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谭正四人的文章就分析完了。
孟则知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们回去再好好消化消化,顺便再做一篇‘齐人有一妻一妾’,两日后交上来。”
“是。”
谭正四人当即站起身:“学生告退。”
徐初之正意犹未尽,就听孟则知说道:“吃完了?”
徐初之下意识回道:“嗯。”
孟则知:“那不如去把你写过的文章拿过来,我给你看看?”
徐初之眼前一亮,激动不已:“好。”
他哪还记得孟则知垂涎他的事情,当即小跑着冲出了书房。
等他拿着一叠文章回来时候,孟则知却没有让他和谭正四人一样坐到下首的桌椅上,而是直接把他招到了身侧。
细细将这些文章都通读了一遍之后,孟则知心底就有数了。
州学里的那些训导说的没错,徐初之的水平的确是州学里数一数二的,虽然他还年轻,也因为家境贫困,没有名师对他进行过系统性的教导,但他有一个足以碾压其他人的长处,那就是所有文章的论点都很新颖,总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要知道八股文的出题范围仅限于四书,四本书,考了几百年,里面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早已经被历代读书人研究透了,所以这个时候,能写出新意很大程度上就是决胜的关键。
于是孟则知侧开身体,指着文章上的某一句说道:“先说承题,当今圣上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因而承题若是改为……”
说着,孟则知拿过一旁的毛笔,并不念出来,而是饶有心机的在一旁写道:“……天道在阴阳协调,人伦在敬老爱幼……”
因为孟则知的字写得极小,为了看清楚那些字,徐初之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
眼看着徐初之落入陷阱,孟则知唇角一弯,不动声色地伸手搂住了徐初之的腰,然后不等徐初之反应过来,他就突然开口问道:“如何?”
徐初之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又全都集中到了那篇文章上:“……天道在阴阳协调,人伦在敬老爱幼……”
他来来回回诵了三遍,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说道:“好。”
孟则知当即又指向下一处:“再看这里……”
……
就这样过了三刻钟,徐初之带过来的那几篇文章终于全都看完了。
徐初之兴奋不已,因为收获良多。
孟则知拿过一旁的茶盏,递给他:“说了这么久,渴了吧。”
孟则知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徐初之还真就有点渴了。
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文章,接过茶盏喝了两口。
而后他回过头:“谢谢……”
下一秒,万籁无声。
徐初之靠在孟则知怀里,孟则知的手搂着徐初之的腰。
徐初之抬头看着孟则知棱角分明的脸,懵了。
孟则知的目光落在徐初之被茶水浸润的饱满的嘴唇上,眸色微暗,唇角一弯:“还是太瘦了些。”
说着,他掐了掐徐初之的腰。
扑打在他耳朵上的湿意太浓,徐初之反应过来,用力推开孟则知,脸都气白了:“你、你无耻……”
孟则知接过徐初之手中掉落的茶盏,而后顺势坐到了椅子上,似笑非笑道:“这就无耻了,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
说着,他一边看着徐初之,一边端起剩下的那半盏茶,送到了嘴边。
砰!
徐初之脑中的弦断了。
孟则知、孟则知居然喝他喝过的茶。
不仅如此,他一边喝,还一边看着他感叹道:“好茶,果然和以往不同,别有一番香味。”
混、混蛋!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精致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被怒火充满,他抓起手边的文稿便要向孟则知砸去,只是刚举到半空中,又想起这些文章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当即便又放了下来,然后抬脚在孟则知坐的椅子腿上踹了一脚,甚至连孟则知的袍边都没挨上,就仓皇跑了。
称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了。
但孟则知却仍觉得不够,于是他又说道:“这杯茶原本就是我的。”
这下子,可就不是孟则知在喝他喝过的茶了,而是他在喝……
徐初之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紧跟着孟则知的低笑就传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后院,再也听不到孟则知的笑声,且发现孟则知也没有追上来之后,徐初之的脚步才放慢了下来。
他粗喘着气,只是出于君子的修养,他来来回回也只会骂那两句:“混蛋,登徒子……”
也就在这时,许是听见了徐初之的声音,徐母在屋内喊道:“初之?”
徐初之听见了,先是一慌,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多时便调整好了情绪,而后快步向徐母的屋子走去。
看见徐初之进来,徐母连忙说道:“怎么样,齐大人教地好吗?”
徐初之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方才的情景,而后脸上一红。
好在油灯昏暗,徐母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徐初之慢吞吞道:“挺好,齐大人学识渊博,我感觉我受益良多。”
“那就好,那就好。”
徐母高兴地不行:“听说齐大人当年可是四川布政使司的乡试解元呢,有他亲自教导你,你将来一定能考上进士,光耀门楣。”
“是。”
然而徐初之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徐母说的那句‘四川布政使司乡试解元’上。
他不由看向手中的文稿,上面孟则知的字如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事实证明,孟则知虽然品行堪忧,但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甚至于许多当代大儒都不一定比得过他。
可是为什么会有他科举舞弊的流言传出来?
还有外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场,可是昨天晚上,孟则知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了起来?
……
思绪之间,徐母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一大早还要上课呢,先去休息吧!”
徐初之只能是压下心底的疑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