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是覃肃开车,跟楚不凡两个人去报道的。
虽然刘雅枝和陈东都不放心,但楚不凡自己很放心。假期后半段,他除了兼职,就是跟覃肃厮混,要不是必须回家睡觉,他都想住在覃肃那。
大学所在的城市离他们有八个小时车程,为了不影响报道,他们一大早五点就出发。
中间休息了两次,吃了顿饭,他们下午到了学校。
他们先去覃肃学校报道。校园很大很美,入学办理得也顺利,覃肃没花时间跟室友寒暄,就马不停蹄地送楚不凡。
结果这一送,发现大条了。
原本他们以为楚不凡学校就在旁边,去一下很快的。可他们真的去了,却得知楚不凡的专业不在本校区。
再一打听,两人均是一惊。
原来楚不凡的专业所在的校区,在城市的另一边。
楚不凡迅速拿出录取通知书好好看了一遍,原来学校的入学须知上写的很清楚,是他自己忙活得没仔细看。
这事儿楚不凡也很无奈,只能接受了。
但是覃肃却很恼火。
两人想象的“随时想见就能见”并不能发生,在接下去的日子,两人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都正常。
明明同在一所城市,他们却像是异地恋。
这种情况,持续到大二,他们搬到一起。
*
大二的时候,除了正式跟覃肃同居,还有另一件事,对楚不凡意义重大。
大学以来,家里从没断过对他的经济支持,刘雅枝给他的生活费也很充足,可他坚持勤工俭学,既有摄影基础,又有一手p图神技,手里的小金库就越发充实了。
其中,还有纪川贡献的一部分。
纪川有时候会带队来楚不凡这边出外景,每次楚不凡都会忙里抽闲地过去帮忙,一来二去,他就成了纪川工作室的本地代理人。
有一次,一对本校学长学姐的情侣拍照,楚不凡不用出校门就能接活儿。可是拍到一半,纪川接了个电话,整个人都慌了。
“怎么了川哥?”楚不凡看到纪川脸都白了,不免担忧。
“褚泽……”纪川话到嘴边,又及时停住,他从没有过此刻的慌乱表情,把楚不凡也吓到了。
“不凡,”纪川匆匆交代,“这单你替我拍吧,我得回去一趟。”
“啊?”楚不凡当即懵了,他作为独立摄影师的活动就是当年暑假那一次,还遇到个变态,这些年他只打下手了,拍的也都是练手之作,纪川居然让他“挑大梁”?
“我看过你发在网上的作品,效果不错,”纪川明显心不在焉,“搞砸了也没事,大胆干。”
交代完楚不凡,纪川再跟团队里其他人知会一声,让大家都听楚不凡的,之后一个人急匆匆走了。
那是楚不凡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独立拍摄。
结局不错。
他后来才知道,那天纪川接到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褚泽出事了,被人送到医院,联系到纪川。
还好褚泽平安,只是精神状态不佳,纪川为了照顾他,放弃了许多外地工作。楚不凡这边的单子,索性都交给了楚不凡。
这样一干就干了三年,毕业时,楚不凡已经是个十分出色的摄影师了。当年褚泽想把楚不凡往艺术的道路上引导,没想到却培养出了个纪川第二。
这点楚不凡倒是很坦然,他没有那么高的艺术追求,能够学以致用,勤劳致富,就挺好的。
所以他前脚毕业,后脚就开了正式工作室。
*
人一旦忙碌,时间就像飞一样。
转眼的功夫,让楚不凡心心念念如履冰薄的日子就到了。
上辈子他哪天死的,怎么死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历历在目,于是当天早上,他就开始心情沉重。
覃肃这些年也没闲着。
手里闲钱太多,他在大学期间就接触到投资和理财,人长大了,不跟父母对着干了,张凤和覃孟山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手,有他们引路,覃肃学会了很多赚钱的方法,摸爬滚打着,也让他折腾出一番事业。
现在他名下有一个投资集团,跟楚不凡住在一起,生活忙碌而充实。
“覃肃,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楚不凡这么对覃肃说。
楚不凡的工作室并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影楼,他对作品要求很高,作品质量也上乘,又有纪川和褚泽帮他牵线,找他拍照的人趋之若鹜,客户里不乏明星名流,水涨船高,身价自然也不菲。
对了,纪川为了照顾褚泽,后来把工作室关了,客源全给了楚不凡。褚泽也在积极治疗,跟纪川两个人环游世界去了。
楚不凡至今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恋人不像恋人,朋友不像朋友。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两个人相伴,总好过一个人。
他工作以来,从没有过请假爽约等行为,今天是头一次。覃肃点点头,支持道:“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去了,咱俩在家待着。”
这么多年,覃肃明白楚不凡在意什么,担心什么,他也不曾试图劝慰,心结这东西,旁人再劝也没用的。
两人各自给下属打电话,推掉了当天的工作,窝在家里打发时光。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屋里暖气充足,两人依偎着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热了。
他们毕业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只不过住得里刘雅枝和陈东远一些,这样既方便见面,又可以保护隐私。
“要不出去走走?”覃肃问怀里的楚不凡。
楚不凡最喜欢让覃肃抱着,靠在覃肃身上总是格外舒服。他哪里也不想去,看了看时间,就快到了。
“我连续加班了一个礼拜,”楚不凡说,“本来早上是要眯一会儿的,但是突然有个急单,我瞅着简单,就想做完再睡。”
上辈子他最后一次看表,是上午十点多,想着中午跟赵英杰约饭,几分钟后,失去了意识。
楚不凡心脏砰砰跳,越趋近于那个时间,他越沉重。
“嗯……”覃肃若有所思,就着两人的姿势,手伸进楚不凡的衣服下摆,“既然哪也不去,不如运动一下。”
“喂!”楚不凡大惊,蹬着腿躲覃肃,“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可不想干那个的时候猝死啊!”
“呵,”覃肃实在没忍住笑,他把楚不凡揪回来,低头亲对方的脸,“你不干,我干。”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覃肃知道楚不凡哪里敏感,哪里不能碰,用不了几下,楚不凡就没力气挣扎了。
“别这样。”楚不凡又委屈,又禁不住诱惑,矛盾着被覃肃抱去卧室。
“别哪样?”覃肃脱掉他的上衣,恶趣味地问,“别这样?”
随后他亲吻楚不凡的耳朵,继续问:“还是别这样?”
“别……”楚不凡被覃肃撩得到处起火,半推半就下,还是从了。
*
楚不凡觉得覃肃有点怪。
他们相处久了,最初的激情时光早过去了,覃肃平时对他是很温柔的。然而今天覃肃就像回到当年了似的,抱着他折腾好几个小时,给他累的呀,嗓子都哑了,手脚半点力气都没有,只想躺在床上直接睡过去。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他立刻付诸行动,睡着了。
再次醒来,卧室只开着小夜灯,窗外漆黑一片,隐隐闪着白光,竟然晚上了。
“你醒了?”覃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嗯。”楚不凡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干净的家居服,他钻出被子,看着窗外道:“下雪了?”
“是啊。”覃肃把手边的温水端过来,扶着楚不凡起身,喂水,“午饭你都没吃,饿不饿?”
楚不凡:“饿。”
温水滋润了嗓子,也勾起了食欲,他肚子配合地咕咕噜噜叫,确实饿了。
覃肃早就做好晚餐了。他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意识,做饭这事儿一回生两回熟,已经跟楚不凡不相上下了。
楚不凡饥肠辘辘地吃了两碗饭,看看表,七点多。
他躲过那个时间了。
这会儿他心里五味杂陈,覃肃也识趣地什么都没说,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吃完饭,出门溜达,回来各忙个的,平凡的一天就过去了。
*
接下去几天,楚不凡边工作,边注意着时间,时常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
如此度过了一个月,他才逐渐接受了现实。
想象中的命定时刻,过去了!
宿命论不攻自破!
楚不凡想起了当年的世界末日论,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是开玩笑般玩梗,他却真心实意地相信了好多年宿命!
而且因为相信,还跟覃肃纠缠了那么久,所有的犹豫和拒绝,此时才觉可笑,他该怎么跟覃肃解释,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以前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太傻了!他简直没脸跟覃肃提!
“楚老师,我们下班了?”
助理的声音拉回楚不凡的思绪。
现在流行叫“老师”了,楚不凡莫名其妙被很多人尊称为“老师”。
“嗯,你们走吧。”楚不凡坐在办公室里,他其实没什么事了,就是不好意思回家,每天都要装作很忙的样子,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才回去。
好在覃肃也忙,没有责问他。
工作室的人都走了,楚不凡一鼓作气,把未来几天除拍摄外的全部工作处理完,实在找不到其他事情做。
于是便找了个电影看。
晚餐他也是在办公室对付的,电影播到一半,他都没看懂这帮男男女女在干什么。
这时,他听到电梯“叮”得一声。
按理说他办公室离得远,而且关着门,他不应该能听到声音的,只是此刻太安静了,衬托得那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也异常清晰。
有人来工作室了?
楚不凡这么想着,盯着办公室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还在忙?”覃肃出现在门口。
突然跟覃肃对视,楚不凡急忙掩饰心虚,把视线转到电脑屏幕:“是啊,忙死了。”
覃肃:“忙着看电影,还是忙着关页面?”
楚不凡惊愕地看向覃肃,覃肃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楚不凡这才反应过来,他身后是玻璃墙,有反光。
“哈哈,”楚不凡干笑两声,关掉电脑起身,顺便转移话题:“你今天不加班了?特意来接我的吗?”
“不然呢。”覃肃靠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不凡一步步走近。
“那回家吧。”楚不凡走到覃肃身边,关了办公室的灯。
这样一来,室内的照明全靠窗外反射来的光,五颜六色,很有都市风情。
楚不凡说完就去开门,然而他指尖还没碰到把手,一直没动的覃肃,倏地握住他的手腕,大力把他拽到怀里。
“你在躲我。”覃肃搂着他的腰,低沉问道,“为什么。”
“我没有……啊!”楚不凡下意识否认,却被覃肃含住耳垂,顿时软了一半。
“还说没有。”覃肃干脆抱起楚不凡,大步走回办公桌,把楚不凡放在桌子边,跟自己紧紧贴着。
然后他单手捧起楚不凡的脸,垂眸问道:“你是打算现在说实话,还是等我用别的方法让你说。”
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覃肃说完就亲楚不凡,楚不凡唔唔半天,才趁间隙喘息道:“现在说现在说!”
他强忍着羞耻,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思想活动告诉覃肃,太傻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冒傻气,说出的每个字都尴尬到脚趾抠地,说到最后,他甚至希望覃肃能笑话他一通,让他不至于这么难为情。
可是没有。
覃肃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只是揉了揉他的软发,低头亲了下他的额角。
“这不是很好吗,”覃肃轻声说,“你能陪我很久很久,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楚不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温暖,他慢慢拥住覃肃,贴着覃肃的胸膛。眼镜有点碍事,被他一把摘了扔到一边。
“可是当时做了很多傻事,”楚不凡闭着眼睛,倾听着覃肃的心跳,语气懊悔道,“也伤过你的心。”
“我不也一样么。”覃肃抱着楚不凡,一下一下抚摸楚不凡的后背,“年轻的时候谁没干过傻事?重要的是,当时的我们,都在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
说着,覃肃微微后倾,抬起楚不凡的脸,两人再次对视,他含笑道:“如果不是当初你的拒绝,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纸醉金迷呢,当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有什么好?我更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我还得谢谢你。”
该说的算是说完了,覃肃低头亲了下楚不凡的唇,之后亲了又亲,终于发展成一个热吻。
楚不凡知道覃肃在安慰自己,感动之余,极力地配合着覃肃,不管过了多久,覃肃的亲近仍旧让他心悸,两人吻着吻着,就都有点把持不住。
还是覃肃喘息着停下,哑声开口:“你这儿有监控吗?”
“办公室里没有。”楚不凡呼吸也不稳,他胡乱地扫了把桌子,用遥控器降下百叶窗。
早就想在办公室试试了,只不过没好意思提。
窗外寒风刺骨,窗内春色满室。
不管上辈子经历了什么,这辈子又做过什么,此刻他们相爱着,未来,也会继续相爱下去。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