯,你还好吗,听说你在医院,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陶洛清没有空手来,拎着一个水果篮子。
“我今天好多了,你坐,快坐吧。”
贺商越捏住陶洛清,对着贺成业喊了一声:“爸。”
陶洛清跟着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叔叔好。”
贺成业点点头,他注意到了贺商越的行为,一眼就能看透两个人的关系。
随后贺商越殷勤地帮陶洛清推椅子,让他坐下了,自己则是先靠着椅子站在他旁边。
这个动作更加证实了贺成业的猜测,不过他没说什么。
他不太管贺商越,更不会干涉贺商越的恋爱自由。
谈恋爱找对象么,肯定还是要找自己喜欢的。他早就不追求名利,贺商越的对象只要是个品性端正的人,贺成业就不会说什么。
房正明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小眼神,问:“小陶,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好久都没有去看我了。”
贺商越帮他回答:“就是在忙工作,以后会常去看你的。”
“我又不是问你。”
贺商越的手搭上陶洛清肩膀,直接说了出来:“外公,我们交往很久了。”
房正明一怔。
陶洛清也睁大了眼,贺商越这家伙,怎么能随心所欲就将这种话说出来。
只有贺成业淡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本就是打算要说的,没料想发生了万黎的事。”贺商越道,“今天过来了,就想顺便将这件事情也说了。”
但这大概是几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房正明本来还有点强颜欢笑,听到这件事情后,整张脸都慢慢舒缓开了。
“……这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房正明笑着,“你这混小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陶洛清恨不得掐死贺商越。
当着房正明面他没办法,还有贺商越的父亲也在场,陶洛清眼神不知该往哪里落——谁知这样的场合贺商越都不放过,会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贺商越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将陶洛清的手拉到自己掌心后,任着陶洛清用指甲蹂丨躏自己的掌心。
贺商越开口非常自然,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们在一起挺久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说出来。这几天是打算说的,结果万黎又出了事。”
房正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陶洛清避开不是,不避又心虚,充满慈爱的长辈目光其实让他心里温暖,于是更觉得贺商越极度可恶。
“……唉,万黎的事情,的确是我没想到啊。”房正明叹了声气,“我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假的,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说变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是变成了这样,他只是一直隐藏着自己,现在暴露出来罢了。”贺成业接道,“别再多想了,这是他自己该承受的。”
“算了,的确是不想好,说多了也只是增加难过。”房正明看向他们,“还是跟我说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吧。”
贺商越又要抢答。
被房正明制止:“你就别说了,让我听小陶说。”
陶洛清觉得那还是让贺商越来说比较好,他现在开口可能只想把贺商越臭骂一顿。
陶洛清说不好什么话,太突然了,贺商越根本就没跟他商量过这件事。
只能保持面上的平静不崩,挤着笑说:“……房伯伯,还是下次再说这些事吧。”
“害羞了?”房正明没有强迫他,“那好,就下次再告诉我吧,以后多多来看我,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你现在住哪里了?搬新地方了?”
“……嗯,不过也没有很远,还是挺近的。”
“那是时候搬回来了。”房正明道,“原先你住的那屋我一直留着,没有租出去。”
陶洛清莫名很感动,房正明一直都对他很好。
这么好的房正明,怎么唯一的外孙会是那么气人的东西。
陶洛清没能拒绝,顺着应了:“……嗯,好。”
贺成业没有多坐,他们来了不久后,他就先走了。
贺商越跟陶洛清陪了房正明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才回去。
房正明还舍不得:“你要走自己走,让小陶留下来陪陪我。”
当时陶洛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贺商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把他怀孕的事情给说出来——要真这样,他原地按死贺商越一了百了。
好在没有,贺商越好好说道:“洛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明天我再带他来看你,或者晚上我们再来,行吗?”
房正明一想也是,陶洛清好久没来看他,一定也忙。
他道:“那你们晚上再来看我啊,陪我吃晚饭,医院不是老年人能待的地方,老年人待在这里会特别难过。”
“好,我们晚上再过来,陪你吃晚饭。”
*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还没上车,陶洛清就抡起拳头打人——真的打,一拳抡在贺商越脸上,贺商越毫无防备,被他打退了好几步。
门口走来过去的人不少,还有一个保安,看到这幕都以为这两人是要打架。
保安过去:“这里不可以打架啊。”
贺商越忙道:“没事没事,这是我老婆,跟我闹脾气罢了。”
然后拉着陶洛清走了。
陶洛清已经知道贺商越这家伙没救了,也不想跟他争执,所以刚才直接给了那么一拳。
走到车边上时,贺商越想说点软和的话:“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么说,但你看我外公听到后多高兴,这两天他就没笑过,今天你来,他第一次笑了。”
贺商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就是看在房正明面子上,才只给了贺商越一拳。
陶洛清语气凶凶:“滚去开车。”
贺商越立刻解锁,打开车门:“别生气了,上车吧。”
陶洛清哼着坐了进去。
现在陶洛清脾气大了,不像以前那样腼腆内向说个话还会脸红,竟然都会动手了。
但贺商越没有意见,他觉得这样生气勃勃的陶洛清也很好,同样招人喜欢。
开车送陶洛清回去,贺商越仗着陶洛清不敢在车上跟自己动手,说道:“刚才那样算家暴了,是家暴了吧,你刚才家暴了我吧。”
“停车!”
贺商越连忙住嘴。
肚子里有种就是不一样,贺商越不敢惹。
贺商越先送陶洛清去吃饭,吃过了饭后,两个人去了趟超市。
晚上要再去医院看房正明,陶洛清想做点东西给房正明带去——他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但贺商越难缠,非要跟着他一起。
这趟购物也不轻松,贺商越推着购物车,陶洛清在看蔬菜的时候接到了陈字语的电话。
自从节目结束后,两个人的联系仅限微信交流及朋友圈点赞,打电话的次数寥寥。
陶洛清一般默认需要打电话的事相对是比较重要的事。
他接了起来:“喂?”
“洛清啊,是我。”陈字语道,“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陶洛清应道,“有什么事情吗?”
贺商越已经贴到了陶洛清身边,陶洛清使劲推着这个烦人的家伙。
“是有关工作的事。之前的儿童节目不是挺成功的吗,我家人已经不逼着我非做什么了。接下去我有些新尝试,但是找不到人商量啊。”陈字语道,“这两天刚好在A市,你今晚有空吗,陪我吃饭吧,顺便给我参谋参谋。”
“不好意思,我今晚没空。”
“那明晚也可以。”
“……明晚吗?”
“这边不是新开了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吗,一起去试试吗?”
听到火锅陶洛清就犹豫了。
他想吃火锅很久很久很久了,但夏天热,吃火锅更容易上火,他一直忍耐着。可陈字语说的那家火锅店他能猜到,在网上人气很高,上个月才开到A市。
陈字语一提,他忍耐不住,顺着就答应:“好啊,那明晚见吧。”
挂了电话,贺商越在旁酸不溜丢地问:“是谁啊?”
“同学。”
“找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的话找我做什么。”
在外面贺商越不好刨根问底,但他心里是非常在意的。
回去后,陶洛清说要睡午觉,回了房间。
贺商越又不能打扰陶洛清睡觉,介意的问题咽回肚子里,他去上班了。
下班后他再来接陶洛清时,陶洛清已经在准备给房正明带去的晚餐了。
贺商越进出这里已经像进出自己家一样随意,陶洛清见怪不怪,也不想跟贺商越计较。
见他进来,只说:“再等一会儿吧,还有一道菜没做,煲的汤也还需要点时间。”
贺商越被陶洛清的背影吸引,脚步不自觉地朝着厨房过去,然后从后抱住了他。
贺商越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样真像我老婆。”
被贺商越抱住的时候陶洛清差点切到手,手里的动作停了停,陶洛清道:“松手。”
“不松。”贺商越黏着人不肯放开,“做我老婆不好吗。”
陶洛清没理他。
贺商越得寸进尺,抱着人不松手,喊着:“老婆。”
陶洛清依旧没理。
贺商越更得寸进尺:“你什么时候再做甜品给我吃,我很想吃你做的蛋糕。”
陶洛清举起了手里的菜刀,锋利的刀刃被举起那刻在灯光照射下闪出一道阴森的光。
陶洛清冷冷地:“松手。”
贺商越感觉要不松手,这把刀很快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不能惹手里有刀的老婆生气。
“好的。”贺商越乖乖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