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傍大款

秦轻可以名正言顺的因为没有好好学习而深感羞愧了——

他真的在开小差。

开小差,总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秦轻在想苏之贺。

想苏之贺对他的好,想苏之贺对他说的那句“为了让你开心”,想苏之贺对他说“我也行”。

还有苏之贺凑近在他身边,和他说话时,他漏拍的心跳、滴血的耳尖。

秦轻出神地想,是因为苏之贺靠的太近?还是因为这番举止,有撩|拨的嫌疑?

而无论是靠太近还是疑似撩拨,在秦轻这边,一般还没到萌芽阶段,就能靠着本能将苗头直接掐死、远离,可在苏之贺身上,这些本能反应,全部都失效了?

秦轻还在想。

想着想着,目光往片场中苏之贺的身影上去了。

这个男人比他所预料的还要认真、专注,大段的绿幕戏、吊威亚,其他演员拍半天都累得半死,他可以从白天拍到晚上,很专业又很卖命。

秦轻见过很多认真拍戏的演员、老戏骨,苏之贺绝对属于最认真的那种。

不仅自己认真,还很愿意和导演、编剧、其他演员在片场花时间花精力打磨内容和拍摄。

遇到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演员,也会认真严肃地指导,无所保留。

秦轻知道,这就是最出色的演员——不光有演技、成绩、奖项,还有以经验和所学培养新人的觉悟。

只是这个新人吧,秦轻越看越不顺眼。

汪阳活泼好动,才来了两天,在剧组拍戏、耍宝、满场飞。

汪甚面子大,导演都不和汪阳说什么,大概也因为苏之贺的关系,其他演员面对汪阳也都很客气。

汪阳很会来事儿,在剧组请吃请喝,老师老师的喊得特别勤,嘴巴又甜,什么都能聊,引得片场欢声笑语。

崔火火都惊叹汪少这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说:“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和其他人混熟,他才来两厅,就都熟了,牛逼。”

秦轻不意外:从小生活富裕、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注定了富家子弟远比普通人知道怎么混社会。

何况还有汪甚那样的哥哥,进组之前,肯定该打点的早就打点好了,汪阳本身的性格又很张扬,谁都不怕,自然很能混得开。

不但混得开,脑子还灵。

在约法三章之后,汪阳再没有当着苏之贺的面到秦轻面前刷过存在感。

全是避人耳目的小动作。

秦轻坐在片场外看书,汪阳跑来找苏之贺,两人站在几米外说话,说的都是演戏相关,苏之贺有问必答,汪阳便会故意拔高些声音,苏老师长苏老师短。

汪阳在戏里的角色是个打篮球的学生,片场道具之一就是篮球。

那篮球大概也跟苏之贺一样,和秦轻八字很合,时不时就要滚/扔/砸地落到秦轻身边。

汪阳每次都笑着跑过来,边捡球边一脸阳光地说:“对不住,对不住。”

再笑嘻嘻地跑回片场里,谁也不会觉得是故意的。

某次,秦轻给苏之贺去房车拿东西,走在路上,被汪阳从后面跑过,肩膀对着肩膀地重重撞了一下。

撞完,汪阳转过身,面朝秦轻,边后退着走边笑说:“哎呀,撞到你了,没留神。”

还有一次,收工后,酒店里遇到,汪阳迎面走来,喊秦轻:“高中生。”

闲聊般问:“今天的书看完了?”

秦轻心道,这小子欠抽。

欠抽的汪少很快等来了给他撑腰的哥哥。

汪甚一来,立刻就是顿饭局,开了几桌,请了剧组上下不少人。

苏之贺去了,秦轻没去,留在房间看书。

崔火火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想去,被汪阳硬拉了过去。

饭局上,汪阳成了水里的鱼,自由自在得很,连座位都给自己换了,换到了苏之贺旁边。

汪甚便说汪阳没规矩。

苏之贺说:确实没大没小。

汪阳摇头摆脑。

汪甚便笑,说汪阳小时候就爱跟着苏之贺屁股后面,还把苏之贺家院子里的樱桃全给扯了,被苏之贺拎起来胖揍了一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苏之贺这个被摘了樱桃的苦主没笑,神色懒懒,觉得这没什么可笑的,只是在想刚刚吃的某道菜不错,等会儿叫餐上楼,给秦轻也尝尝。

崔火火和他老板心有灵犀,一边埋头吃一边给苏之贺发消息:“这个鱼好像也不错唉!”

“牛蛙也好吃。”“还有秦轻喜欢的西芹和豆腐。”

苏之贺便想快点结束带菜回房了。

于是饭过中途,苏之贺借口去卫生间,起身离开。

汪甚知道他要走,餐布擦擦手,起身追了出去。

两人坐在中庭大堂的一套中式雕花木椅上说话。

汪甚手里夹着烟,实在好奇:“怎么带了个小孩儿在身边?”

汪甚连秦轻人都没见过,会知道当然是听汪阳说的。

苏之贺斜了汪甚一眼,是个“别多管闲事”的眼神。

汪甚笑说:“汪阳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说他贺哥身边有个高中生,怎么怎么样,还说你不让他住你旁边的房间,剧组给他的房间就跟故意的一样,给他弄到了另外一栋楼,离你特别远。”

苏之贺口气凉凉:“哦,懂了,你这是在为了弟弟,找我兴师问罪?”

汪甚二郎腿翘起,晃晃悠悠,笑说:“我哪儿敢啊?我就是好奇,问问。”

汪甚不是汪阳,汪阳到现在都只是在奇怪他贺哥身边怎么会有个高中生,汪甚觉得,这肯定不只是个高中生。

汪甚笑得一脸隐晦:“真是高中生啊?”

苏之贺看看汪甚。

汪甚心说这都没反驳,看来是真的。

于是烟都不抽了,拧灭,压着声音,惊叹:“铁树开花我能理解,你这开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一上来就是高中生?”

又一脸八卦:“哪儿来的小孩儿?就这么跟着你了?人父母没扒了你的皮?”

苏之贺问他:“你的皮不想要了?”

汪甚作为苏之贺的友人,显然也属于厚颜无耻那一挂的:“我无所谓啊,我的皮不重要。”

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才知道?你们多久了?”

又道:“苏老板你可以啊!看不出来,高中生都行!”

苏之贺起身。

汪甚扬声:“早知道晚上把人叫下来一起吃饭了。”也好认识一下。

苏之贺头都没回地走了。

汪甚也起身,长廊里遇见等在包厢外的弟弟。

汪阳伸了伸脖子看汪甚身后,没加过苏之贺,撇嘴:“贺哥走了啊。”

汪甚:“走了。”说着抬步。

汪阳拉住他:“哎!哥!”

汪甚:“?”

汪阳:“那个秦轻,你问到了吗,他到底谁啊?”

“谁?”汪甚笑,反问:“你觉得会是谁?能是谁?”

又说:“你贺哥连助理都不要,身边多个人,还能是什么?”

汪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愕地张了张嘴。

次日,片场,汪甚见到了秦轻。

汪阳一脸不痛快,汪甚觉得有趣,还站在汪阳身边,瞥着秦轻的方向,低声嘀咕:“老苏这审美倒是一直很不错。”小男生长得挺俊。

汪阳反驳:“你不觉得他长得像个小白脸吗。”

汪甚:“人家只是肤色白。”

汪阳冷嗤。

汪甚又看过去,说:“真的是高中生啊。”一直在看书。

汪阳:“谁知道是不是。”现在哪个备战高考的不是在学校里上学?他是学生为什么不在学校?

汪甚伸长了眼睛,见苏之贺从片场回到秦轻身边,两人并排挨着坐,挑眉:“哟!”

汪阳暴躁不已。

汪甚伸手呼噜他:“烦躁什么?你贺哥喜欢的,你有意见?”

汪阳有意见,正如汪甚所说,他从小就是苏之贺身边的跟屁虫,苏之贺如何,跟屁虫就要如何。

跟屁虫又自认和他贺哥从小就认识,十多年的交情,可贺哥不偏心他就算了,还偏心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空降来的经纪人,跟他约法三章。

汪阳来的第一天就很生气。

现在好了,原来经纪人不光只是经纪人,高中生也不仅仅只是高中生。

汪阳质问:“他凭什么啊?”

汪甚好笑:“什么凭什么?凭你贺哥喜欢。”

汪阳:“他不就是个高中生吗。”

汪甚警告地看了汪阳一眼。

汪阳越想越气。

汪甚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小孩儿的独占欲在作祟,类似于从小就有的玩具忽然有天发现原来那个玩具只是借的,并不真正属于自己。

而汪阳投射在苏之贺身上的独占欲,不仅仅只是想要独享一个玩具这么简单。

苏之贺,还是汪阳从小崇拜的偶像。

当哥的只能耐心引导:“你贺哥喜欢的,人肯定很好。”

汪阳却说:“可我不喜欢他。”

汪甚很直接:“你不喜欢,你贺哥喜欢。”

汪阳:“他喜欢我也不喜欢!”

汪甚觉得这弟弟太难管了。

难管的结果是,汪阳又有了更多小动作,明目张胆的那种——

汪阳开始从早到晚地缠着苏之贺,讨论角色、讨论剧情、讨论拍摄。

休息时间、吃饭的时候,都要跟过来。

苏之贺忙拍戏,汪阳就去烦秦轻。

汪甚如果把人领走,没多久,自己长腿长脚的汪阳又要跑回来。

苏之贺起先以为汪阳只是老毛病犯了,外加汪甚这个当哥的来了,有人撑腰,才越发肆无忌惮。

后来才意识到,汪阳是带着一种类似于“搞破坏”的心态在胡搅蛮缠。

苏之贺第二次警告汪阳。

汪阳嘴里答应,行动上依旧。

还聪明地在苏之贺、汪甚面前一个样,背地里另外一个样。

——他不让秦轻看书,找秦轻说话,打断秦轻正在做的事情。

问秦轻:“你真的是高中生?不会是装的吧。就像那些明星凹人设一样,也凹一个朴素简单的高中生人设。”

“都混到贺哥身边了,你肯定很有心机。”

秦轻觉得,这位汪少,不只是欠抽这么简单了。

汪阳还要继续:“你看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你连点反应都没有,不是有心机有城府是什么?”

汪阳:“换了正常高中生,这个年纪,随便谁,哪怕是个女生,都要抬手抽我了。”

汪阳:“你家里人呢?你父母都不管你吗?”

汪阳:“你是不是那种专门傍|大|款的?”

秦轻始终平静。

他看汪阳,就像成年人看孩子,不过是些作天作地的胡闹而已。

但汪阳并不是真的小孩儿,小孩儿只有无邪天真的童言童语,汪阳的唇舌却是把带毒的刀子。

秦轻没有被人扎刀子还要容忍对方的毛病。

“你不拍戏?”秦轻问。

汪阳反问:“我没拍?我不是一直在拍吗?”

秦轻:“所以你拍了这么多天,连机位都搞不清,看镜头都没学会?”

汪阳一愣:“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会看机位不会看镜头了?”

秦轻示意片场内:“你刚刚一镜拍了二十多条,走位的时候,有至少一半走错了,还有几次跑太快,跑到了镜头外面。”

汪阳又道:“你胡说!”

秦轻:“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汪阳:“狗屁!你什么都不懂!”

秦轻无所谓地耸肩:“我懂不懂都无所谓,反正我不是演员、不拍戏,你才是。”

秦轻不等汪阳回喷,接着道:“对了,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正儿八经地拍。”

秦轻:“你的这些戏份在剧情里可有可无。”

秦轻:“反正最后都会剪掉。”

秦轻:“最多给你留两个加起来几秒的镜头。”

对拍戏的人这么说,无异于在和煮饭的人说你做的菜最后都要进垃圾桶,不炸才怪。

汪阳炸得格外彻底,蹭一下起身,怒瞪秦轻:“你他妈!”

忽然的一声,片场瞬息安静,众人侧目。

汪甚看到炸毛的是自家臭弟弟,暗道不妙,赶紧往秦轻、汪阳的方向走。

苏之贺比汪甚还快一步。

可惜走得再快,也没秦轻动嘴的速度快。

“汪少爷,你不会真以为你走关系过来在片场呆几天,你就能当演员拍电影了?”

“片方不过是卖个人情给汪总,汪总也不过是在电影里拿个不重要的小角色给你,哄你玩儿罢了。”

“大家都明白的事,只有你自己以为,你是在拍戏。”

汪阳被激,恼羞成怒,眼看着就要动手,秦轻先发制人:“你尽管来,我保证不还手。你都说了我有心机、城府深,目的不纯,我刚好借这个机会用苦肉计牢牢傍住你贺哥。”

脚步声和汪甚的低喝在身后响起,汪阳咬牙攥拳,忍住了:“你敢!”

秦轻勾唇。

敢?他当然敢。

毕竟他确实很有城府,心机这玩意儿,也是想用就能随手拈来。

于是在苏之贺、汪甚眼看着快要赶到的时候,秦轻当着汪阳的面,敛起不久前的所有神情,瞬间转换出一个蹙着眉头的无辜茫然脸,同时对汪阳低眉敛目地说:“汪少,你别这样,我只是想看会儿书,你要是觉得我碍眼,我去房车看好了。”

“汪阳!你干什么!”汪甚刚好听到,第一反应就是臭弟弟又惹事,直接就毛了。

苏之贺跟着冷眼瞥汪阳。

汪阳炸毛,也不管这里是片场,抬手指秦轻:“他装的!都是装的!”

汪甚喝:“你给我老实点!”

汪阳没老实,还指着秦轻,要痛诉什么,被苏之贺一句话堵了回来:“不想拍戏就滚。”

汪阳没想到秦轻说阴他就真的能阴到,又从他贺哥嘴里听到滚这个字眼,顿时天都塌了。

秦轻那边的待遇截然不同,非但没得来苏之贺的半点呵责,还被关切的安抚:“别生气,别和小孩子计较。”

汪阳:“???”谁是小孩子?秦轻才是小孩子!他明明比秦轻还大两岁!

秦轻还真走了汪阳的剧本——

苏之贺拿了秦轻的书,送秦轻去房车。

路上,秦轻忽然低声说:“我也是小孩子。”

苏之贺听到,顿了下,看向秦轻,暗自品味着。

快到房车的时候,苏之贺挨近侧头,在秦轻耳边道:“生气了?”

秦轻没避开,跟着侧头,两人的气息也挨着了。

这一刻,秦轻心想,他是一点没料到,有天自己的城府和心机,会有这种用途。

更没想到的是,第一次用,用得格外得心应手,仿佛生来就会。

——只见秦轻闷闷不乐似的垂了目光,抿了抿唇,像是个真的被人欺负的高中生一样,寡欢郁郁地低声道:“他欺负我。”

苏之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唇角缓缓勾起:“别怕,哥哥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