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不凡睡醒午觉,身上还是盖着覃肃的外套,杯子里仍旧有温水,可覃肃却不知去向。
尽管疑惑,楚不凡也没太放在心里,毕竟一个大活人,他总不能时时刻刻了解覃肃的动态。
可是一节课、两节课过去,覃肃都没出现。
石磊也没在。
楚不凡逐渐坐不住,心里惴惴不安。他去问后排平时会去覃肃家聚会的那些同学,可惜大家只是表面朋友,没人知道覃肃行踪。楚不凡手机放在宿舍了,没有假条回不去,赵英杰也没带手机,他只好问张茜借,然后给覃肃打电话。
自然是打不通的。
楚不凡只好给覃肃发了短信。
前面两节分别是语文和数学,老师都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覃肃去哪了,没人知道便继续上课。到了第三节 ,是郑海淑的课,郑海淑进门看到覃肃的座位是空的,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问。
直到上了半节课,郑海淑瞟了眼讲台上的手机,脸色突变。
“先讲到这里,你们消化一下这半节课的内容。”郑海淑说着,让学委维持纪律,拿着手机出门。
楚不凡的心顿时砰砰直跳,他有预感,出事了。
“你干嘛去?”
赵英杰的声音唤醒楚不凡,楚不凡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半个身子都走出了位置,周围人都在纳闷地看他。
“活动活动腿。”楚不凡强压着不安,重新坐回座位。
第四节 课是自习,楚不凡下课时盯着张茜的一举一动,张茜似乎察觉到楚不凡的焦虑,主动安抚他,说手机调了震动,一旦有消息,马上告诉他。
可自习课上,楚不凡还是完全看不进书。
直到张茜给他传纸条:
【你做好心理准备,覃肃受伤了。】
楚不凡两眼一黑,心脏差点直接飞出来。要不是张茜拦着,他想立马走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楚不凡跟张茜飞快地离开学校。
*
齐开误打误撞,捅了马蜂窝。那里是个城市边界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知道,以为武星鹏只是在那落脚瞎混,而实际上,那里是武星鹏的“家”。
越乱的地方越是容易有暴力,武星鹏在那居住多年,混得如鱼得水,“左邻右舍”全是朋友。
覃肃趁乱报了警,可是赤手空拳还是吃了亏,对方人多,还有武器,对抗中覃肃伤了手,警察叔叔制止了斗殴,带走了相关人员,也把覃肃送去了医院。
覃肃右手手掌下方,写字时正好能压到的部分,缝了四针。覃孟山和张凤问询而来,陈耐也来了,不容覃肃拒绝,转院办理住院。
还是那家医院,那个病房。
楚不凡跑到医院时,腿一软,差点跪下。
“没事的,只是伤了手。”张茜说道。既然覃肃给她发了短信,证明人没有大碍,她比较淡定。
楚不凡就不一样了,哪怕张茜说了情况,他还是提心吊胆了一路,生怕实际比想象得更糟糕。跌跌撞撞地到了病房门口,他刚敲了两下门。
张茜直接开门进去了。
“是不是又是你干了什么事刺激儿子了?覃孟山你是不是人?”
“别血口喷人啊你!陈耐,你怎么看覃肃的?工作日时间逃学打架,努力俩月就走下坡路了?”
“你少拿陈耐撒气,期中儿子都考不了了,你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楚不凡跟着张茜走进去,看到覃肃爸妈又是在吵架,覃肃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刷手机。
相似的场景,仿佛昨天才见过。
“叔叔好,阿姨好。”张茜礼貌的问好声打断了他们。
“啊,茜茜来啦。”张凤见到张茜,眉开眼笑,覃孟山瞪了眼陈耐,也闭了嘴。
覃肃应声抬头,视线穿过人群,第一时间看到了楚不凡。
随后他勾起唇角,冷漠的面孔瞬间温暖起来。
楚不凡却笑不出来,他抿着嘴,视线从覃肃脸上转移到覃肃的手。那里包扎得像个面包,只能看到手指。
“我们来看看覃肃。”张茜独揽了社交任务,跟覃肃爸妈寒暄之后,大人们出去继续吵架,张茜则坐到一边。
楚不凡也顾不上张茜了,他走到覃肃面前,直勾勾地盯着覃肃的手:“疼不疼了?”
这是覃肃从受伤后收到的第一句问候,哪怕是父母来了,关心的也是他又逃课了或者不能考试了,班主任来也是让他好好休息,又急忙忙去处理问题。
只有楚不凡,关心他疼不疼。
覃肃摇摇头,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抬起左手揉了揉楚不凡的脑袋,轻声说道:“放心,不疼。”
不疼才怪,楚不凡红了眼眶,还瞪了覃肃一眼。
覃肃心尖最柔软的部分被戳到,他瞥了下张茜,克制地没说骚话:“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晚上还得晚自习呢。”
“那你呢?”楚不凡确保覃肃人没事,他这会儿才算放了心。
“我妈非让我住院,说观察几天。”覃肃拍了拍床,“今晚住这儿了。”
“也好。”楚不凡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莫名其妙去打架了?”
覃肃已经知道是齐开怀疑抓楚不凡的是武星鹏,才想着去警告一下,结果闯了祸。可齐开虽冒失,但也是好心,他不怪齐开。
“说来话长,”覃肃模糊道,“我们三个挺久没聚了,随便聚一下,倒霉了。”
楚不凡听出覃肃在很认真地编瞎话,碍于张茜,他就不问了。
他很想留下来陪覃肃,可是晚自习没有借口请假,他必须回去。
“你好好休息。”楚不凡不舍地说,“我跟张茜先回去,明天我再来看你。想想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明天带给你。”
“我要……”覃肃刚想说“我要你就够了”,然而注意到张茜起身,他便收了音,很正经地说,“要今天的上课笔记。虽然我人在医院,但我心系课堂。”
张茜:“……”
实在受不了发小脸皮厚,张茜开口了:“老师没在我们身上安监控,你不用唱高调。”
覃肃这才正眼看张茜,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关心。”
*
因为受伤,覃肃期中缺考。
这让期待覃肃在期中亮相的老师们都很遗憾。
办公室里,也成了话题。
“郑老师,覃肃伤的重不重啊?”张老师问郑海淑。
“缝了四针,但是没伤到筋骨。”郑海淑道,“还算幸运。”
“真不知道该说这帮孩子,是任性呢,还是倒霉呢。”李老师边备课边说,“四中那女生找到吧?”
赵芳:“找到了,就是瞎闹。”
覃肃他们打架第二天,警方就通知学校,当初袭击楚不凡那伙人全部落网。
说来很是乌龙,四中丢了的女生不是被绑,是自己念不下去,离家出走了。
她的确跟武星鹏是情侣关系,因此当女生家长和学校报警并找到武星鹏时,武星鹏才故意隐瞒女生行踪。事实上,在武星鹏的引荐下,女生跟一个所谓的姐姐南下“做生意”,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袭击楚不凡的的确是伙流窜犯,专门袭击瘦弱的男生,算是人贩子的一种。但楚不凡是他们下手的第一个目标,还没得逞,一直蛰伏寻找下一个目标。
本来藏得好好的,覃肃他们打这一架,武星鹏他们一帮全部被单独谈话,其中一个人认出了警方拿出的嫌疑人照片,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流窜犯。
另一边,警方也经过排查追踪,找到了失踪女生。
整个过程说来容易,其中的艰难险阻,怕是只有办案人员才能体会。
至于了解事件大概经过的旁观者,只能唏嘘生活的无常,感叹法网恢恢。
“好在没发生大事,”郑海淑说,“年轻人还是太莽撞,看来以后得想办法引导他们。”
*
覃肃住了两天院,他别地方都没事,身上的青紫只是皮外伤,手上的口子也没什么可观察的,于是周日出了院。
楚不凡去接的。
“我一个手不能洗脸,你帮我洗。”
当只有两个人时,覃肃表现得越发不要脸。
楚不凡却不嫌弃,默默浸了毛巾,给覃肃擦脸。
他早就想摸摸覃肃的脸了,到底老天爷有多偏心,才会给覃肃这么一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都说美人在骨,当他的手指透过毛巾,一一滑过覃肃的眉骨,鼻梁,下颌,楚不凡在心里感慨,有这样的底子,就算老了也会是个帅大爷吧。
覃肃坐在床边,闭着眼乖乖让楚不凡擦,楚不凡擦得慢,他也不急,等毛巾离脸,他才倏地睁眼。
楚不凡正在近距离欣赏中,猛地跟覃肃对视,慌乱地错开视线,耳尖发红。
“快走吧,不是说中午想吃饺子吗?”
他迅速收拾起东西,掩饰刚才自己的企图。
“好呀。”覃肃好整以暇地看着楚不凡忙活,眼底尽是笑意。明明是个单薄的男生,却仿佛正好长在自己心坎上,那红晕从耳尖一直延伸到衣领掩盖的地方,让人还想再多探寻一点。
他好像又有邪念了。
“走了!”楚不凡把覃肃的东西都装完,才发觉覃肃半天没出声了。他回头一看,只见对方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眼中暗流汹涌,像在想什么。
只不过很快,覃肃唇角上扬,暗流消散。他起身拿走了楚不凡手里的包,率先迈步出去。
不能急,覃肃安慰自己。
*
在覃肃的要求下,覃孟山和张凤都没有来,只有陈耐开车,送他们回去。
刘雅枝已经在家里忙碌了,他们一开门,刘雅枝就听到声音,从厨房迎出来。
“给我给我。”刘雅枝要去拎袋子,被陈耐挡住,她看到覃肃右手的绷带,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吓到了:“这伤的很严重吧?还疼不疼了啊?遭大罪了吧!”
覃肃奇异地在刘雅枝这里找到了长辈关怀,他豪气地大言不惭道:“一点不疼,没感觉!”
楚不凡跟着进了屋,陈耐去帮覃肃收拾,他就去厨房找刘雅枝。刚才他虽然没说话,但是却注意到,刘雅枝脸上挂着黑眼圈,看起来略显憔悴。
他很久没见过妈妈这样了。
“妈你最近是不是很累?”他洗了手,接过包饺子的任务。
“不累呀。昨晚没睡好,没事。”刘雅枝笑着摇摇头,否认了儿子的猜测。
实际上她确实累,往常还好,陈东家里她只负责带小孩,清洁和做饭都有另外的人负责。可是最近两周她无意间发现,做饭的那个人卫生习惯太不好,装过生肉的盘子,居然随便拿清水涮涮就直接盛菜。
这种事她没办法跟雇主反应,断人财路太不厚道了。可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当做没看见,给孩子做饭,关系到小孩的身体健康,不可以胡来。
没办法,她只能谎称自己喜欢做饭,让那人只买菜,她来做。
两周下来,她每天既要带小孩,又要做饭,还得兼顾覃肃这里,每天忙得团团转,身心疲惫。
只是这些事,她不可能跟儿子说。
楚不凡小心观察着刘雅枝的表情,知子莫若母,儿子又何尝不了解母亲。他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反而问道:“陈东叔叔是不是难为你了?”
“没!”刘雅枝立马否认,进而补充道,“陈先生是个好人,别多想,他对妈妈很好。”
楚不凡的白完全复制了刘雅枝,因此他得以看出刘雅枝提起陈东来,那微微泛红的耳根。
有戏了!
楚不凡心情激动,却克制着不表现出来,事情发展得顺利,真是太好了!
可是刘雅枝这么累,跟同时兼职两份工有关吧。楚不凡看着刘雅枝,心疼得无以复加。其实想一想,覃肃这边不过是清扫和周末做饭,他也可以,不用非得让刘雅枝来。
嗯,让刘雅枝好好得跟陈东相处,覃肃这里,他来承担!
“刘阿姨,楚不凡,我先走了。”陈耐工作完成,准备离开。
刘雅枝象征性地送了一下,覃肃晃晃悠悠地跟着来到餐桌,隔着吧台叫楚不凡:“我一个手不方便,你帮我脱外套。”
一点小事而已,但他就是想“折腾”楚不凡。
楚不凡还是好脾气地应了,洗了手道:“走吧,还需要找家居服吗?我顺便帮你找出来。”
“谢谢。”覃肃心情雀跃,对楚不凡的上道很满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衣帽间,楚不凡关上门,覃肃还嘚瑟地挑眉道:“干嘛?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楚不凡:“……”
覃肃这嘴怎么还飘了!
把覃肃的外套脱掉,楚不凡边挂衣服边说出自己的想法:“覃肃,我想替我妈辞职,别让她来了吧。”
“怎么了?”覃肃摆正姿态,收起玩笑的表情,“我这儿哪里不好吗?”
“不是,你别多想。”楚不凡找出覃肃的家居服,看向覃肃大大方方地询问,“以后我给你洗衣服做饭,行不行?”
覃肃:“???”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你愿意的话,行啊。”覃肃措手不及,一时间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扭捏又期待地说道:“不过这没名没分的,传出去多不好啊。要不你委屈一下,给自己升个级?”
楚不凡:“……”你不说谁会知道啊!
快被覃肃逼成吐槽体质,他无奈又无语地说:“你可以给我开工资,我顶替我妈的工作而已。”
“主仆恋?”覃肃坏笑道,“你喜欢的话,我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