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偷东西的灰狼被带回去审讯。有用的东西没有问出太多, 反而从他背后牵出一个活跃在月华城的惯偷团伙。
原来,这只灰狼原本就是月华城的一只惯偷,被抓前, 经同行介绍,揽了个生意:有人出了十枚紫骨币的高价,雇他偷云无真身上的玉牌。
但雇他的人,他连脸都没瞧见, 两人是在一个小巷子里隔着门交易的,对方预付了他三枚紫骨币, 许诺事成之后,支付剩下七枚。
对方没告诉他云无真是小王爷, 只说是一般的兄弟争夺家产,需要那腰牌做信物。
偷小王爷的玉牌, 这么危险的事情,居然只给十个骨币, 这只灰狼现在深觉自己是被同行给坑了,怀疑同行不干活还偷吃回扣, 于是一气之下把介绍他的同行也招认出来。
治安队顺藤摸瓜把那个介绍他的同伙也抓回来, 一番拷问, 仍没问出雇主身份,倒是破了去年王城几起失窃的案子, 最后把一伙盗窃的组织, 连锅端了, 按照北境的律法, 一人抽十鞭子,送进牢里。
作为抓小偷的功臣,杭十七这个见习治安队队员也算立了一功。
“这个给你。”敖顺那出一根黑色的套索:“这是治安队员配备的拘役绳。”
“月华城街道上禁止使用兽形, 你下次在看见谁在街上变出兽形,就抓着绳子这头,把锁扣扔过去。这上面有自然之力加持,会自动锁定目标,扣住对方的颈部,令对方无法变回人形。你再扯着绳子,他就跑不脱了。”
杭十七把套索接过来,只见它一边是一个黑色的环形锁扣,一边是一条长长的链锁,尾部有一个可以抓在手里的握把。
杭十七把绳套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这不就是狗绳吗?”
敖顺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义正辞严:“别瞎说,这是捕兽绳,不是狗绳。北境血脉与狗有关的兽种不少,他们各自也有很出色的能力,我们提倡兽种之间团结,不要因为你是狼血脉就歧视狗血脉的兽人。”
杭十七张了张嘴:“我没有这个意思。”
毕竟我也是狗。
“没有就好。”敖顺看他神色不似伪装,语气缓和下来:“我想你也不应该是那种人,只是担心你听了什么人的言论,被带偏了。北境有不少狼种兽人歧视犬种兽人的情况。比如现在主持商会的会长,明明他们自己也是和云狐混血,却偏偏看不起犬种兽人,去年还禁止犬种兽人进入商会下辖的一些店铺和饭馆。不过后来被老大知道后,狠狠出手教训了一顿。”
“还有这种事,怎么教训的?”杭十七自己兽形也是狗,加上因为尘西先前种种,和晚宴时候商会会长那番话,对商会印象很差,不由自主就带入了犬种兽人一方。
“当时犬种兽人因为被歧视的事情写联名书递到王宫,商会会长却拒绝道歉,还说北境实力为尊,狼就是比狗强,狗就是劣等种族。老大说既然商会会长看不起犬种兽人,就来一场公开擂台赛,商会出十个支持歧视的人,犬种兽人也出十个反对的人,一对一,谁赢谁有理。比赛的场地就在月华广场,历任狼王更替之时战斗的地方。”
“犬种兽人里也有几个特别善战的种族,比如斗犬族,巨牙族等等。鬣狗族原本也算,不过他们名声太差已经被从北境除名了。这些种族派出的顶尖战士,并不比普通霜狼弱。”
“而商会这边,防卫队并不属于商会管辖,不能算,其他的成员多是一些擅长经商,不擅长战斗的种族,少数还有几只霜狼,但一方面常年养尊处优,一方面年迈体衰,战斗力早就大打折扣了。”
“此消彼长之下,这次比斗商会惨败,那些歧视犬种兽人的人被自己看不起的犬种兽人打得脸都肿了。他们不是觉得犬种兽人不行吗?没有狼种兽人厉害么。结果他们还不是在台上被揍得嗷嗷求饶,让全城的人看笑话。”
“老大借势废除了商会一大堆关于歧视犬种兽人的规定。不只是犬种兽人,商会那群家伙对雌性兽人和混血兽人敌意也很大,不过有了这次先例后,他们至少在表面上收敛很多。因为每当他们露出苗头的时候,雌性兽人反歧视联合会和混血兽人保护协会的战书就飞过来了。”
杭十七听得直乐。回想一下,歧视的事情他也经历过,之前尘西张口:混血雌性兽人,闭口:谁输了谁学狗叫。他原本以为只是尘西自己嘴脏没素质,没想到脑残还是祖传的。
“想不到敖梧有时候还挺有想法的。我还以为他管理北境的时候,就只会板着脸一本正经吓唬人呢。”
“老大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夸起敖梧来,敖顺瞬间换上迷弟崇拜脸:“老狼王出了名的严厉,而老大是唯一一个顺利坚持到底并打败老狼王,成功继任的人。且他是老狼王的徒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继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你不知道他上任的时候压力多大。虽说实力最强毋庸置疑,但是在势力上,他当时年轻,又没什么家世,确实立足未稳,那些老油条就可着劲刁难他。”
杭十七想,十八岁呀,比现在的自己还小一岁。说起来敖梧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明明年纪不大,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大人样子,其实也挺辛苦的,尤其一想到这个年龄的敖梧还被一些老家伙欺负,就更心疼了:“老狼王去哪了?”
敖顺:“去世了。老狼王有脑疾,三年前已经出现了一些健忘的征兆,他也是因为有感于自己即将不行了,才那么苛刻地要求自己的徒弟,希望他们早日成器,接下自己手里的担子。”
杭十七:“敖梧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年轻继任狼王的吗?”
敖顺点点头:“没错,别看什么最年轻的狼王,听上去表面风光,但是老大经历的压力也远比他的前辈们更大。虽然大祭司这边对他很支持,但是长老会和商会却暗流涌动,总有人试图搞一些小动作,欺负老大年轻没经验,想趁机捞好处。”
“啊。”杭十七想起先前敖梧说和他假结婚的事情:“那有人算计敖梧的婚姻吗?”
敖顺:“这是自然,毕竟王后拥有和狼王平等的身份,又是夫妻,能很大程度上影响狼王的决策。在狼王不在时,甚至可以代理参政。如果王后来自某个势力,那个势力就能在北境掌控极大的话语权。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老大已经对你表明心意,大祭司也表达了支持,那些想动歪心思的势力,这下也只能安分着。”
杭十七点点头,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敖梧真是因为怕被安排婚事才拉他来做挡箭牌的。那如果他以后真的需要假结婚,自己或许也可以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
晚上回到王宫,和敖梧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杭十七主动道:“我想通了,我愿意跟你结婚!你太辛苦了,如果我嫁给你能让你减轻一些负担的话,我愿意!”
敖梧刚夹起的一粒豆子咕噜噜落回盘子里,虽然明明知道杭十七说这种话多半是抽风,小脑袋里指不定在胡乱琢磨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来由地心跳乱了几拍。
他呼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抬头,审视地上下打量杭十七一番:“谁又和你说什么了?”
杭十七把敖梧掉了的豆子夹起来塞进嘴里,吧唧着嘴说:“啊,就是听敖顺说了一点你过去的事,说你很厉害,十八岁就是狼王了,比我现在还小。”
敖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杭十七唇间,又很快挪开:“不必同情我,当狼王是我自己的选择,握着大陆七分之一的权柄,我不会被欺负。那些吵个没完的家伙,顶多就是有些麻烦罢了。”
“那就当我想帮你省些麻烦吧。”杭十七觉得敖梧有时候就是太要强了,不肯示弱半分,一点不招人心疼。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哭唧唧一下,撒个娇,然后趁机提条件,想要什么应有尽有么?
“好,不过暂时还不需要。”敖梧说。
对他来说,杭十七肯默认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挡掉那些麻烦了。既然对方对他没有感情,他也不会自私到利用对方的同情心,把对方绑在身边一辈子。那太卑劣了。
时间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三天,三天后,安晴如约在望星斋把书锦需要的资料交给对方。
书锦粗略翻翻资料,一些细节都和他们自己调查到的能对上、他看资料的真实性没有问题,立刻堆上殷勤的笑容:“安先生办事果然令人放心。”
安晴淡笑着应道:“是安晴应该做的。”
书锦放下资料:“您希望什么时候拿到元玉,实不相瞒,要开启传送的阵法只有老师才会,安先生不如等这方事了,跟我一起回南夏去找老师?”
安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仿佛对书锦的谋算毫不知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次交谈依旧结束地很快。毕竟双方都不希望被人发现和对方有什么交集。
安晴出来后吩咐掌柜的:“找人全天监视他们,每天给我汇报,小心别被发现了。”
老掌柜并不打听安晴的计划,他只知道安晴对他有恩,安晴吩咐的事情,他不遗余力去做就是:“安先生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安晴点点头:“霜月到了吗?”
掌柜:“已经来了,在顶楼的隔间等您,您请跟我来。”
顶楼的包间里挂着浅色的帐幔,随风轻轻飘动着。霜月坐在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到王宫的方向。
喝完一杯茶,霜月脸上已经浮现不耐烦的神色:“怎么,三长老家里一个不受宠的长子,都敢把我晾在这了吗?”
今天她接到安晴的信息,说有一件关于敖梧的非常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她。对方神神秘秘的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霜月还是忍不住来了,哪怕敖梧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哪怕他已经公开承认了他喜欢的人只有杭十七。
对于安晴这个人,她没有太深的印象。虽然同为雌性,但对方姿色普普通通,家世普普通通,能力普普通通,唯一值得夸奖一下的,大概也就为人处世方面挺有分寸了。可惜安晴摊上那样一个爹,这辈子只能当个联姻工具人。
霜月不同情安晴。一个人的人生虽然有家人的影响,但不应该一辈子背负家人的烙印。霜语跟安晴同样的出身,却能凭借优秀的灵感,成为大祭司候选,成功摆脱了父亲的阴影。
安晴就算灵感方面没有天赋,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反抗,他现在已经是狩猎队的一员了,他要是坚持不服从父亲的安排,有敖梧在,没人能强迫他。说白了,就是他太过软弱,太逆来顺受了。
安晴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霜月的思绪。
“霜月大人,抱歉让您久等了。”安晴出现在顶楼,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声音仿佛一阵清风,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
霜月脸色缓了缓:“说你的秘密吧,我很忙,希望你不会让我白跑一趟。不过我很怀疑,有什么关于老大的秘密会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霜月大人陪伴狼王殿下三年,和我们这些新人自然完全不同。”安晴说:“但我将要说的这件事,不仅是您,狼王殿下或许也并不知情。而我也是在极凑巧的情况下偶然得知。”
霜月蹙眉催促道:“要说快说,别卖关子。”
安晴不紧不慢呷了口茶:“是这样的,我发现杭十七是一个秘密组织派来刺杀狼王殿下的刺客。不过他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现在那个组织的人扮做行商潜伏进月华城,正在追查他。”
霜月手里的茶杯咣啷落地,她俯身揪住安晴的衣领:“你说……什么?杭十七他是什么?”
安晴毫不反抗,任由霜月几乎把他从座椅上提起来:“杀手,他是来刺杀殿下的,您或许觉得很难相信,毕竟他一直伪装的很好。但是我以性命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您不信的话,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