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苗红之所以和洪静成为了兄弟, 这里面还有颜晋耘的功劳。
俞苗红从小就感受到了长相给予他的便利。小山村里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大人为了填饱全家人的肚子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根本没有精力去管束孩子, 知道附近村子里的女孩们都喜欢和俞苗红玩,他们最多就是开句玩笑, 四虎子长大不愁讨媳妇了。
这样的玩笑话在年幼的俞苗红听来就是一句鼓励, 是一种赞同。
他渐渐学会了在女孩子堆里游刃有余,学会了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谋求好处。在颜晋耘还没过来时, 因为俞文胜的病, 因为家里孩子多, 家境一点点差了下来。得知俞苗红在家里吃不饱、吃不好,姑娘们可心疼他了,总有姑娘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
要是让俞苗红这么发展下去, 他迟早会在不劳而获中彻底迷失自己。
但颜晋耘过来了。颜晋耘成为了虎子们的父亲。面对虎子们各自的性格缺陷,他就像是修剪树苗一样在修剪他们。如今,大虎子和田甜把小日子过得极好, 看似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但如果大虎子还是最开始的那个他, 田甜真能和他交心吗?是颜晋耘帮助大虎子在小家庭中一点点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从做一顿饭开始,从拿起针缝一块布开始, 大虎子开始认认真真地为田甜付出了,他才能成为田甜人生中的男主角。
到了老四俞苗红这里, 颜晋耘过来时, 他刚刚十五岁,还没有彻底成年,是最容易被“调教”的。有句话说得好啊, 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颜晋耘先帮家里改善了家境,只有当老四吃饱喝足,再也不会饿肚子了,他才能听得进道理。
然后,他以父亲的身份把“责任”这个概念灌输给了每一只虎子。颜晋耘不求虎子们成为多么光明伟岸的人物,但至少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担得起普通人身上的责任。
不知不觉中,老四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当老四考上中专时,颜晋耘拿出了一个小账本:“你念书的花销都记在这里了。虽说咱们没有分家,你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哥嫂子们愿意为你花这份钱,但如果他们不把这个钱花在你身上,他们可以给自己多裁一件衣服、每顿多吃几个鸡蛋。”
老四是背着这个账本去的学校。
在学校里,老四一进校就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存在。城里的女孩胆子更大,刚开学没多久,明明老四什么都没做,就有人为他争风吃醋了。老四摸摸怀里的账本,每天认认真真地读书。读书是为了找工作,找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回馈亲人!
哼,她们都只是看上了我的脸,只有亲人们单纯因为我是我而在意我。
↑这就是老四心里的真实想法。
然后,老四就遇到麻烦了。在他周末去书店的路上,路过一片弄堂小道时,一群社会小青年堵住了他,说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可能是老四的追求者里有人因爱生恨了,可能是老四的追求者的追求者看老四不顺眼……总之,老四被一群混混围住了。
老四会打架,身手还不错,但对方人多啊。
洪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穿着碎花衣裳,扎着一对麻花辫,就像是画册上走出来的电影明星一样,打起架来却比老四还要猛。两人一起把混混都打趴下了。
“我认得你,你是我爷爷学校的,你怎么惹着这些混混了?”洪静问。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老四这才知道,原来洪静的爷爷就是学校的看门大爷。洪静和他差不多大,本来两人有机会做同学的,但洪静在专科和高中之间选择了高中。
救命之恩,以补课为报。
别以为老四读了专科,他的成绩就不如洪静了,其实他的成绩比洪静好很多。只不过现在专科吃香,颜晋耘又考虑到了即将到来的那场运动,想让老四在运动开始之前就结束学业、离开校园,因此老四才选择了专科。他给洪静补课是绰绰有余的。
洪静长得是真好看,她的性格也是真“爷们”。
她是弃婴,被洪老头捡回来当孙女养着。洪老头本来就三个亲生的儿子,儿子们全部牺牲在战场上了。有些人确实也是为洪老头着想,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呐,见洪老头捡了一个女婴,就劝他说:“女娃娃养大了是要嫁人的,你白养她十几年,等老了还是没有着落啊。有养孩子的钱,不如都存起来,日后好歹手里是有钱的。”
类似的话还不止一个人在说,堵住了这个人的嘴,却堵不住下一个的嘴。
洪静就听不得这话。谁说养女娃娃没用?我一个女娃顶你们几个男娃!因着这份一副不服输的性子,就算有着一张得天独厚的美人脸,她还是长成了一个女汉子。
对于老四来说,认识了一个像洪静这样的姑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洪静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脸红,也不会扭扭捏捏说话。她倒也夸过他长得好,但话是这么说的:“你这个长相啊……要是我生下来是一个男娃,我估计就长你这样。”
对于洪静来说,认识了一个像老四这样的人,也是一种愉快的经历。
面对洪静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念头,老四竟然会鼓励她:“闹饥荒的时候,我们村里一个人都没有饿死,都仰赖我大嫂一身好本事。你以后肯定像我大嫂一样能干。”
熟了以后,洪静还会开老四的玩笑:“你连柳学苏都拒绝了?很多人喜欢她的!”
“反正我不喜欢她,你不知道她那些话说得有多气人。”老四捏着嗓子学柳学苏说话的样子,“俞苗红,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想留在城里,就一定要懂得抓住机会。”
抓住什么机会?就是抓住她这个官家千金,然后靠着她爸的帮助留下来。
老四直言不讳地说:“她啊,只看上了我这张脸,却看不上我的家世。本来嘛,只看上我的脸也没什么。但我留在城里是为什么?是为了带上我一家人过好日子啊。她连我的家世都看不上,更不可能看得上我的亲人了。我不能让我爹受这份委屈。”
洪静懂了。她感同身受啊,因为她的身边也经常会出现一些自以为是的人。
俊男和美女齐齐哀叹。
长得好看真是一种负担啊。
虽然很有共同语言,但直到这时,其实两个人都还没有结拜。毕竟不同校,两个学校还都是寄宿制,他们能相处的时间有限,而有限的时间又都用来补数学了。补课地点设在洪家的小平房,洪老头躲在门厅外面偷听过,确定这两人是真的在补课。
直到七八个月前,洪静忽然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在梦里,她应该是一个男孩,因为她能不脱裤子地站着撒尿。不过,梦醒以后,梦里的东西就记不清楚了。她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那个梦啊,三两天就做一回,大大消耗了她的精力。
又一个周末,洪静回家时在校园里见到了俞苗红。
见洪静手里东西多,俞苗红主动提出帮她分担一部分。在安静的校园中,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忽然,俞苗红做了一个抬腿的动作。整个过程很快,抬完一条腿,他立刻就把腿放下了,然后继续往前走。对于这个动作,男生应该都能懂,就是走路时,鸟、鸟窝、鸟蛋互相摩擦,觉得不舒服了,所以需要抬腿调整一下鸟和鸟蛋的位置。
洪静理应是不懂的。但在这一刻,她却忽然鬼神使差地停下了脚步。
俞苗红继续往前走。洪静落在了俞苗红的后面。她忍不住偷偷学了一下俞苗红的动作,快速抬起一条腿,然后又放下。咦,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有点爽啊!
俞苗红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洪静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这天晚上,洪静继续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醒后,其他的情节全部忘了,她只记得两点。第一点,她确实变成了一个男孩,跑步去找爷爷时,因为跑得太快所以扯着蛋了,忍不住做了一个抬腿的动作。第二点,她之所以会跑步去找爷爷,是为了告诉爷爷,天上好巧不巧的落下了一泡鸟屎,正好落在爷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上。
第二天,洪静醒来以后懵逼了好久,这都梦了什么啊!
结果,当她拿着牙缸蹲在门口刷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屋外的晾衣杆上。咦,衣服的排列顺序好像很眼熟。就在她沉思时,一只鸟飞过去,一泡鸟屎落在衣服上。
洪静:“!!!”
经过各种实验,洪静终于摸到了规律。梦里的她确实是一个男孩子,只要她白天做了一些能和梦境产生共鸣的事,她就能从梦里得到讯息。某天,她趁着夜深人静校园里没人时,特意跑去男厕所参观了一下。然后,她那天晚上梦见自己在男厕所里上厕所,忽然有人跑进来大喊说:“洪劲,不好了,教学楼的窗户被风吹落,砸着你爷爷了。”
梦醒后,洪静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不知道教学楼窗户是什么时候砸下来的,她只好拎着修理工具,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检查过去,发现有好几扇窗户都已经松动了,就把它们全部加固了一遍。
洪老头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做这事了。
她总不能说担心窗户把爷爷砸了吧,只好说:“学雷锋,做好事。”
因为这一经历,本来就很爷们的洪静更热衷于去做一些男人才会做的事了,只有这样才能做预知梦啊。她常常想,如果她是男人,说不定就是俞苗红这样的呢……
洪静决定拿俞苗红当参照物,所以死活要拉着他一起结拜成异姓兄弟。既然都结拜成兄弟了,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事一起搞,两人之间便拥有了很多秘密。
比如,他们一起偷偷抽过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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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拉着小俞偷偷试了一下(把烟吸到肺里再吐出来),哈哈,他竟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