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斯年从厨房把杯子拿出来的时候,还顺便将在超市里买的香薰蜡烛提了过来。汤舜华见她提着袋子,就问她里面是什么。汤斯年回答道:“姐姐不是说要烛光晚餐吗?我就买了香薰蜡烛回来。”
汤舜华超级开心,“那我们把灯都关了然后点蜡烛吧。”说做就做,她当下就指挥着汤斯年将家里所有的灯都关掉了。
没一会,屋子只剩下一片漆黑。城市喧嚣的灯火从远方投入了黑暗的客厅中,汤舜华紧挨着汤斯年坐在一起,看她用打火机点亮了第一盏蜡烛。
“哇,好漂亮啊……”汤舜华目不转睛,看着明亮的灯火在水蓝色的玻璃罐中升起,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蜡烛,端给姜望舒看:“小月亮,小月亮,你快点拿个蜡烛过来,我们把剩下的全部都点了。”
烛火从她的手上传递,没一会就高高低低地铺满了整个茶几。晦暗的灯火中,汤斯年托着腮帮子,看着姜望舒在自己姐姐的指挥下,点燃了最后一盏蜡烛,眼神极尽温柔。
“好了!烛光有了,我们可以过上一个浪漫的七夕了。”最后一盏灯点亮后,汤舜华举起了杯子,和自己小姐妹说道:“祝我们单身快乐!”
姜望舒窝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小姐妹,笑了笑,转头看着汤斯年说道:“斯年杯子里还是空着的啦。”
汤舜华这才想起自己的亲妹妹,哦了一声,连忙往汤斯年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做完这件事,汤舜华让大家举杯,开开心心道:“那再来一次啊,祝大家单身快乐!”
姜望舒纠正她:“是七夕快乐!”
说完这句话,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在黑暗的烛火中发出了“叮”的一声响。汤舜华将杯子放到嘴边,嚷嚷道:“一杯喝干啊,一杯喝干啊!”
姜望舒也在说:“喝就喝,谁不喝完谁就是小狗!”
已经将酒杯放在唇边的汤斯年心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在姜望舒面前做小狗,于是仰头一口,闭着眼睛就把酒咚咚咚地往嘴里倒。
满满的一杯酒喝完,一股晕眩感冲上了脑袋。汤斯年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有些茫然地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
汤舜华扭头过来看自己的妹妹,一脸惊讶:“不会吧汤圆,你全都喝完啦。”姜望舒听了,也扭过头来看她。只见昏暗的烛火中,汤斯年皱着眉头说:“不是姐姐说喝不完就是小狗嘛……”
汤舜华哎呀一声,“完了,汤圆喝多上头了,人也傻了。”她放下杯子,凑过头来看汤斯年,“汤圆,你还认得出我吗?”
眼前一片迷蒙,汤斯年捂着额头倒向身后的沙发,“姐,我头好晕啊……”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话都听不太清。
汤舜华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明白她这是上头了。她连忙扶着汤斯年躺好,口中还说道:“太可怜了,一杯就倒。这酒前劲有点猛,你歇一会吧,过一会就好了啊。”
姜望舒有些担心,跪在沙发上挪过来看她,“斯年,你没事吧?”
汤斯年觉得好丢人啊,连忙揽着着抱枕往脸上一盖,闷闷道:“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姐姐们继续喝吧。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了。”
四周的光线暗下来了,姜望舒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那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们哦。”
汤斯年拥着抱枕点点头,然后就感觉到周围的沙发动了一下。她似乎听见姜望舒和汤舜华坐在了一起,举着杯在说着悄悄话。
姜望舒语气担忧:“斯年这样没事吗?”
汤舜华就很乐观:“没事的啦,她不太能喝,这次喝得猛了,所以一杯上头了。清酒的浓度不高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啦。”
姜望舒很愧疚:“其实怪我,刚刚不应该说那句话的。斯年那么诚实,说了一定会做到的。”
汤舜华就说,“那是因为她是个傻孩子嘛。”
姜望舒挨着她,隔着烛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汤斯年:“可是这么傻的孩子,很可爱啊。”
汤舜华就笑:“哇,你夸她可爱,是不是又想和我抢妹妹啊!”姜望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接着把话题带到另一个地方。
意识混沌的汤斯年听着她们模糊的交谈,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好几年前夏夜里。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在这个家,隔着一扇门,她抱着膝盖坐在自己卧室的门口听着汤舜华和姜望舒在谈心。
就好像现在这样,她们的声音穿过房门的缝隙来到了她的耳边。具体的字眼和交谈的内容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能让汤斯年记住的,就只有姜望舒的哭声。轻轻的,细细的,像是小兽一样压低的呜咽,沉得让汤斯年喘不过气来。
靠在房门背后的汤斯年抬头,看着自己的天花板,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下来。隔着一道门,还有无数遥远的距离,她曾经陪着失魂落魄的姜望舒哭过。从那时起,汤斯年就决定,如果姜望舒能够喜欢她,她永远都不会做那个让姜望舒哭泣的人。
浓郁的酒精让汤斯年逐渐昏了头,眼角也跟着渐渐湿润,没一会耳边的声音轻轻飘远,慢慢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沙发上的汤斯年被姜望舒轻轻摇醒。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借着朦胧的灯火看向姜望舒,眼神迷茫:“望舒姐姐?”
姜望舒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神情关切:“头还晕嘛斯年?”
汤斯年坐起身,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不晕了,酒劲好像过了。”
姜望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姐喝多了,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你要是可以的话,和我一起把她扶到房间里吧。”
汤斯年闻言扭头搜寻自己姐姐的踪影,果然看到喝多的汤舜华躺在对面沙发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汤斯年深吸了一口气,倒了杯冷水灌下,让自己清醒清醒,接着说道:“望舒姐姐搭把手,我把我姐背回去吧。”
姜望舒应了声好,于是汤斯年走到了汤舜华身边,将她扶起来背在了背上。她深吸一口气,在姜望舒的帮助下,把自己姐姐背了起来,朝着主卧走去。
姜望舒跟在她身后,小心扶着汤舜华的背,一路紧跟。直到汤斯年来到主卧将汤舜华放在床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汤舜华一沾床,立马翻身,霸道地占据了床中间的位置。汤斯年还有些迷糊,坐在床边看着扶着门框的姜望舒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望舒姐姐也睡吧,外面我来收拾就好了。”
姜望舒看了一眼摊在床上呈大字型的汤舜华,笑着说道:“你姐这个样子,似乎是不想让我睡哦~”
汤斯年扭头看了眼自己姐姐,又看了眼姜望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那……望舒姐姐睡我那里?”
姜望舒咬唇,问她:“那你睡哪?”
汤斯年回答得很快:“我睡沙发啊。”
姜望舒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身去了浴室。汤斯年见她离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接着起身关掉姐姐房间的灯,走到客厅。
她将客厅的灯打开,看着满地的狼藉,一言不发地收拾了惨不忍睹的桌面。当收到香薰蜡烛的时候,看着还在燃烧的灯火,汤斯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不想把它吹灭。
汤斯年将碗和杯子放到厨房后,去浴室刷了牙。她想了想,又去姐姐房间里拿了点东西,这才将客厅所有的窗帘拉上,关掉了全部的灯。
白炽灯熄灭,闪烁在客厅里的是一片高高低低忽明忽暗的烛火。她看着摆在桌面上的蜡烛,看了好一会,这才动身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敲门声过后,姜望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斯年?”
汤斯年候在门边,很开心地说道:“望舒姐姐,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没一会姜望舒就踩着拖鞋,拧开门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有事吗?”昏暗的客厅里,只有烛火在闪烁,姜望舒扭头看向乐客厅,疑惑道:“你没把蜡烛吹灭哦。”
汤斯年点点头,伸手牵住她,“所以才想喊你出来一起吹蜡烛。”她牵着姜望舒走向客厅的茶几,跟在她后面的姜望舒嘀嘀咕咕道:“蜡烛有什么好吹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跟着汤斯年来到客厅。汤斯年将她摁在了沙发上,语气郑重地说:“望舒姐姐,你一会就坐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动哦。”
姜望舒仰头看着她:“不是说吹蜡烛吗?”
汤斯年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轻轻说道:“是我吹啦。”眼前一片漆黑,姜望舒看着眼前从掌心映过来的微红光芒,心里隐约有些期待。
她仰头,在看不见的世界里问汤斯年:“那你吹蜡烛,为什么还要盖住我的眼睛。”
“因为我会害羞啊。”汤斯年应得一派坦然,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丝巾,轻轻蒙住了姜望舒的眼睛。
姜望舒的声音逐渐有些不自然,问她:“那么短的时间,你从哪里找来的丝巾……”
汤斯年应得镇定:“去我姐房间里找的,怎么样,不会很刺眼睛吧。”
姜望舒咬唇,“这倒是不会……”
汤斯年问她:“望舒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姜望舒摇头,汤斯年就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轻轻道:“那一会,姐姐能不能不要说话。”
姜望舒抓紧了身边的沙发,点点头,咬唇说了一声好。汤斯年伸手,和她拉钩,“答应我,在我允许你开口之前,千万不要出声哦……”
举止虽然很小孩子气,但是语气相当郑重。姜望舒不自觉地就跟着认真了起来,严肃地应了一声“嗯。”
汤斯年松了一口气,伸手捧了一盏蜡烛来到姜望舒身前。明亮的灯火透过丝巾,隐约发着亮。于是处在黑暗中的姜望舒听到了一道颤抖的声音:“姐姐现在会觉得害怕吗?”
姜望舒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恐怖,汤斯年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她低头,将眼前的蜡烛一口气吹掉,“害怕……”
“恐惧……”
“不安……”
“疾病……”
“祸患……”
每说一个不好的词,汤斯年就会将一盏蜡烛吹掉,郑重得好像在举行一个什么很重要的祈福仪式。姜望舒的嘴角渐渐挂上了笑容,又因为汤斯年的约定,不好开口笑出声。
汤斯年吹灭了最后一盏灯,隆重的宣布:“以上种种恶事,将会一生远离你。”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坐在沙发上的姜望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斯年……你这是在举行什么驱邪仪式吗?好隆重哦。”
她伸手,想要将眼前的丝巾扯下来,却被一只手制住了。
黑夜里,汤斯年抓着姜望舒的手,轻轻说道:“姐姐,不是说在我允许之前,你不许开口说话的嘛?”
“姐姐,你违规了。”语气听起来很严肃,让姜望舒莫名地就浑身一凛。
姜望舒咬唇,“难道还有什么惩罚措施嘛?”
汤斯年摇摇头,说道:“没有……”她深吸了一口气,很腼腆地说道:“但是你一开口,就会让我刚刚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全都随着你的声音跑掉。”
“请你原谅我的怯懦,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我才有勇气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起这件事。”
汤斯年抓着姜望舒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姜望舒,我喜欢你。”
暗沉的黑夜里,姜望舒能感觉到的就有身前这个人的气息。耳边的呼吸又乱又热,随着颤抖的尾音一点点传入了她的心脏。
姜望舒心想,她喜欢这一份小心翼翼的“怯懦”。耳畔一片燥热,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嗓音,轻轻道:“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握着她的手的年轻勇士就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我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