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御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能去代替宋天宇回答。
两个人暂时还没考虑对家长摊牌。
乔御是觉得还没必要, 宋天宇则是打算循环渐进慢慢来, 怕自己的老父亲一下子接受不了。
乔御对宋译文道:“最近我在德国开会,他过来找我。发生这样的事是我意料之外, 宋先生,我宁愿那两刀是扎在我身上。”
宋译文坐在医院的座椅上, 颓然挥了挥手:“别提这个了,我也没有怪你。”
随刻,他缓缓抬头,面露凶光:“那个杀人犯叫安维萨对吧, 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寰宇集团作为国内巨无霸企业, 律师团队不下百人,专业素质一流, 国内外法条倒背如流, 一张嘴更是特别能叭叭叭,打赢过不少经济官司, 甚至在去年,还让米国硬生生撤销“反倾销”措施。
但这种企业律师,对国际刑事诉讼案却不太擅长。
对付白人, 还是白人更加专业。
因此,宋译文特地花重金请了纽约的WK国际律师事务所。作为米国Vault上排名前3的律所,它的收费和打官司的胜率一样高昂。
宋译文不差钱,只有一个心肝宝贝儿,因此给钱十分爽快, 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死刑就别无期,能终身监禁就别有期徒刑。
WK表示收到。
为了不占用医疗资源,乔御在离医院最近的酒店订了半个月房,学校那边的假期也只能延续了。
好在燕大那边的人都知道他出事了,辅导员有心多问几句,但是察觉到乔御心情不太好,只能安慰了两句作罢。
医生说,为了防止术后并发症,宋天宇还需要在ICU里观察两天。
WK律所给出的意见,也是在ICU里越久越好。
反正上百万律师费都花了,应该也不差住ICU这么几天的钱。
乔御依然早上六点起床,因为暂时不允许探望,他干脆把所有时间用在了学习上。
要不然他怀疑自己会因为这种焦虑感而发疯。
只是乔御没想到,自己就随随便便乔装出门吃个饭,也能撞见商场的电视屏幕播报着相关新闻。
电视上,露面的是安维萨的律师。
这种热点案件是从不乏律师倒贴的,不管道德上正不正义,只要在法律上程序正义,能让加害者被网开一面,那就会认为是这个律师的本事。
不少律所名人,都是靠着类似案件而名声大噪。
至于什么“为生者言,为死者权”,算了吧,他们又不给钱。
这次,为安维萨辩护的律师来自旧金山,名叫莫里斯,是标准的英国人长相,年过40就开始谢顶,以至于不得不带着假发。
他站在台上,衣冠楚楚,道:“是的,我是安维萨的诉讼律师。实际上,我认为皮埃罗·安维萨先生因为事业上的打击,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显而易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朋友们,他只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老年人,可能需要我们的一些宽容与理解。”
乔御在下面好好地着吃饭,差点被这段话恶心吐了。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也很想雇一个精神病人给安维萨来两刀。
在欧美的法律体系,精神病患者是不会减刑的。
但是同一件事,最终量刑结果可能因为陪审团的存在,出现一定波动。
之前曾有米国人做过民意调查,对恶意杀人犯事件,民众觉得应该处以死刑的人数占68%,但知道杀人犯是精神病后,这个比例就下降到了43%。
在宋天宇进ICU的第三天,乔御终于出面,作为公众人物接受采访。
他本来是想借用一下酒店的会议厅当记者会,只是没想到刚放出这个消息,就收到了宋天宇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的消息。
他匆匆赶往医院,被守候多时的媒体围到水泄不通。
“乔先生,你对辩方律师提出安维萨有精神病这件事怎么看?”
“请问您和受害人是什么关系?有人说你们在酒店同住一个房间。”
“乔先生……”
乔御急着去医院,但是记者看上去不太想让他走。甚至直接呼叫电视台切入了直播。
之前,很多人都知道乔御的名字,但却没见过乔御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和他们想象中的“亚裔”很不一样。
在西方的刻板印象中,亚裔女性是扁平脸,上挑的亚洲眼,偏黄的肤色和漆黑的头发;而亚裔男性,可以参考一下“傅满洲”。
但这张脸很好看,惊鸿一瞥之下,可以让人忽略性别和种族。
而这样的人竟然不是明星或者偶像,而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学者。
娱乐至死的年代,连总统竞选前都会先涂抹脂粉争取选民的心理倾斜,更别提活生生一个乔御。
远在千里外的巴顿正在吃晚饭,一抬头就看到电视机里蹦出乔御这张熟悉的脸。
巴顿觉得自从IMO上一别,这人好像又变帅了不少,不应该。
一个亚裔学者被迫害,和一个很帅的亚裔学者被迫害,产生的舆论效果是不一样的。
乔御接过了离他最近的话筒。
这段话也在几十分钟后,被人传到了国外最大的弹幕网站UTB上,
“首先,我不认为安维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乔御表情严肃,“安维萨先生曾是国际一流学者,有高超的造假经验和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甚至能面不改色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荣誉十三年之久。我相信,有如此坚韧意志的安维萨先生,不会因为造假被我拆穿而心灵崩溃,以至于神志不清。”
“其次,安维萨先生在第一次接受警察问讯的时候,精神状况十分正常。除了表示自己冲动杀人外,还多次提到过‘黄皮猪’这个词,我听说安维萨先生在哈佛任职期间,从来不要非洲美裔作自己手底下的研究生,他的种族歧视应该不是单独针对黄种人。”
在西方世界,“政治正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以至于不少大众的东西,甚至需要给小众让路。
乔御的发言,无疑是在指责安维萨“政治不正确”,而且他说的是事实,无可指摘。
“最后,我和受害人从高中就认识,志同道合,我和他一起长大,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定义我和他的关系,那我希望是‘soulmate’。”
说完,乔御放下话筒,头也不回朝医院走去。
他很想见宋天宇,再晚一秒都要炸。
*
乔御推开门的时候,宋译文还没到,病房里只有医生和护工。
这些天,宋译文也累的不轻,他平时就是个工作狂,如今儿子遇刺,在国外也没能轻松太少。
“乔先生,”医生道,“病人恢复的不错,再静养一段时间,没问题的话,很快就能出院了。”
但乔御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注意听医生到底说了些什么,而是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宋天宇挠了挠头,道:“乔啊,你这什么眼神,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医生护士对视一眼,识相地退了出去。
宋天宇的病服下裹着绷带,麻药过去,一动就有些微微的疼。
但是他却依然努力挪到乔御身边,开开心心地抱住了乔御的腰,用头蹭了蹭他。
“乔乔~”
乔御深吸一口气。
“虽然事后再来质问显得没什么必要,”乔御反手抱住了他,顺带薅了一把头发,“但是那时候你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
安维萨再怎么突然发难,也只是个年龄偏大的老人,宋天宇运动神经一直不错。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宋天宇看见的第一反应也是躲,但是他身边还有人。
宋天宇道:“我可以躲,你怎么办?”
“我也可以。”
“那万一呢?”
“以后不要这样了。”乔御说,“这几天我很难过。”
之前乔御晕倒的时候,就有个“紧急接管”系统。
横竖系统也不会让他轻易狗带,要是受伤的人是他,应该能见到好几次“医学奇迹”。
宋天宇倔强地回答:“那如果进医院的人是你,我也一样。”
系统为乔御的直男思维深深叹了口气。
眼看气氛逐渐开始燥热,病房门恰到好处地被打开。
宋译文喘着吼道:“儿啊!你醒了?!……咦,你们怎么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就算了,这姿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兄弟的抱法啊?!
乔御瞬间撒手,把人放开:“我去接杯水。”
说完,十分正常地转身离去。完全看不出来心虚。
留下父子俩在病房内面面相觑。
“你和乔御,是不是……”片刻后,宋译文坐在床边,欲语还休。
躺在病床上的宋天宇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糟了,他还没想过这么早就告诉父亲,主要是没什么铺垫,怕他父亲骤然反弹,然后甩给乔御五百万,让对方离他远点。
宋译文回想了一下乔御这人,顿时皱着眉摇了摇头:“算了,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看上你。”
虽然自家儿子长得不错,家里也有点钱,但是除此外基本一无是处,也就还剩个燕大的文凭能拿出来凑活看看。
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钱,更别提乔御的个人能力远超宋天宇能提供的经济基础。
如果宋天宇能找到这样的对象,真是祖坟冒青烟。
可能是两个小孩高中一起读书,感情比较深吧。
宋天宇:“……”
不愧是亲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