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安静到白连的冷汗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白连从卡片前抬起脸, 面色苍白地望向坐在旁边的主持人，用眼神询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主持人的表情也有些懵，卡片是策划组准备的, 他们并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不过他们还是迅速起身，想办法救场。
男主持人一边来到白连身边，一边笑着打圆场：“哈哈哈，这是节目组准备的小小恶作剧，看来大家都有被整蛊到！”
女主持人则快速走到舞台边缘, 对场外的工作人员说：“导播, 掐掉这一段……”
随后直播被紧急中断，后台的工作人员匆匆赶上台, 和主持人一起把白连围住。
整个现场一片嘈杂，不仅是现场的观众开始嗡嗡地议论起来, 连台上的练习生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宋闻星伸长了耳朵, 全神贯注，也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卡片被人换了”、“准备的留言根本不是这条”、“不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听不真切, 但是隐约可以猜到，白连被人整了。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 又跟白连结了仇，甚至知道白连做的事情？
宋闻星忍不住伸出手指, 悄悄地戳了戳陆之丞的后背。
陆之丞微微往后侧过脑袋，小幅度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会是谁呢？
“我去。”一旁的殷浚嗔目结舌, “真的假的？惊天大瓜啊！这可是直播诶！”
“多行不义必自毙。”卓逸霄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当初池乔摔倒，他们私底下不是没有怀疑过白连，毕竟池乔退出C位竞选的话, 最有可能当C位的就是白连。
可是那也只是猜测，他们没有证据，白连最后又在C位竞选中败给宋闻星，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坐在陆之丞旁边的池乔没说话，从刚才下台开始他就一直轻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
“池乔，别担心。”陆之丞拍拍池乔的肩膀，轻声安慰他。
池乔抬起脸，心不在焉地冲陆之丞笑了一下，反而安慰起他来：“我没事。”
事故很快就处理完毕，节目组临时给白连更换了一张备用卡片，重新恢复中断的直播。
或许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差，又或许是因为心虚，白连甚至连自己最擅长的假笑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说了几句，就拖着虚浮的脚步匆匆回到座位上。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尴尬掌声。
可以预料到，哪怕及时掐断直播，现场也一定会走漏风声。
宋闻星忽然回头看了坐在后排的两位前队友一眼，恰好与苏漆望过来的试探性的目光碰上。
苏漆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宋闻星抓了个现行，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宋闻星也冲他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过头。
离开电视台大楼前，宋闻星特地绕到陆之丞单独的休息室找他。
宋闻星悄悄地推开门，果然看到陆之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像是早就知道宋闻星会来找他，特地在里面等着。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陆之丞从手机屏幕前抬起眸。
看到宋闻星，他立刻放下手机，站起身向他走去：“闻星。”
宋闻星关上门，走到陆之丞跟前，抬起脸仔仔细细地把陆之丞的脸看了一遍，才问：“好家伙，刚才在台上你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哪些话？”陆之丞开始装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宋闻星撇撇嘴，语气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担心，“你就不怕粉丝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陆之丞笑了一声，“我又没在谈恋爱，清清白白的前辈对后辈的关爱之情，苍天可鉴。”
噫！
虚伪！
宋闻星在心里说。
“你就继续浪吧，要是翻车了，我们两个就连人带车一起冲进海里了。”
“唔……好像还挺浪漫？”陆之丞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个情景，点评道。
“你真是皮厚。”宋闻星说，“对了，池乔的第五张卡片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陆之丞摇摇头：“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估计是跟黎莺莺有关的。”
“我猜也是这样。”宋闻星若有所思地说，“诶，那你知道白连是怎么回事吗？”
“404的练习生没那么大本事，有本事的也没那个作案时机。”陆之丞说，“多半是他两个队友干的吧。”
“我猜也是这样。只不过他们从哪儿知道的情报……”
眼看着宋闻星即将陷入到案件推理中，陆之丞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诶诶诶，你过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问他们两个的事情吧？”
“不然呢？”宋闻星抬起眼，反问。
“我以为某人刚才在台上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下台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找我报恩。”陆之丞啧了一声，“我不要庸俗的金钱，我要求很低的，以身相许就行。”
“嚯，脑洞还挺大，真敢想。”宋闻星憋不住笑，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掐着上车时间，“我得回去啦。”
“去吧。”陆之丞抬手扣住宋闻星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知道了。”宋闻星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动身，而是杵在原地，看着陆之丞。
陆之丞心中一动。
“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事，就是……”宋闻星抿了抿嘴唇，忽然伸出胳膊，飞快地抱住陆之丞的腰，把下颌搁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想抱抱你。”
想抱抱你。
想跟你撒娇。
想某一天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你。
想你。
尽管隔着厚厚的冬衣，可当腰身被搂住的那一瞬间，陆之丞的心还是砰地炸了。
他正要回搂住宋闻星，狡猾的小猫却从及时地松开手，扭过头一溜烟儿跑了出去：“我走啦，小陆哥哥拜拜。”
陆之丞的手在空气中搂了个空，却扬起唇角，他望着宋闻星背影消失在门口，轻声说了句：“闻星，明天见。”
宋闻星回到车上后，司机清点了人数，启动车子返回橘子大楼。
宋闻星这时候才发现，白连并没有跟着回来，所以回去的只有九个人。
车子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驶着，坐在宋闻星身边的池乔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边景色，很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宋闻星也安静了片刻，忽然低声问：“乔乔，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池乔没有马上回答。
他把脸从玻璃窗的方向转回来，看向宋闻星：“我之前在那个地方撞见过他跟罗媛老师吵架……我有怀疑过他，但是没有证据。”
“好家伙，这是被谁整了啊，多大仇。”宋闻星啧了一声，试探着观察池乔的表情，“如果是他干的，我希望他罪有应得。”
池乔很勉强地笑了笑：“嗯。”
于是宋闻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池乔根本不关心白连的事情，那么只有跟黎莺莺有关的事情才会让他这么心神不宁。
宋闻星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池乔：“没事啦。”
你不会有事的。
你担心的人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回到宿舍，宋闻星已经困到眼皮都睁不开了，随便洗了个澡就爬上床补觉。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蓝小影询问殷浚今天录节目时的现场情况，还说这件事情已经上了热搜，白连素人时期的黑料都被扒了出来。又听见蓝小影问池乔，第五条留言到底写了什么……
第二天的生活风平浪静，依然是起床、吃饭、上课、训练、训练和训练。
一开始大家还会在闲暇的时候讨论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在现场的人绘声绘色地跟没去的人描述当时的情景。
还有人特地来问池乔到底是不是白连做的，池乔每次都用一句“抱歉，我不太清楚”打发回去。
之前和白连一起玩的几个人也被大家自发地视为了同伙，走到哪都会受到异样的审视，也不敢再跳。
一连过了三天，白连都没有回来，节目组也没给这件事下个定论。
大家又被收了手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渐渐地就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宋闻星本以为一切慢慢回归正轨，直到第四天傍晚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白连回来了。
白连悄无声息地站在食堂门口，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目光幽怨地看着食堂里地练习生们。
一开始宋闻星并没有注意到白连，他正在跟蓝小影抢争夺最后一块藤椒鸡腿排。
最后卓逸霄一叉子伸过来把鸡排叉走，手腕稍微一使劲，直接把一块鸡排一分为二，大的扔宋闻星碗里，小的扔蓝小影碗里。
“大哥威武！”宋闻星冲卓逸霄一抱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
“卓逸霄你偏心！”蓝小影尖着嗓子大叫。
“我要是偏心，你连小块都没得吃，整块都是宋闻星的。”卓逸霄冷漠地喝着自己的汤。
宋闻星拿起自己的筷子，把自己的鸡排分成两，把其中一块夹给蓝小影：“好啦，我们一样多。”
蓝小影转头看宋闻星，感动得热泪盈眶：“星星，还是你对我最好……”
“嘁。”卓逸霄从汤碗后面露出一双眼睛，“蓝小影，你就这点出息。”
“卓逸西嗷！”刚被安抚下去的蓝小影瞬间又鸡叫起来。
“舌头捋直了再叫我名字。”
“啊啊啊啊——”
殷浚痛苦地捂起饱受摧残的耳朵：“别叫了，你是鸡吗？”
池乔无奈地笑着，把刚拿回来的小橘子往每个人面前各放了一个。
就在他们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宋闻星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句：“诶，那是白连吗？”
宋闻星愣了下，抬起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连。
殷浚他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周围的练习生们也都发现了白连。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短短三天，白连变得憔悴了不少，他面色发黄，黑眼圈浓重，鸡窝一样的头发像睡醒了没梳头就直接过来了，胡子也没刮，下巴全是青色的胡渣。
微妙的是，这种邋遢的造型反而使他看起来比平时装可爱更让人觉得顺眼。
白连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在人群中找到了宋闻星的脸。
两人对视，宋闻星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白连直接冲到了宋闻星面前。
殷浚卓逸霄池乔三个人嚯地站了起来，像三座大山一样气势磅礴地挡在了宋闻星面前。
蓝小影则鸡叫一声，把坐着的宋闻星提了起来，自己躲到了他的身后。
宋闻星：“……”
“宋闻星，留言卡调包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白连咬着牙，从他们三个的肩膀缝隙里窥探宋闻星，“整个404里就你跟我有仇！一定是你整我！”
宋闻星“嘿？”了一声：“神经病，我整你干吗？你很红吗？”
旁边传来低低的哄笑声。
白连憋红着脸，用力得连脸上的肉都在抖。
他瞪了他们一会儿，突然指着从宋闻星身后探出脑袋的蓝小影：“那就是你，蓝小影！”
蓝小影又缩了回去，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你疯了吧你！老娘都不稀罕理你！戴好你的狗嘴套，别逮着谁咬谁！”
白连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不对了：“你们天字一号没一个好东西！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
“你有被害妄想症？”卓逸霄皱眉。
“是你们，都是你们……”白连一双眼瞪得通红，他喃喃自语，“你们欺负我家穷，你们看不起我，你们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说我坏话……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针对我……”
池乔转过头，对旁边一个练习生说：“快去叫选管过来。”
练习生连忙点头，正要离开，不料白连突然扭过头，尖叫一声：“不许去！”
池乔被他一嗓子嚎得晃了神。
白连突然抓起旁边餐桌上的一把叉子，朝着池乔的脸扎了过去！
“啊！”
“小心！”
四周传来一片慌乱的惊呼声。
所幸白连鱼死网破的举动并没有得逞，因为在他靠近池乔之前，旁边的卓逸霄就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将他整个人踹倒在地上！
“池乔，没事吧？！”殷浚赶紧去检查池乔的脸。
“我没事。别担心。”池乔摇摇头，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卓逸霄那一脚可不轻，白连疼得趴在地上，表情扭曲，起都起不来。
“全部都是因为你！池乔！你还在这里装什么老好人！”他怨毒地盯着池乔，“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池乔表情平淡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轻轻地推开了池乔，走上前来。
在众人担忧又惊诧的目光中，宋闻星走到白连跟前，蹲下身来。
白连抬起眼，恨恨地看着宋闻星：“宋闻星，你也不是好东西……”
话未说完，他的下巴就被宋闻星用力地掐住了！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连被掐住下巴的白连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听着，白连。”宋闻星掐着白连的下巴，盯着他的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忽然染上狠戾的情绪，“在做龌蹉事之前你就该想清楚要承担后果。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没人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