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念的贸然请求,让汤斯年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犹豫,一时也就没有回复对方。
左念注意到她的神色,怕她不肯答应就急忙说道:“只是一下,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汤斯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左念:“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查我?”
汤斯年语气不善,听出对方情绪的左念一时忐忑:“我……”
她想替自己狡辩,可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这让汤斯年皱起了眉头。
她不想和对方有什么过多的纠缠,直接迈步离开,“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我希望你能稍微重视一下别人的隐私权。”
左念见她要走,匆匆喊了她一下,“等等,汤斯年你等等。”她快步跟上汤斯年,想想上次那样一把将她拉住。
汤斯年眼神很尖,往旁边让了一大步,躲开了她的手。
她静静看着左念,等着看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黑暗中,左念仰望着背光而立的汤斯年,就好像仰望着光一样半眯起了眼睛。
她斟酌着字眼,生怕汤斯年会离开,轻轻说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给你增添困扰,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不是吗?”
汤斯年觉得她的想法实在是太奇特了。既然知道那么多年没有见面,那怎么还说要做个朋友呢。
汤斯年回绝了她,“我觉得我们所在的圈子完全不一样,所以没必要保持联系。”
“有缘再见。”
最好是再也不见。
左念仍旧是没有放弃,“只是像个老同学一样,交换一下联系方式都不可以吗?”
汤斯年摇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左念十分不明白,哪怕她知道汤斯年一定会心存芥蒂,可她没想到,汤斯年对待她的态度是如此抗拒。
“就只是普通的交个朋友,都不行吗?”
汤斯年觉得这种旧友重逢,还纠缠不休的戏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一言难尽。
此时她看着左念,十分冷静地说道:“不行,因为我未婚妻会吃醋。”
左念闻言有些错愕:“你说什么?未婚妻?”
耿直的汤斯年点点头,左念仍旧一脸不可思议,她说道:“你说的未婚妻,是之前在商场时,我见到的那个人吗?”
“是。”
左念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可你以前不是说,你不是这样子的人吗?”
左念仍旧记得,汤斯年拒绝她的理由是因为她不是一个同性恋。
那段少年时期的相伴时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深深地镌刻在左念的心中。并且在无数次的回忆里,引着她发出深沉的叹息。
遇见汤斯年她是幸运的,可年少无知的举动,让她失去汤斯年,却也成为了她的不幸。
人生不可重来,时光无法倒流,所以左念无法阻止自己曾对汤斯年做下的那些错事。
一个正常人,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总是充满愧疚地想去弥补。现在的左念就是个正常人,她想要做的,其实就是补救自己十多年前做下的荒唐事。
或许除了弥补,她还想从汤斯年身上获得一些别的东西。
汤斯年并不傻,她对于左念如今的积极态度,相当敏感。
对于汤斯年来说,她们只是短暂地做了两年朋友,然后发生了一件让彼此记忆深刻的事情,之后十多年就再无瓜葛。
毕竟人生那么长,总会经历一些波折。可大多数人,在经历重大波折之后,要么闭口不谈,要么挂在嘴边絮絮叨叨,成为一件能与人在茶余饭后分享的谈资。
可无论是什么选择,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一个十多年前的旧友,终究是漫长时光中回望的一眼,并不值得再花费时间去重新建立联系。
因为人生总是在向前看的。
但偶有些恋旧之人,心中的某一部分,始终停留在某年某月,不肯向前看。
汤斯年觉得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左念,就是这么一类人。
她曾见识过对方的执念,并且品尝过这份执念所带来的苦果,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再纵容对方,与之产生什么交集。
汤斯年将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将脸埋在围巾里,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没一会,她抬头,目光深沉地望着左念,说道:“以前我是什么样的人,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大家都还小,不懂事的事情谁都会做,做过之后不必一直记得,只要下次不要再犯就好。”
“我们以前可能是朋友,但是现在你并不是我想往来的类型,有缘见一面就算了。”
这样的话语,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显得语气很重。随着她的每一句话落下,左念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可汤斯年的确是要断了她们来往的可能性,就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了下去:“如果你是想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进行弥补,那就根本没必要,我已经不觉得那是什么事情了。”
“非要对那件事进行评价的话,你应该还欠我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汤斯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这不合适。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的消息,但是还有下一次,我会怀疑你在跟踪我,从而选择报警。”
萧瑟的寒风中,左念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夜风抚乱了她的发,似乎连她单薄的身体也一并吹得东倒西歪,站不住脚。
左念觉得很冷,藏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捏住,抬头静静地看着汤斯年。
她用力地咬住青紫的唇瓣,颤着声音问汤斯年:“你很讨厌我?”
汤斯年摇摇头:“我不讨厌你,准确地说我是讨厌有人这么打探我的隐私,这让我觉得很难受。”
可左念却向前迈了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向汤斯年,“你就是很讨厌我,对不对?”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讨厌我。”
“因为那一件事情,你一直很讨厌我对不对?”
她每走近一步,汤斯年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左念的情绪波动得太明显,这让汤斯年不得不竖起防备,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看着这样的左念,汤斯年总有种乱入什么苦情狗血偶像剧的错觉。
她摇摇头,十分淡定的解释:“没有,我真的不讨厌你。”
可左念就十分的固执:“不,你就是讨厌我,你要不是讨厌我你就不会一直往后退。”
汤斯年觉得她真的是绝了,你这么气势汹汹,她很难不害怕地往后退几步好嘛。
她刚想劝说几句什么,结果就看到左念一个情绪激动,身体踉跄地朝地上倒去。汤斯年下意识去扶她,结果却被这股力量,拽得险些一起倒在地上。
左念昏倒了,就在医院门口,就在汤斯年的面前。
汤斯年蹲在她身边,试探着她的情况,连忙朝里喊起了护士姐姐。于是没一会,护士姐姐就和她一起,将左念送到了急诊室。
医院里的小护士有在追星的,见到左念都很惊讶,不过出于职业道德都不会偷拍。见是汤斯年送她过来的,还偷偷问汤斯年她们是什么关系。汤斯年斟酌了一番,回答说她们是同学。
左念是常年贫血,加上情绪波动太大,才会晕倒的。因为汤斯年没有认识左念的一些朋友和亲属,只好留下来给她办理一些住院程序。
这些东西耽搁了汤斯年回家的时间,姜望舒见她到点还没回家,就给她打电话咨询情况。
汤斯年站在医院长廊的拐角处,握着手机细声细气地解释:“她今天突然过来找我了,估计找人查了我,说什么要和我交朋友,我拒绝了她,然后她就在我面前晕倒了。”
电话里的姜望舒找重点的能力十分好:“她跟踪你啊?还晕倒了?”
汤斯年点点头:“算是,不过都已经解决了。我一会就回去,一会医院应该会联系她的家人。”
姜望舒说了声好:“这样吧,你再等一会,我开车去接你怎么样?”
汤斯年一下就开心起来,“嗯,那我在公交站那边等你,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东西。”
结果她挂完电话,护士小姐姐就告诉她左念已经醒了。出于人文关怀,汤斯年还是撬开了左念的房门,去看了她一眼。
彼时左念坐在床上,半垂着脑袋,手上还扎着针打点滴。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了汤斯年。她灰色的长发垂落在脸侧,更显得那张原先就精致的小脸越发娇小。
汤斯年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你刚刚在我面前晕倒了,是护士小姐姐她们推你进来的。你现在醒过来的话,就先打电话给你家里人,省的让人担心。”
左念垂着脑袋没有应话,汤斯年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回家吃饭了,就不陪着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和护士姐姐说吧。”
她抛完这些话,就转身往外走。
左念望着她的背影,咬唇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喊她:“汤斯年……”
汤斯年停下了脚步。
左念继续说道:“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