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 在看见查理先生站起来后，乔御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连小学生都知道, 既是选手又是裁判的运动，是不可能有公平性的。
乔御不是很想和查理谈生意, 但是比较尴尬的是，除了诺安集团外, 没人有意向接手这项生意。
看起来, 诺安也算是有备而来。
喻寒溪忍不住, 低声对身边阿斯利康的执行总裁道：“这项技术的确是很多血液病患者的福音，虽然收回成本的周期比较长, 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这位金发碧眼的先生但笑不语。
喻寒溪也不再坚持。只是没忍住心底的一声叹息。
乔御还是太理想主义了,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让利就能解决的。
因为乔御迟迟没有回答，查理不禁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怎么了，乔先生。现场也没有人和我们竞标，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就算乔御不愿意和诺安合作, 查理也丝毫不担心。
第一，有能力建造医疗中心的药企, 基本都在这里了。除非乔御肯倒贴钱, 并且倒贴的比诺安还多，否则是不会有人动这块蛋糕的。
第二，如果同意，就相当于违反了行业潜规则, 并且得罪了诺安。
诺安和FDA里的好几位主席关系都不错，以后这些企业研发出来的新药，卡一卡, 多卡几次说不定就因为现金流不够而宣布破产。
因此，暂时是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的。
乔御问：“还有其他企业有合作意向吗？”
现场鸦雀无声。
如果是一般的科学家，现在大概已经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不过乔御只是笑了笑，这才对查理说：“好吧，既然如此，那我愿意代表寻安生物制药，和诺安制药谈一谈。”
择日不如撞日。
乔御和诺安集团的几位代表来留在了会议厅。
诺安此次来的，不仅有亚太地区执行总裁查理·克莱曼；还有两位律师，一位特聘科学家。在业内名头都十分嘹亮。
乔御这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外加一个不是人的系统。
他没有找吴玉秋过来。
乔御明白，应对普通人，吴玉秋的水平绰绰有余。但是在这种跨国集团面前，未免有些底气不足。指不定就被对面的话术忽悠，稀里糊涂签了协议。
查理：“乔先生。很感谢你对我们诺安的信任。”
他说话的时候满脸笑容，再加上形象气质不错，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乔御低声道：“既然您已经知道我的条件了，不知道贵司是否准备好了合同？”
查理笑着回答：“当然。我们拥有最专业的律师团队，我相信合同也是无可指摘的。”
看上去，查理对自己公司的水平相当自信。
合同一共十一页，乔御从第一行开始看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查理并不心急，而是在乔御看合同的时候，慢条斯理地介绍起来。
“我们诺安是瑞士最大的药企，之前也有过售卖抗白血病药物的经验。格卫是世界上第一款定点靶向药物，当初为了推广，诺安可下了大功夫。如果您和我们合作，基本可以直接省去推广这一步骤。
“您不是制药行业的，可能不清楚。新药推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世界大部分人都是不懂科学的，他们只会听医生和专家的话，可不会管你的论文登上了什么期刊。”
乔御缓缓点头。
从开始举行学术报告会的时候，乔御就明白，这场谈判已经开始。
他今天的穿着是特地准备过的：商场几千块钱一套的黑色西装，配上一看就是商场货的牛津鞋。说话习惯也从原本的少而沉稳，变成了略带青涩感的迟缓，停顿明显增多。就连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变的柔顺而温和。只有在谈到自己研究的时候，眼里才会迸发出光。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对他不熟的人营造出一种印象：年轻，热衷学术，可能情商不高，不太热情，性格内向，说不定还是个漂亮蠢货。
成不成功不知道，但是乔御觉得，看查理先生这种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态度，说不定还挺成功的。
因为乔御基本能达到过目不忘，因此他翻阅合同的速度非常快。
不过在扫完合同，他又回到了第一页，装作努力辨认了起来。
查理不禁在内心暗中发笑。
可怜的小学者，估计还没见过这么厚的商业合同。
光是理解上面的话，可能就需要老半天吧。
啧。
查理的声音逐渐变成了被屏蔽的背景音：“诺安制药拥有雄厚的资本去完成所需的基础设施建设……”
乔御仔细看完了合同，重要的点就那么两项。
1，此技术的专利使用权不能再售卖给他人。
2，诺安同意乔御的定价策略，但乔御不得干涉诺安的经营销售。
乔御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查理先生，你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建设这个医疗中心呢？”
“我们不仅要建设场地，还要停机坪，用于运输。注定没办法选择地价昂贵的地区，所以目前，我们的选址是在荷兰一所小镇上。”
乔御：“可以给我看看地图吗？”
查理早有准备，拿出了另一份策划书。
“这是荷兰的桑河村。其实研究中心修建在村庄附近是很正常的事情，著名的普林斯顿大学就在一个小镇上，但是并不妨碍它成为世界的学术中心。”
“桑河村离鹿特丹港很近，交通较为便利。整体经济在沃尔夫区排名中等。”
乔御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查理见状，再次添油加醋地说着：“我们诺安的经营理念一向是‘以人为本’，救助更多病人也是我们坚持的目标。您的技术在我们这里一定可以得到妥善处置！”
乔御：“好，但是我希望，再在合同上加一个条件。”
“您说。”
乔御：“如果医疗中心没有按时建成的话，诺安制药需要给寻安生物制药赔付违约金……”
查理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又不愿乔御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只好笑着和他解释：“我的朋友，工期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那就多找一些人建，”乔御的声音不禁提高，却因为底气不足，尾音有些发颤，“这是你们的责任。如果不能按时完成，那就赔付五百……不，一千万的违约金！”
查理糊弄人的话都要在嘴边脱口而出了，然而在听到这个价格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顺便把笑声也咽了回去。
五百万对诺安来说，只是一个月利润的1.49％。
查理：“好吧，不过我们预计的工期是三年……”
“不行，要两年。”乔御在这一刻显得尤其固执。
作为一名有专业素养的商业人员，哪怕对方开的价再满意，也是不能直接合作的。而是要踩着底线多砍点价。
查理和乔御扯皮了半个小时，也没能让乔御松口，最终只能无奈地说：“那好吧，就两年。”
“除此外，我需要你们把合同用中文翻译出来，作为副本和主合同有同等效力。”
查理略加思索，回答：“可以。”
反正翻译也是他们这边的，估计对方是想要份中文文件是询问别的律师。
不过只要合同一签，那就由不得他了。
乔御终于满意了。
在两天后，他和诺安正式签订了协议。
诺安还特地为此开了一个简短的记者发布会。
受邀学者里，还没离去的喻寒溪臭着一张脸，在发布会后面的酒会间隙，找上了乔御。
“你怎么就这么同意了？我看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喻寒溪把人堵在墙角，咬牙切齿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诺安自己也在卖白血病药，他会诚心帮你推广才怪。”
乔御看见他的时候颇为意外：“你火锅怎么还没吃完？威廉教授都飞走好几天了吧？”
喻寒溪：“……我休年假。”
“有认识的出版社吗？国外的最好。”
“干嘛？”
“推荐一下，想出自传。”
喻寒溪目瞪口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出自传？”
乔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转身离去。
气得喻寒溪当场拂袖而去。
“我听说，耶鲁大学的安德鲁教授，把乔御称为‘东方恶魔’，”因为完美完成了目标，查理冲身边的助理说话时，声音都十分愉悦，“我看叫东方美人差不多，赏心悦目。哪里像恶魔了？简直是小天使！”
……
……
系统：“……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告诉他们，你直接撤销了专利申请吗？”
根据法律法规，在授予专利权之前，申请人随时可以主动要求撤回其专利申请。
一般来说，专利需要经过：受理、初审、公布、实审、授权五个阶段。
如果不洒钱，通常需要一年左右，才能走完这个流程。
在和诺安谈判的第一天，乔御就向各国的有关部门提交了撤回专利申请声明。
虽然申请处理的很慢，撤回倒是很快。
再过不久，诺安就会派专门的研究员，过来学习造血干细胞体外扩增的方法。
说实话，要是当初合同上写的是“乔御不得把技术转让给他人”，他可能还有些难办。
“此技术的专利使用权不能再售卖给他人”，那只要这技术没有专利权，不就完事了。
至于为什么合同上会出现这种漏洞……
可能诺安也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这种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