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商越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陶洛清手上。
“我真心希望, 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们能从另一种意义上重新开始。”夏日的月色明亮温柔, 洒在贺商越认真的脸上, “我保证, 以后都会尊重你, 会保护你。也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我们能一起组成一个很幸福的家,给我这个机会吧, 好不好?”
又是家。
陶洛清最受不了有关“家”的诱惑。
他怀疑贺商越是故意的, 存心拿这件事来诱惑他。可转念一想,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深藏在心里的想法, 贺商越又怎么会知道呢。
面对贺商越的问题, 他并非完全没有准备。
毕竟贺商越离开前说了那样的话,不论他会准备做什么, 陶洛清起码清楚他怀着的目的是哪个。
可他该怎么回答贺商越的问题, 陶洛清不知道。
他现在觉得这个场景就是犯规的。
当初为什么会对贺商越一见钟情, 就是这样的场景之下,风度翩翩的贺商越叫他挪不开眼——现在又再次置身于这个场景之中, 月色轻柔, 贺商越还说着好听的情话, 这些条件本就在对他的选择造成影响,更不用说他的内心从几天前就犹豫不决着。
真的可以吗。
如果他愿意,一切就能重新开始吗。
贺商越说选择权在他手上,就真的是在他手上了吗。
贺商越这一次会喜欢自己多久, 能对自己好多久呢。
太多种复杂的情绪加在一起,他很想冲动,但最后理智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因为他不能冲动,他从来没有能够冲动的底气。
视线其实有些模糊了,但陶洛清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他问:“……你希望,我们能组成一个家?”
贺商越吃不准陶洛清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对,一个家,就像我上回说的那样,我们一家四口,再加一只鸭子。你要觉得我现在那套房子不错,我们就继续住那里,你要觉得不好,我们就换套新房子。”
“……那这个家,你准备有多久?”
贺商越对这个问题不陌生。
相类似的,上回陶洛清也问过。
不管哪次,本质都是对自己还抱有怀疑,并没有完全信任。
言语上的回答他已经说过很多,如果先前所有都不能让陶洛清相信,这次也一样。
原本是想等进了酒店内再将戒指拿出来的,但看现在这情况是得提前了。
贺商越没有想很久,觉得该这样做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小绒盒,打开来,里面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出一些细芒。
陶洛清自然看清了这是枚戒指。
贺商越说道:“上回你也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当时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我说的永远就是永远,不会变就是不会变。可惜到最后也没有其他别出心裁的方式,依旧是这样老土的方法……我是认真的,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想跟你组成一个家。”
戒指拿出来,这些话说出来,怎么都像是求婚的场合了。
可再看看他们之间的样子,又不太像。
戒指都只是贺商越用来证明自己的道具罢了。
——关键是,陶洛清对这些毫无反应。
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声响了。
难道是陶洛清不喜欢这种方式?贺商越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戒指这种东西给人的感觉太正式了吧,是不是给陶洛清造成压力了?可自己并不是想要给他压力,他能想到的最好证明,就只剩下戒指了。
“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就是想证明,后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想跟你组成一个家,想让你做我老婆,想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贺商越不安地等着陶洛清的回应。
到这一步,自己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出去了,要陶洛清还不愿意,剩下的办法也就只有一个死缠烂打了。
贺商越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希望这回老天能站他这边,就这么一次,至少让陶洛清觉得感动,然后肯答应他。
贺商越希望陶洛清能答应,也做好了陶洛清不答应的准备——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等陶洛清再抬起眼时,竟哭得满脸是泪。
忘记了,他的心上人是个小哭包来着。
但现在哭的,也不像是被感动到,而是真心实意哭惨的模样。
贺商越立刻慌了,反省自己的话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好的怎么就让陶洛清哭成这样了。
戒指都收了起来,贺商越难得这样无措:“……你别哭,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还是我这次又做错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陶洛清哭得停不下来。
最初他是想忍住的,所以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可贺商越一说,他就感觉忍不住,哭得更凶了。
一抽一抽地说道:“……你以前,是真的不喜欢我……”
这句话让贺商越愣了愣。
难道陶洛清是为了这个哭的?就为自己以前不喜欢他,所哭成这样了?
这叫贺商越怎么哄,以前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他自己也是恨不得能改写过去的人。
总之这么哭不行,陶洛清还怀着孩子,贺商越生怕他这样哭身体会出事。
他只能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哭了好不好?”
结果就是陶洛清哭更凶了。
可是陶洛清也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去想以前的事情。但贺商越现在说的话,做的这么多事,一件一桩都在努力向自己表达着他的真心他的坚定,陶洛清很难不对比过去。
贺商越喜欢自己的时候能做这些,那他以前到底是有多讨厌自己——就算没有讨厌,那他是有多不喜欢自己,才能像那样不爱搭理自己,态度又傲又恶劣。
想到他就哭得不行。
陶洛清忘记自己的肚子,想蹲下去时发现连蹲下都做不到,更难过了,一下坐到地上,哭更伤心了。
贺商越手忙脚乱。
这跟他设想过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他没想到陶洛清会哭成这样,都坐地上去了。贺商越想扶他起来,没有成功,只好蹲着哄他。
陶洛清哭得伤心却也没有不让他抱,贺商越将人抱进自己怀里,顺着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陶洛清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大哭过后额头都有些晕晕的,他靠在贺商越肩上,软绵绵地问:“……你以后,真的会对我好吗?”
贺商越也已经坐在了地上,将陶洛清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哄着。
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我保证,一定对你好。”
陶洛清一抽一抽地问:“……那你要是对我不好了怎么办?”
贺商越学乖了:“没有这个假设,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不会对你不好的。”
但陶洛清还记着以前的事:“……你以前就对我很不好。”
这笔旧账怕是过不去了,贺商越头疼,只希望以后陶洛清能少翻翻:“那以后我成千百倍地对你好,好到你愿意放下以前那些事。”
“……要是你没做到呢?”
“那你就跟我外公去告状,让他打死我。”
陶洛清终于笑了下,这种话怎么都不像是贺商越会说的。
大哭一顿冷静后,陶洛清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抱住了贺商越的脖子没有松开。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以后会不会后悔,可现在所处的场景以及贺商越做错的一切都让他很难再说出拒绝。
主要是这样的场景犯了规,他曾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心动过一次,如今在甜言蜜语中同样心动了第二次。
陶洛清道:“……这样也还是不行,你得给我一些保证。”
“什么保证?”贺商越想写保证书的双手早就摩拳擦掌。
“……不管将来怎么样,孩子都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贺商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陶洛清竟然只要孩子,竟然是怕自己跟他抢孩子。
贺商越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陶洛清,其实他对孩子从未有过多余想法,只是因为怀了自己孩子的是他,所以他才会对这两个孩子充满期待。
他喜欢的只是陶洛清,孩子不过锦上添花。
贺商越确信自己不会跟陶洛清分开,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会答应——哪怕现在陶洛清要说,把半个公司给他,贺商越都会答应。
“好,我答应你。”
*
其实那晚贺商越准备了不少。
他将酒店一层包了下来,准备了一场无比浪漫的烛光晚餐,还有许多要送给陶洛清的礼物。戒指本来是该在烛光晚餐时拿出来的,贺商越想的要是在迷宫这里失败了,那就到吃饭这步再接再厉。
结果准备的礼物一样都没有送出去,除了迷宫这边,其他的场景都白布置了。
他们在迷宫这边坐了许久,沾了半身灰土。陶洛清又一顿哭,蹭得贺商越衣服上全是眼泪。
等到陶洛清终于不哭,贺商越就抱着老婆回家了——回的还是陶洛清那边。
晚上给哭唧唧的老婆煮了一碗面。
那晚什么都没做。
大哭还是很耗费精神的,陶洛清哭完就很累,到家洗了个澡,吃完面后就去睡了。
贺商越则是担心他这么哭过对身体不好,怕陶洛清肚子疼或哪里不舒服,整晚都提着心,几乎没怎么休息。
所幸陶洛清没事,一晚睡得都挺好。
第二天贺商越没打算去上班,就想在陶洛清身边陪着他。
他先起床,准备去买早餐。
还想着不要吵醒陶洛清,让他继续睡,结果他才坐起来,衣角就被陶洛清拉住了。
贺商越没回头,开始以为是自己错觉,但很快陶洛清的双手环了上来,像小猫似的,在他后背蹭了蹭。
都不需要说一句话,贺商越就已经心动得不行。
陶洛清贴着贺商越后背,一直没说话,但也环着不让他走。
贺商越受不了,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撒娇吗,未免可爱过头了。
他拍拍陶洛清的手:“我去给你买早餐。”
陶洛清没松,声音哑哑的:“我不饿,我不想吃,你先不要走。”
贺商越在不能让陶洛清饿肚子跟不能离开陶洛清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又缩回床上抱着陶洛清躺下了。
昨晚陶洛清睡得早,并没有对贺商越做过黏人举动。
但现在他蹭到了贺商越怀里,主动枕在他胸膛,声音明显是没睡醒:“……感觉好不真实。”
这点不说陶洛清,贺商越也是。
他其实要比陶洛清更不确定,因为这次的选择决定权都在陶洛清手上,前一晚看似没事和好了,但陶洛清要睡一觉醒来就反悔不干了,贺商越也没办法。
现在陶洛清主动黏他了,贴在他怀里不让他走,贺商越感觉这样的陶洛清可爱乖得不行,一面心动一面希望陶洛清以后能天天这样,他很喜欢陶洛清跟自己撒娇。
没忍住亲了亲陶洛清额头,贺商越开口肉麻:“宝贝。”
谁知陶洛清这回应他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嗯?”
贺商越瞬间有种被击中心脏的感觉,抱着怀里的人,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好。
他只再亲了亲陶洛清的额头,说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陶洛清刚才是凭着本能起来拽住贺商越的。
他睡挺熟,可贺商越起来时,一下睁开了眼睛。
脑子还没清楚身体已经有了动作,环住了贺商越不肯让他走。
现在又安稳下来,贺商越也没动,陶洛清厚重的眼皮压下就睁不开,很快睡了过去。
回笼觉睡得不长,大概只再过了一个多小时,陶洛清就醒了。
贺商越没睡,半躺在床上看手机,见陶洛清醒了,问:“醒了,饿不饿?”
这回是完全睡醒的清醒,先前拉住贺商越不让他走的事都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陶洛清伸了个懒腰:“……嗯,有点。”
“去刷牙洗脸,然后我去给你买早餐。”
陶洛清看着贺商越,点点头:“……嗯,好。”
跟之前一样,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陶洛清去刷牙的时候才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挤牙膏的手顿了顿,他将手举到站在旁边的贺商越面前:“……这是你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你睡着的时候。”
“可是我……”
“可是你都答应我了,戒指自然是要戴上去的。”
贺商越帮陶洛清挤上了牙膏,再给自己挤牙膏,一脸淡定地刷牙。
陶洛清总觉得这步骤哪里不对,但看贺商越样子又好像完全没问题。
最后无奈笑了笑,算了,贺商越就是贺商越,说再多甜言蜜语,做事情该是什么风格就还是什么风格,这家伙是不会变的。
时间不早不晚,吃了勉强还能算成早餐的早餐后,贺商越道:“搬到我那里去吧。”
陶洛清一听就先拒绝:“不要。”
贺商越不解:“为什么不要?谁家夫妻分开住的?”
听听,昨晚还在“给我个机会”,今天早上就是“夫妻”了,在贺商越那里,他们的进展可能是坐火箭前进的。
不过陶洛清对这点没有介意,他们之间的情况特殊,孩子都四个月了,的确不适用普通恋人循序渐进那一套。
“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要搬来搬去也太麻烦了,我现在不想麻烦。”
“你放心,不会让你累的,找个专业搬家公司就好了。”贺商越道,“这件事交给我。”
陶洛清却道:“那也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
“房伯伯还在你那里,现在就要让他知道我怀孕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