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徵盛了第三碗水波蛋。
可能是吃的太饱了,这碗吃着一点滋味都没有。
觥筹交错的场面话,吴徵刚才没有听,但现在觉得烦。
随便往嘴里塞着吃的,味同嚼蜡。
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胸中左冲右突,让吴徵焦躁到坐立不安。
听到徐总监在大笑着说话,更烦。
想摆个富二代的谱,不管什么鬼工作了,拍桌子就走。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吴徵闷闷不乐地板着脸,也不能玩手机,就接着吃。
几位领导酒意也上来了,都有点疲惫,一时间没人说话。
江珩就在这个安静的空隙转过脸看吴徵,低声问他:“想回去了?”
吴徵唰的转过头,有点赌气地摇了摇头。
江珩笑了下,低声说:“稍微再等等,应该快聊完了。”
吴徵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起来了。
这时江珩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江珩没避着吴徵,把屏幕划开,吴徵一眼看到是条通过好友申请的消息。
一想就知道,是刚才徐总监推给江珩那个女生。
刚刚生动起来的颜色突然一下子又黯淡下去。
这帮人真讨厌啊,为什么要介绍女孩子给我江哥。不知道我江哥有喜欢的人么。
他妈的。吴徵想,我又不好了。
浑浑噩噩的,这顿饭总算吃完。
吃饭的酒店离住处不远,其他人坐包车回去,吴徵还是生气,就借口吃太多了还晕车,说自己走路回。
“我跟你一起吧。”江珩说。
“啊?”吴徵一怔,心里涌起一阵惊喜。
“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别再迷路了。”江珩说。
“这么几步路也晕车吗?”王所皱着眉。
“晕车又不看路远不远,让他俩溜达去吧,也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万所说着,率先上车,“到酒店跟我说一声。”
车很快开走,剩下吴徵江珩两个人。
夜色涌起,街道上人也不那么多,两个人并肩站在人行道上,空气中摇曳着很温柔的气息。
“回去得走十五分钟。”江珩看了眼导航,“走吧。”
“嗯。”吴徵跟在江珩边上。
这两天的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呆在江珩身边,会期待,会紧张。
但也根本不是这两天才产生这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在这两天才逐渐明晰,像是沉睡许久的情绪慢慢被唤醒。
被这夏末秋初的风,被这枝叶摇晃的梧桐。
江珩还在看手机,给吴徵一个侧脸。
跟吴徵单独相处时,他的神情总是比较放松,薄薄的唇也常噙着一丝笑。
以往吴徵也觉得江珩很好看,但此刻江珩在他心里是超级无敌很好看。
他忽然有了种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
“江哥。”吴徵问,“你打算跟那个女生聊天吗?”
以往他就算心里纠结死也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因为这是江珩的私事。
江珩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说:“当然不啊,人家也不愿意跟我聊天呢。”
吴徵心里突然一轻。沉沉压在心头的不快烟消云散。
他大着胆子探头去看江珩的手机屏幕,正是跟那女生的聊天框。
除了两句你好之外,聊天框里一片空白。
吴徵忽然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从小他就受到教育,要尊重别人,保留令人舒适的距离。
那他为什么会对江哥的事这么好奇,甚至好奇到了满心负罪感却还是想看的地步?
可是在看到江珩和那女生的聊天框里没内容时,他又发自内心的高兴。
江珩又偏头看了他一眼,夜色里江珩眼中仿佛映着满天的星光。
星光灼人,吴徵慌乱地转开眼,江珩笑了笑,开始敲字。
于是吴徵又大着胆子凑上来。
他看到江珩说,徐总希望介绍咱们认识,我知道你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但我不够优秀,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希望您理解。
对方很快回复说:我明白,你这样说反倒我也没什么压力了。
还附带了一个表情。
江珩又说:那请问您介意互删吗?
对方说:不介意,祝您一切顺利。
接着江珩把那女孩删除,又把微信关上,看着他:“喏,删掉了。”
像是在说“你满意了吗?”
吴徵猛然怔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脑补江珩的心里话,又或者其实是他心里在说,我满意了。
夜色寂静,月光溶溶。
吴徵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的,跳得那样急。
他想,明明江哥说的“喜欢的人”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可刚刚的一系列操作,却仿佛在向他表明什么一样。
他看到江珩删除这个陌生的女孩,心里很高兴。
可想到江珩认真地打下“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其实是别人,又觉得酸酸的。
吴徵不想再被这样的情绪困扰,于是他主动起了话题:“江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江珩一下笑了:“以前开会的时候老遇到这种事儿,久病成医吧。”
“哦……”吴徵闷闷地点头。
不愧是江哥,他在发光,他的光芒当然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
回了酒店,吴徵匆匆闷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世贸展结束,回帝都之后,吴徵请了一天假。
——
帝都东郊,环城河畔。
这里是一处高档别墅区,绿化优越,装潢精美,总之每平米的地皮都写着有钱。
一辆出租车在别墅区外停下,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下车。
门卫下来,试图盘问年轻人的身份,高档别墅区只有住户和经过登记的访客才能进入,这年轻人看起来两者都不像。
年轻人冲他笑了下,摆摆手,自觉地站在大门外,接着拿出手机,拨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窈窕的短发女郎出现在别墅区内的步道上,快步走向大门。
她看起来应该三十出头,散发出带着成熟气质的精干迷人。
“吴女士。”门卫立刻恭敬地对那女郎问好。
短发女郎笑了笑,对着大门外的年轻人招手:“这是我弟,让他进来吧。”
吴徵快步走进别墅区大门,亲亲热热地挽住短发女郎的胳膊:“悠悠姐,你又变漂亮了。”
吴悠笑着推了他一把:“上哪儿学的甜言蜜语,你姐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变漂亮?不变成老黄花菜就不错了。”
“不可能。”吴徵认真地说,“我姐最好看了。”
吴悠一阵笑,声音清脆的像银铃。
她和吴徵的风格很不一样,明丽爽朗,像一朵坚韧美艳的玫瑰花。
两个人闲聊着天走到吴悠的别墅外,吴悠开门。
先听到一声猫叫,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像个球似的从屋里弹出来。
大多数猫都很独立,唯独布偶猫生性黏人,像个大布娃娃。这只猫就是吴徵手机里那只,他的小公主,名字叫团团。
她非常漂亮,达到了赛级标准。稍微懂行的人看看她优雅如公主的姿态就会知道,即便在动辄身价过万的布偶猫里,她也属于身价不菲那个类别。
吴徵兴高采烈地陪团团玩了会儿,吴悠拿了拖鞋给他换上,接着自己懒懒往宽敞的客厅中央柔软的沙发上一瘫,顺手打开电视:“徵徵,你今天跑来是干嘛的?”
吴徵心想你这话说的,好像在嘲讽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他抱着团团颠颠跑到吴悠身边,也往沙发上一瘫:“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漂亮可爱温柔大方的姐姐吗?”
吴悠笑得更开心,她笑得眼睛弯成两条月牙,就这么看了吴徵半分钟,然后说:“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别啊。”吴徵哀叫了一声。
“?”吴悠歪了歪头。
“好吧好吧,我确实是有点事想问你。”吴徵怪不好意思地说。
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他发现吴悠嘲讽得对,自己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吴悠很帅的开了一听可乐,仰头开始喝。
“就是……我最近的困惑吧。”吴徵纠结了半天说道。
其实来见吴悠之前,他打了腹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紧张全忘了。
好在说话的对象是他悠悠姐,说得稀烂也不能怎么样。
“嗯?”吴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愿闻其详天真无邪的模样,其实耳朵已经彻底支棱起来。
毕竟徵徵的八卦这些年来可太少了,他主动来找自己聊天,吴悠想象不出他还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就听吴徵咳了一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噗”的一声,吴悠嘴里可乐喷了一茶几。团团吓得背毛都炸了起来,嗖地钻到茶几底下。
吴徵一脸懵逼:“怎么了姐?”
“没事没事。”吴悠连连咳嗽,“你有一个朋友?”
“啊,对。”吴徵蛮心虚的。
他可不好意思跟悠悠姐说这个纠结到头大的笨蛋就是自己。
吴悠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他有一个同事。”吴徵说,“那个同事对他特别好,无微不至。他们工作时搭档得很和谐,平时相处也很愉快。我朋友拔……做了个小手术,那个同事上门来给他做饭,有什么活那个同事也经常帮着干,慢慢我朋友就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那个同事了。”
吴悠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但悠悠姐你脸上时不时冒出来的“老娘就要憋不住了”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这个朋友的同事,前段时间被领导介绍对象。我朋友看了之后,感觉心里酸酸的,很奇怪。”吴徵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吃醋了呗。”吴悠说。
“啊?”吴徵瞳孔地震,“我……朋友这是吃醋吗?”
“这还不叫吃醋吗?”吴悠反问。
“可是……不是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吃醋吗?”吴徵茫然地问。
“徵徵啊。”吴悠神情微妙地看着吴徵,“难道你觉得你……朋友对他同事这个还不叫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