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十七和敖梧躺在一个大号的木箱里。
木箱并不完全密封, 留出了可以呼吸的缝隙,也可以通过它观察周围的情况。箱子比敖梧的身高还长些,宽度两人并排躺着绰绰有余。
一起被搬上船的箱子还有很多, 他们这一箱并不显眼。
负责搬运货物的都是宗尧船上的船员, 一个个人高马大,两人抬一个硕大的箱子,走得毫不吃力。
杭十七和敖梧所在的箱子被搬起来。箱子被人颠了一下,抗到肩上,杭十七在里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扑到敖梧怀里,鼻尖磕在对方胸口,投怀送抱似的。
敖梧用手环住他的腰, 把人固定住,灼热的气息洒在杭十七耳际:“抓着我。”
“哦。”杭十七立刻用一种类似考拉抱树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敖梧身上。
敖梧:“……”
“哎哎哎, 动作轻点,这箱可是贵重物品。”云无真注意到是做了标记的箱子,怕他们笨手笨脚把人摔到, 忙叮嘱了句。
宗尧跟在云无真后面,抱着手臂,眼睛随着他来回摇晃的尾巴左右看着,像是个馋肉的大狗子盯着一块肉骨头。
抬着箱子的船员歪过脑袋问:“什么贵重物品,小王爷这么宝贝, 不能磕不能碰得, 连看看都不行?”
“是一些祭祀用的塑像, 涂料比较特殊,不宜见光。做工很精致,我怕你们给我碰坏了。”云无真解释道。
“啊?可我感觉里面好像没固定好, 要不还是开箱检查一下吧,水路颠簸,万一遇上个风浪,东西被颠坏了,咱们可赔不起啊。”船员把目光投向自家老板。
宗尧把视线从云无真尾巴上拔下来,有些迟钝地问:“啊?什么?”
船员:“我说,咱们要不还是开箱检查一下?要是怕见光不好,可以在库房点蜡烛检查。”
云无真不干了,脸上笑意消失,嘴角拉平,不满道:“开什么箱,你们老板答应我不检查了。我只是让你们小心着点,别把我东西碰坏了而已。我堂堂云狐族的小王爷,手里的钱可以买你们一百个船队,用得着为了一点赔款讹你们?”
船员避开云无真的视线:“可,船长,这种事,还是保险一点为好吧?”
宗尧抬头,正好撞上云无真望过来的眼睛,那狐儿眼睁圆了,色厉内荏地瞪着宗尧,好像在说:你答应我了,不能出尔反尔!不然我嘤给你看!
宗尧还挺想再看看云无真嘤的。不过又怕把小狐狸惹毛了,以后没得尾巴摸,想了想还是摆摆手:“不用,我信得过小王爷的人品,时间紧,先开船。”
箱子被人放在仓库里,堆在一堆箱子的最上面。
杭十七撑起胳膊,扒着箱子边缘,看着仓库大门关上,微微松了口气。
“顺利上船,我厉不厉害?”杭十七低下头,用气声问敖梧,同时跨坐在敖梧腿上的屁股不太老实地扭了两下。
“别皮,先下去。”敖梧靠在箱子板上推了下杭十七的腰。他声音有些哑,像是努力忍耐着什么。
杭十七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太对劲,要不是两人都穿着衣服,简直像是他骑在敖梧身上,对他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杭十七忽然顶了顶胯,俯身在敖梧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问:“宝贝,舒服么?”
“……”
敖梧抬起眼睛瞧他,黑暗中,敖梧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眼,泛着幽幽的灰绿色暗光。
“哈哈哈哈哈。”杭十七似乎从调戏敖梧中获得了什么奇怪的乐趣,兀自笑得乐不可支。
直到他隔着衣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支棱起来,硌着自己,才察觉不妙,停下了笑声,缩着手脚起身躺到旁边:“咳,那个,我们还在逃命呢,你别冲动,而且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剧烈运动。”
“杭十七。”敖梧连名带姓地喊他,气息还有些不太稳。
“啊?”杭十七心虚地抖抖耳朵。
“撩完就跑?”敖梧翻身覆在他身上,微微俯身,气息喷洒在他颈窝间。
“没有,完全没这个意思。那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么?”杭十七用手撑着敖梧的肩,怕痒地缩了缩脖子。
敖梧:“欠着?”
“欠着欠着。”杭十七债多不愁地应付道。
“行。”敖梧松手放过他,毕竟再闹下去,难受得还是自己:“那你还债那天,别哭。”
“那,”杭十七听敖梧这个语气,觉得有些危险,耍赖道:“那我又控制不了,你要是把我弄哭了,咱们这事是不是就算扯平了?”
“不,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敖梧用指腹在他脸侧刮了一下:“我那天可能会失控,你越哭,我便失控的越厉害。”
“啊?”杭十七小声嘀咕,声音软唧唧的,很没底气:“你怎么这样啊?”
敖梧用舌尖抵住犬齿,用力舔了下,尖锐的犬齿划过舌尖,带来些轻微的刺痛:“没办法,毕竟忍得太久了,人会变.态。”
两人在箱子里躺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箱子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三声快,两声慢,是约定过的暗号。
接着云无真把箱盖打开了:“敖梧,杭十七?”
杭十七的脑袋蹭地从箱子里冒出来:“他们都睡了?我们可以出来活动了?”
“没全睡,这是加急单,晚上也要赶路,不过他们轮班,除了负责开船的,其他人都睡了。在仓库附近活动一下应该没事。”云无真说。
“这次多亏你了,不过你怎么说服宗尧的,你给他摸毛毛了吗?”杭十七蹦跶着从箱子里趴出来,在里面待这么久可把他闷坏了。
云无真脸色一僵,含混道:“就摸了两下尾巴。”
“我就知道,宗尧那个人,就是个绒毛控,只要给他摸毛绒绒,什么都好商量,当初我……”
“当初他摸你了?”敖梧突然打断杭十七,眼锋凌厉地扫过来。
“昂,他说想摸毛绒绒,我就变成兽形,友情让他摸了两下。”杭十七心虚了一秒,又挺直腰杆反瞪回去:“怎么了嘛!你兽形没人摸过?你们训练打架的时候,还天天互相咬,互相抱着打滚呢,我说什么了么?”
敖梧也明白兽形摸两把不代表什么,只不过心里的独占欲作祟,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最后他叹了口气,有些示弱般说:“我不是凶你,只是有点不高兴。”
杭十七语气瞬间软下去:“那最多,以后不给别人摸了嘛。”
“嗯。”敖梧应了一声。
杭十七看着敖梧沉默不语的样子,又挨过去,用尾巴去勾他的,细声哄他:“只给你摸,人形的也给你摸,行不行?”
“行。”敖梧鼻音里带了点笑意,又转身在杭十七额头上亲了一下。
云无真简直没眼看,怎么两人逃亡半月,倒是变得更腻歪了,他不满地敲敲木箱,瞪着敖梧:“收敛点,行不行?我出卖色帮你们跑路已经够艰难了,你们还给我塞狗粮,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出卖色相?”杭十七很敏锐地抓住重点,上下仔细打量云无真,眼里闪着对八卦的渴求:“你把宗尧,睡了?”
“没有,没睡,我又不喜欢他那个类型的。不是,我就不喜欢雄性!”云无真被杭十七的问题问得头皮发麻。
杭十七又压低声音,探着脑袋问:“那是他把你睡了?”
“也没有……为啥我俩两个雄性非得睡一觉啊?”云无真崩溃道:“杭十七你跟谁学的,张口闭口睡来睡去,你以前不这样说话的。”
“他。”杭十七顺手指向敖梧,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
“嗯,我。”敖梧配合地接过锅来,一把扣在自己头顶上。
“……”云无真不敢去骂敖梧,搓了搓脸:“说正事吧。”
“南夏地宫塌陷,茧鼠死伤惨重,位置暴露的事情已经在七王族传开了。但是和你们告诉我的版本不一样,现在火羽族抢先认下这个功劳,说是他们找到地宫的位置,炸塌了地宫。还说地宫塌陷时,他的人在地宫看见了你俩,说你们就是茧鼠背后的支持者。”
杭十七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瞪着眼睛问:“他怎么能这样,先前他不是还说茧鼠老巢在北境,我也逃回北境了么?他前后矛盾了呀?”
云无真:“不矛盾,他说你先逃到北境跟敖梧汇合,你们俩又偷偷去了南夏。还说南夏地宫应该只是茧鼠的其中一个据点,他们还有另外一个据点,在北境。所以他提出让敖梧交出你来,再开放国境线,让七王族的人组团进去搜查。如果不答应,就从西线开战。”
“……”杭十七气得开始撸袖子。
敖梧倒还算淡定:“其他几族的反应呢?”
“铁甲熊族和鹤族目前中立。人鱼族置身事外。狮虎族态度有些暧昧,目前在往北边调兵,云狐这边,我大哥他……也在暗中动作,我劝了几次,他非但不听,还嫌我碍事,打算把我打包送给虞方晴。所以收到你们的信,我赶紧就跑路了。这事情结束之前我是不打算回东野了,看在我出卖色相把你们运回北境的份上,你们可得收留我。”
“你想住多久都行。”看在云无真帮了忙的份上,敖梧答应得倒是痛快。
“对了,明天经过万泽城,会遇到一次船检,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人给你们做了两副伪装。”云无真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从里面掏出两个和他们差不多等高的模具,模具是人形模样,只不过脸的部分是一个巨大的兽首,皮肤是石灰白,看起来像是用石头雕出的人形。
“你们把这个套在身上,别乱动,躺在箱子里,看起来就跟雕塑差不多了。这东西虽然有些闷,但是不影响行动,你们进北境之前,白天尽量都穿着,这样安全。”
敖梧接过模具,又把略小些的一套递给杭十七。两人试了一下,倒是合身。
“还有这种好东西,那之前怎么不让我们穿?那你不就不用出卖色相了吗?”杭十七边往身上套,边问。
云无真:“这材料温度高的时候会慢慢融化,所以只能穿一次,且最长只能穿一天,后面就慢慢变形了,当然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用。再说前面我不是能应付吗?摸摸尾巴能解决的事,干嘛要花钱,知不知道这一副模具多贵?”
第二天的行程和第一天差不多,为了让白天不那么难熬,杭十七都是白天躺着睡觉。万泽城时,果然经历了一次检查。
“哥们,都熟人了,给个面子。我赶时间。”宗尧熟络地勾着检查人员的脖子商量道。
“尧哥,最近往北境方向的都查得紧,我们也没办法。这样行不行,我让兄弟们动作快一点,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宗尧于是看向云无真:“小王爷觉得呢?”
“查吧。”云无真撇撇嘴,傲慢地说:“不过我船上可都是贵重物品,你们仔细着点,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检查的过程有惊无险,杭十七和敖梧的箱子果然被打开了,不过所以的箱子都是这种差不多的模型,检查人员又赶时间,随便看了一下,就阖上了箱子。
“我出去小解一下。”晚上,杭十七从箱子里钻出来,身上的伪装还没脱,这会已经有些变形了。
“小心点,别给人撞上。”云无真不放心地嘱咐道。
杭十七摆摆手:“放心吧,昨天我去了两趟不也没事,再说我这会带着模具,他也看不见我的脸,被发现我就跑呗,到时候,你就一口咬定对方出现幻觉了。”
杭十七熟门熟路地找到船板最下层,解决完人生大事。觉得模具糊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准备顺手把模具脱了,才刚扯掉一条腿,忽然察觉到身后笼罩下一大团的阴影,他回头,正对上,一个巨大的铁甲熊兽人,模样有些眼熟。
铁甲熊兽人也瞪着眼前的雕塑,他似乎有些融化了,五官扭曲变形,皮肤灰白,一条腿断了似的垂在一边,地上还站着两条。就那么直勾勾地用融化的眼睛盯着自己。铁甲熊瞬间吓得瞌睡都醒了。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杭十七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怎么这么背,大晚上,上个厕所还能正好被撞上。
很快,船上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船长,闹鬼了,雕塑自己长腿跑了。”
杭十七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上一次,他溜进船里,也是这个人说闹鬼。
杭十七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啧,白长这么大个子,胆子还没个针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