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位于帝都西郊,从地理位置来说相当偏远。
之所以会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作为交通运输企业,九院很多科研项目需要非常大部头的实验,比如列车试运行,这种实验在城里是没法做的。
这么偏远的地界,对即将出外勤的会展中心一行四人来说就非常魔鬼了。
江珩约了车,七点在所里集合出发。
早上六点五十,吴徵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站在宣传所门口,他六点钟就起床了,惨绝人寰。
十一月天开始见冷,早上穿着外套,北风还是让人想缩回去,梁子卿和小刘一左一右地站着,哈欠三重奏。
相比吴徵和小刘的满脸嫌弃,梁子卿作为新人,在嫌弃中还带着点憧憬。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大项目,还蛮期待的。
“江主任呢?”梁子卿问,四周都没看见江珩的影子,她简直要怀疑江珩迟到了。
“没见到。”吴徵懒洋洋揉眼睛,“估计跟车一起过来吧。”
正说着话,7座小别克从九院另外一个门开过来,在宣传所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江珩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来来,上车!”
吴徵坐在江珩旁边,小刘坐在最后一排,梁子卿坐在中排。
车子启动,江珩从座位底下拽出来一个大包,一看里面就装满了江主任为了今天外勤准备的文件和工具。
梁子卿和小刘对视一眼,不愧是我们敬业负责的主任,佩服佩服。
随后江珩打开背包搭扣,麦当劳的香味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梁子卿:“……”
小刘:“……”
“来吃早点。”江珩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在两个下属心目中形象正在飞速崩塌,打开外卖袋先问吴徵,“吃什么?你先挑。”
小刘眼巴巴看着吴徵像逛商城一样翻着外卖袋里的汉堡。
梁子卿幽幽看了他一眼,她没忍心告诉小刘,未来几天里空气都会像这样飘满虐狗的气息。
吴徵愉快地选了个猪柳蛋还有薯饼,江珩又把外卖袋递到后排让小刘和梁子卿选。
小刘一边挑一边问:“主任,你都买一样的不就行了吗,还省得我们选择困难。”
江珩笑了下说:“要注意饮食的多样性。”
梁子卿:“……”是不知道你们家徵徵喜欢吃什么吧。
虐狗的小刀在车里飘啊飘,梁子卿看着狼吞虎咽吃鸡腿堡的小刘,忧伤地想为什么我要看透一切。
洋溢着差别对待气息的早餐结束,商务车也在出城的大路上一路顺风,很快到了西院。
来之前梁子卿已经听小刘稍微科普过,但下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荒凉啊。
西院看起来感觉更像是工厂,放眼望去整个园区里只有一栋勉强可以称得上楼的建筑,也只有三层而已,其他都是面积很大的单层房屋,像是一个个厂房。
进入西院有一条长长的栅栏,将西院分为东西两边,东边就是梁子卿看到的这些厂房和楼,西边是两条铁轨,铁轨上还停着一列火车。
海蓝色的火车,涂料略带反光,因此车身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星辉般的银色光点,车厢随着铁轨的弯折延伸远去,如同在深海中长歌遨游的鲸鱼。
“好漂亮的火车啊。”梁子卿的目光立刻被这列火车吸引,“它是真车吗?”
这里显然不是铁路线,火车停在这儿,看起来很奇妙,而且这个颜色的火车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是过段时间会投运的新车型XB-200D,绰号是‘小海豚’。”吴徵应答如流,“这个铁轨绕西院转了一圈,新车型投运之前都会来这边试跑检测。”
突然硬核.JPG
梁子卿很惊讶:“吴哥你连这都知道?好厉害啊!”
看来吴哥的怠惰只是表象,私下里对九院的科研成果还是很积极对待的嘛。
“你猜他给这车做过多少展板和PPT和展位规划。”江珩在一旁淡定地说。
梁子卿:“……”
她仿佛预见到了几年后对九院科研成果如数家珍的自己。
——
江珩带着一行人到圆桌会议的会场,其实就是那些厂房之一,房子分左右两边,门在正中,左边是需要翻修的展厅,右边是会议室,进门之后先往右走。
会议室居然是空的,真正意义上的空,除了白墙,灰白地板之外,只有正面的墙上挂着一面拼接LED大屏。
看着也太惨了吧。
梁子卿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头顶一阵妖风呼啸声。梁子卿吓得一抬头,发现天花板居然是扎的塑料棚,风一吹正猎猎地响。
梁子卿:“……”
这个……真的不会被掀飞吗?
江珩拉了个清单,列出需要的会议器材,包括长桌、椅子、台布、麦克、屏风、茶杯等等,发给西院后勤主任让他帮忙调配。
接着江珩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扛着笤帚拖把和抹布。
江珩把笤帚往梁子卿手里一递。
梁子卿:“??”
“会展人就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江珩说,“这个地方得做清洁,虽然西院会派扫地阿姨来弄,但旧展厅有展品,咱们还是自己动手才放心。”
吴徵:“嗯嗯嗯。”
变身扫地小妹也就算了,你们这夫唱夫随几个意思?
虐狗的四十米大刀已经抬起来了,还夹杂着领导的威压。几乎要折断梁子卿年幼的脊梁。
一行四人进入旧展厅,旧展厅里陈列了一些小比例轨道列车模型,还有一些沙盘演示,展厅翻修时的计划是展品不变,只调整一下展示风格,所以展品和LED屏都需要进行清洁。
“所有模型类的展品都把玻璃展示箱先擦一遍。”江珩说,“子卿你去擦那块LED屏。”
LED屏横放着不高,江珩也是不想让子卿干太重的活。
梁子卿乖乖拿着抹布去了,结果LED屏太宽,她个子矮,很多地方够不到,而且她穿着裙子,动作太大也不方便。
看江珩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梁子卿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就小心翼翼磨蹭到吴徵身边:“吴哥,那个LED屏我够不到中间的部分,能不能……”
梁子卿本来想的是让吴哥稍微帮她一下,没想到吴徵闻言,一扯嗓子:“江哥!子卿说那个LED屏她够不着!”
江珩边用一个非常杂技的姿势擦展品闸机边喊:“放着我来!”
梁子卿:“……”
“不用了不用了!”梁子卿一脸惊恐地摆手,这哪敢麻烦江主任啊,“我我我自己再试试。”
“没事儿。”江珩站起身走过来,“你跟小刘一块儿弄那边台子上的小展品。”
接着江珩走到LED屏前,这块LED屏是横放的,面积确实略大,梁子卿擦了外缘但是够不到中间。
江珩手一撑轻盈地跳到LED屏的保护沿上,探手去擦梁子卿够不到的部分。
但这块屏宽大概有四米,中间部分即便是这样也够不到,于是江珩让梁子卿拿了根拖把过来,用抹布裹住拖把头,利用拖把杆的长度总算可以擦到整块屏,看着跟杂技似的。
——
江珩擦LED屏的时候,子卿和小刘去清洁展品的玻璃箱,吴徵用塑料布把没有替换打算的展板蒙起来,免得搭建过程中把展板弄坏。
没一会儿子卿跑过来说展品弄完了,她跟刘哥去借拖车,江珩说好嘞。
这块屏总算也擦完了,还挺费力气的,主要是力度不好把握,劲儿用小了擦不干净,劲儿大了又怕把屏捅坏。
江珩从保护沿上跳下来,靠在墙上伸了伸腰,浑身酸疼。这时候看到吴徵冲他走过来。
“活都干完了?”江珩问。
“嗯。”吴徵笑着点点头。
展厅里现在没有开灯,自然光线比较昏暗,这种亮度下吴徵的轮廓显得更鲜明,眼睛也更亮。
江珩有点失神。
“哎江哥,你脸这沾了一块东西。”吴徵忽然抬手指了下,“是屏轴里的油吗?”
“啊?”江珩完全没察觉,偶像包袱瞬间爆发,“在哪儿,有纸吗我擦一下。”
“有。”吴徵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别动啊。”
说着他抽了张纸,很自然地抬手,拂上江珩嘴角。
江珩瞬间呆住。
吴徵的手毫无征兆地掠过他的脸,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吴徵不是就随便抹一下而已,他动作很仔细,又小心翼翼。
所以给江珩的感觉就像在抚摸他的脸一样。
这里本来就很安静,也没有开灯,空旷的室内环境里,一切无关的事物好像都变得很遥远。
江珩感觉血管突突地跳,血一个劲地往脑子里冲。
——
江珩突然的沉默让吴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好像有点不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手还停在江珩嘴角旁边。
即使隔着一层纸,也还是个非常亲昵的动作。
吴徵突然就晕了,我在干什么啊。
这个动作,怎么突然就这么近,还是我先动手的。
江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太冒犯了。我……
吴徵手足无措地看江珩,想解释。
江珩看着他,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
——
吴徵的话一下被卡了回去,他突然感觉情况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
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徵把手放下的同时,江珩伸手牵住了他手腕,然后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步。
两个人一下就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江珩的手指很烫,仿佛把吴徵的血流和心跳都点燃了。吴徵不想挣脱,却紧张得几乎要发抖,想看江珩的眼睛,又不敢看江珩的眼睛。
现在江珩站在保护沿和墙中间的凹槽位置,背后就是墙壁,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风。
展厅没有开灯,背光的地方没什么亮,很安静。
只有两人的呼吸交/缠。
这姿势说亲近也不是真正的亲近,因为除了手之外两个人没有任何接触。可江珩身上那熟悉的柔软剂香味如同灭顶的浪潮般将吴徵吞没,他感觉不到除了江珩之外的任何东西。
吴徵心砰砰地跳着,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江珩跟他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这感觉太要命了。他又紧张,又羞涩,又茫然,又兴奋,脸很热,整个人都热,几乎要窒息。
听到江珩的呼吸,掠过他耳畔,酥酥麻麻,像一阵钻入骨髓的电流。
“抬头。”江珩低声说。
——
梁子卿和小刘刚把展示箱擦完之后,想着要把展品找个地方放,就说去借拖车。
结果刚出大门还没走两步,先碰到了一个意外来客。
“夏莳?”梁子卿又惊又喜地叫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夏莳冲梁子卿热情地招手:“燕姐说圆桌会议是大事儿,让我来跟拍几张素材放在所刊里。”
她又犹豫地四下打量了一圈:“我还是第一次来西院,这边儿看着还挺……荒凉的哈。”
“是。”梁子卿深感认同,“不过这边天很蓝,那辆新火车也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一会儿我要给它拍几张照片。”夏莳说,“哎,江主任和吴总监在哪儿呢?我去问候下他们。”
“他俩啊,在展厅吧。”梁子卿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厂房,“喏,你往那边走就是,我先跟刘哥去借拖车,就不陪你过去了啊。”
“好的。”夏莳笑着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