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胤祚病了,是昨天夜里,照顾他的奶嬷嬷陈氏发现的。
陈氏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好像听见胤祚的呼唤。以为他是饿了,或者是想起夜了,便从外间,来到床边,出声询问,他呼喊自己的原因。
可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
陈氏这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她马上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掀开帷帐,借着烛光,去查看胤祚的状况。
发现他脸上,此刻竟泛起一团异样的红,抬手去摸,额头更是烫的惊人。
胤祚从出生起,身体就要比同龄人弱上许多,一场小病,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当得知这一情况时,陈氏不敢有半点马虎。她立马从暖阁出去,来到德妃门前,让守在门外的宫婢,去里面告诉德妃,胤祚病了。同时又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为胤祚医治。
永和宫内的烛火,燃了一夜,直到天边渐渐泛白,替胤祚医治的太医,才堪堪将温度给降下来。
只是人现在依旧处在昏迷当中,还需等个把时辰,才能醒过来。
康熙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一下早朝,立即快马加鞭,来到永和宫,询问太医,胤祚的情况。
太医把自己问诊得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给康熙。
康熙听完,眉头紧锁,他不解的问:“现如今外头的太阳,虽说比不上前些日子,但仍旧不容小觑,六阿哥怎么可能会感染风寒呢?”
太医语气轻缓道:“回皇上,并不一定非得天气寒冷,才会染上风寒。夏日小孩儿贪凉,吃过多生冷的东西,或者是用冷水洗澡等,都有可能引发风寒。”
太医的话,像是让陈氏想起什么,她的脸色瞬间一白,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察觉到她的异样,德妃顿时明白,胤祚的病,恐怕背后有隐情。
她被大宫女如月搀扶着,来到陈氏身边,啜泣道:“嬷嬷,你整日和小六呆在起,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求你告诉本宫,本宫的小六,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感染的风寒。”
德妃哭,陈氏也跟着哭。
皇贵妃带着胤禛进来时,看到德妃主仆二人,一个瘫坐在地上哭,一个被人扶着哭,不免有些好奇,六阿哥难道要不行了吗?
她压下疑惑,径直越过二人,来到康熙身边,朝他行了一个礼。
在康熙的准许下,和胤禛一起坐在软榻上,静观其变。
那边,陈氏止住哭声,她转换了一个位置,跪到康熙面前,把胤祚感染风寒的原因,一一道来。
事情要追溯到前些日子,康熙在御花园,对几位阿哥检查启蒙成果。
那日,成功将《三字经》给背诵出来的胤禛,得到了康熙的夸赞,而德妃却受到了康熙的责骂。
胤祚把这些责骂,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
他认为,是由于他没有将《三字经》,给背诵出来,所以康熙才会不开心,德妃才会挨骂。
为了让德妃不再挨骂,让康熙不再生气,胤祚便每日拿上书本,去尚书房,向师傅们询问那些字是怎么读的。
又怕他出现在尚书房,会惹康熙生气。因此,每次问完,他都会从尚书房快速离开,回到永和宫暖阁内,独自学习那些文字。
奈何没有师傅教导,学习效率太低,要想在有限时间内,学习到更多东西,只能压缩时间。
这样产生的后果,就是学习时,总容易犯困。
胤祚又听人说,凉水能解困,他便在读书时,在脚下放置一盆凉水,每当感到困倦,就把脚伸进去,直到清醒以后,才将脚伸出来。
德妃听着,捏紧帕子,捂住心口,泪眼愁眉,她身上带着一股子破碎感,让人见了,忍不住腾起几分保护欲。
她道:“你既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将它们告诉给本宫?”
陈氏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主子,是六阿哥不让奴才告诉您,他怕您听了会担心。”
说完,陈氏又对康熙,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她言辞恳切道:“求万岁爷不要责怪六阿哥,六阿哥这么做,只是想让您和娘娘开心。”
话音刚落,一声呓语从床边传出,“汗阿玛,求您不要不喜欢儿子,不要不喜欢额娘。”
这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妃跌跌撞撞,来到床边。
她跪坐在地上,身子趴在胤祚脑袋旁边,哭的几近昏厥,“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没用。如果额娘认识汉字,小六就不用如此辛苦,更不用遭受无妄之灾。”
胤祚去尚书房“求学”的事情,其实康熙早就听尚书房大臣说了,只是不知道原因竟是如此。
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以后,康熙心里十分难受。他没想到,他的一个无意之举,竟在不知不觉中,又伤害了一个孩子。
他起身,抬脚上前,揽住德妃的肩膀,“若伊,你不要再自责了,都是朕不好,是朕让咱们的小六,受委屈了。等小六病好以后,朕一定找人给小六启蒙。”
若伊是德妃的闺名,从前康熙只有在“动情”时,才会唤她这个名字。眼下,康熙这样喊她,德妃登时明白,复宠的机会就要来了。
她顺势倒在康熙怀中,眼波流转,秋水盈盈,她娇娇柔柔道:“皇上关心小六,小六醒了以后,一定会很开心。”
康熙颔首,没有搭话。他垂下眼眸,看向陈氏。
陈氏没有照看好皇子,按照宫规,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事出有因。
康熙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没有让陈氏遭受皮肉之苦,仅仅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陈氏闻言,旋即磕头谢恩,“奴才多谢皇上隆恩。”
眼前发生的一幕,被皇贵妃看在眼里。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罢了,皇贵妃轻轻耸了一下肩膀,想那么多干嘛。费脑子,又费时间。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像是来看热闹的。皇贵妃在大脑里,想了一下措辞,紧接着开口道:“启蒙的重要性,不可轻视,万岁爷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六阿哥启蒙师傅的人选。最好和他年龄相差不要太大,不然容易打消学习热情。”
都是过来人,康熙对皇贵妃的看法,表示非常认同。
他松开揽住德妃的手,来到皇贵妃身边,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宝珠说的极对,确实这样的,只是该找谁呢?”
就在康熙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坐在软榻上发呆的胤禛,说话了。
他从皇贵妃身后探出头,脆生生道:“汗阿玛,不如让大哥哥给六弟做启蒙吧。”
额娘一个带三个,实在太辛苦了,不能再加重额娘的负担。
而大哥哥,整日无所事事,刚好适合给六弟启蒙。
当然,胤禛也存有一定的私心。大阿哥胤褆,从尚书房下课后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就不会再去承乾宫,让自己训练了。
虽然胤褆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承乾宫了,可以后,谁说的准呢?
所以,必须得未雨绸缪。
他要变回白馒头,不要再当芝麻糊啦!
如果放在以前,胤褆常因没有背会书,而被自己责罚,自顾不暇,康熙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决定。
然而,如今不一定了,胤褆汉文正在稳步提升。学习效率,尽管比不上三阿哥胤祉,但和从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教一个皇子启蒙,绰绰有余。
于是,爽快的同意了胤禛的决定。
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让胤禛坐过来,然后笑着摸摸胤禛的小脑袋,问道:“小四帮汗阿玛解决了一个难题,说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胤禛摇摇头,“儿子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为汗阿玛分忧,是儿子份内的事,不需要任何奖励。”顺便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用训练,就是最好的奖励。
康熙被胤禛的话深深触动了,看向他的眼神,是越发慈爱了。
儿子长大了,知道替为自己分忧了,自己深感欣慰啊!
知道胤禛的乖巧,都是得益于皇贵妃教导有方,康熙便命梁九功去让内务府,做一对东珠耳环,送给皇贵妃。
皇贵妃神色一怔,这算不算人在软榻坐,宝从天上来?来者不拒。
她起身行礼,谢过康熙的赏赐。
至于坐在床上的德妃,心里都快气死了。自己儿子的启蒙师傅,从尚书房大臣,变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阿哥,她怎么能不生气?
自己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任何奖赏都没有得到,皇贵妃却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一对东珠耳环。她怎么能不生气?
一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得益于自己生的好儿子。
德妃心里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想到这,她便朝胤禛投去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胤禛缩紧脖子,死死拽住康熙的衣袖,身子更是全部躲在康熙后面,一点儿都不让自己露出来。
嘤,亲额娘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这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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