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墨远远的就看见身穿黑袍的神教教众,在街道上追逐嵩山弟子。
以短须青年为首的嵩山弟子在街上逃窜,使得平静有序的行人瞬间杂乱起来,不少人面露怒容,却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躲在道路两旁。
短须青年在逃跑中也察觉到这点,眼珠一转就想到一个办法,正义凛然的高声道:“诸位,这些魔教妖人去钱家夺财杀人,被我等撞见阻止这桩祸事,他们现在是狗急了跳墙,要杀我等灭口!你们快些躲回家去,莫要被牵连其中。”
躲起来的百姓们闻言面露犹豫。若是在几个月前听到这番话,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但近来日月神教所做的一切可不是无用功,此刻倒是犹疑了。
跟着捉拿嵩山弟子的教众们,见他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双眼几乎冒火来,“好一个嵩山派,这张嘴果然厉害!分明是你们要杀钱家人,被我们阻止。”
“我嵩山派乃是名门正派,为何要来你魔教的地盘杀人灭族?”
镇民们躲在一旁,耳边却听着两方的唇枪舌战,心底也随着他们的话左摇右摆,一时拿不定主意。嵩山派的名头他们也听过,自然是相信他们不会做出杀人灭族之事。
而日月神教,这段时日里对镇民们帮助良多,更别提伤人了,如今说他们想要对钱家下手,镇民们自然也有些怀疑。
“并非如此,想要灭我钱家的,乃是那些嵩山弟子!他们想要嫁祸神教!”远处蓦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所有人皆转头看去,正是萧清墨三人带着钱家老爷赶了过来。
短须青年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没想到萧清墨三人竟然带着一个普通人过来,使得他的话被当场拆穿。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钱老爷莫怕,我知道你是被这些魔教妖人要挟的,待我们掌门赶来,必定救你!”
钱老爷因为方才钱家院子里的惊险遭遇,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又跟着萧清墨三人追过来,他一个普通人自然不太好受,全凭着心底的一口气,这才坚持下来,导致面上看起来,就是面色惨白几无人色,也使得短须青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听了他的话,钱老爷被气的一个仰倒,抑制不住的连连咳嗽,身子颤抖着无法再开口。
“我相信少侠们的话!”人群中一位瘦小青年钻出来,对着其他镇民开口,语气带着些蛊惑,“虽然日月神教的人这段时间帮了我们些小忙,但乡亲们可别忘了,我们是交了保护费的,这些本就是他们该做的!”
“而且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他们魔教之人以前是何等嚣张跋扈,你们也是知道的,他们最近突然态度大变,本就不同寻常。但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瘦小青年猛的转过身,手指指向萧清墨他们这边,“他们是想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干票大的,就比如——”
“钱家!”
镇民们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纷纷警惕的看向日月神教的人。
见镇民信了自己的话,瘦小青年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不动声色的勾勾唇角,又很快掩下去。
眼见教众的脸上逐渐露出怒容,萧清墨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手腕却蓦得一紧,抬头看去就见楚留香拉着自己的手腕,笑着微微摇头,无声的说道:“交给我。”
萧清墨看着他的开阖的唇瓣,心中似乎闪过什么,愣神片刻,然后下意识的敛下眼眸,却正对上握在自己黝黑冰冷的护腕上修长的手。
当他回过神时,楚留香已经松开手走上前去,嘴角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气质翩翩,让人一见就心生信赖。
楚留香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缓缓说道:“若我等果真如阁下所言,现在又何必解释,钱老爷能够被我们威胁,那钱家应已经落入我们手中,目的既已经打成,又何必继续伪装。”
他的眼睛在周围镇民的身上一一晃过,清亮的眼里满是坦诚,加上出色的相貌和气质,平白就让人相信他的话。
“诸位是亲身感受过的,可以仔细想想,近来我日月神教为大家所做之事,可有任何不妥,可是真的如他所言,是为了欺骗各位。”
萧清墨看着街道中气度优雅沉稳的楚留香,眼神有些恍惚,即使过了这么久,经历了三个世界的流转,楚留香似乎一直没有变过,依然是那个踏月留香、风姿飒然的盗帅。
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楚留香会阻止自己,反倒自己上前。说服他人这种事确实他更适合,反观萧清墨,冷冰冰的、煞气凛然,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即使说出同样的话,效果也大打折扣。
楚留香话说完,周围的镇民们面面相觑了会儿,神色动摇,有些相信他的话。
“各位乡亲,小子乃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我能证明,想对付钱府的确实是这些人。”令狐冲走到楚留香身旁,眼神直直的看着短须青年等人,高声说道。
他的话为楚留香添上一件筹码,令楚留香的话更多了几分可信度。
“恩人!”
一位躲在屋子里,只从门缝里观察着外面动静的人,忽然冲了出来,眼神惊喜的看着萧清墨,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之前躲在屋子里,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况,但令狐冲走开,露出萧清墨的身影,而萧清墨这身与众不同的打扮自然是极好辨认的,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眼,他立刻就认出来。
萧清墨眉毛轻挑,声音清冷,“你是何人?”
因为这身打扮,萧清墨的语气看起来并不好,跑出来的那人也身体瑟缩了一瞬,在他两米外停下来,面上却仍然挂着感激的笑容,憨憨的道:“恩人不识得我也正常,我是赵家村的人,数月前我赵家村被匪寇袭击,差点全村灭绝,好在恩人和同伴路过,救了我全村数十口人的性命。”
萧清墨眼中闪过明了之色,虽然他还是不认识面前这人,但赵家村他可是记忆犹新,毕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爆发魔化后遗症,在楚留香面前再次出糗。
这样想着,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那晚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犯蠢的模样,尴尬的同时也不免松了口气,幸好是楚留香,否则他现在可就不仅仅是尴尬了。
那位赵家村之人的态度过于热情,萧清墨也下意识的柔和了声音,清咳一声道:“原来是你,不必多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人脸上更崇敬了几分,“对恩人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赵家村来说,却是数十口性命,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牢记于心,绝不敢忘。”
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抬头对旁边的镇民们说道:“恩人救了我赵家村,绝不可能是恶人,既然恩人是日月神教之人,那我也相信日月神教。”
直到现在,钱老爷才缓过气来,也附和着道:“老夫绝非被威胁,确实是那些嵩山弟子想要对我钱家出手,借此污蔑神教。”
他们的话就是压垮嵩山弟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戳破了他们的谎言,如今镇民知道自己差点被骗,顿时厌恶的看向短须青年等人。
短须青年眼见说辞败露,心中慌了一瞬。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说辞迟早会被戳穿,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掌门等人还未曾赶来,局面对他们极其不利。
不由得眼露绝望,怨毒的看了眼令狐冲,就是令狐冲的阻挡,使得他们没能及时杀了钱家人,这才有了现在这些事。亏得令狐冲还是他们五岳的人,在他眼中,令狐冲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叛徒,他如何能够不恨。
令狐冲也看见他的目光,直直的回望过去,神色坚定坦荡。
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他方才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阻止嵩山派,而非帮助日月神教,他问心无愧。
日月神教的众人被他们之前的污蔑,憋得一肚子火,此时眼见他们再无话可说,皆都摩拳擦掌的看着他们,逐渐包围过来。
短须青年等人被人多势众的教众包围,更有萧清墨等人坐镇,根本没可能逃走挣扎,很快就被教众们刀剑架在脖子上捉住。
眼见大势已去,先前跑出来为嵩山弟子说话的瘦小青年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脚步,打算悄悄溜走,然而萧清墨他们可没忘记这人。他刚退出人群,窃喜的一转身,就对上萧清墨那张狰狞的面具,瞬间双股战战、面色惨白。
萧清墨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挥手让人抓住他,随后环视一圈,见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于是对那位赵家村的人和钱老爷颔首道谢,随后走到楚留香身旁,开口道:“回黑木崖!”
旁观了所有始末的镇民们也长松口气,三三两两的谈论起嵩山派弟子的所作所为,因着嵩山派乃五岳之一,而五岳剑派是正派之首,使得正派的名声瞬间变得岌岌可危险起来。
稍有脑子的的人,都能够想见,随着时间,这件事必然会传遍整个江湖,到了那时——
五岳剑派的名声,危矣!
想到这点,匆匆赶来的左冷禅心中一急,立刻飞身跃到萧清墨等人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令狐冲看清他的相貌,下意识的开口喊道:“左掌门?!”
那些垂头丧气的嵩山弟子闻言也蓦得抬起头,眼神发亮,宛如看见救星般,挣扎着身体,七嘴八舌的开口。
“掌门!”
“掌门,救我!”
“掌门,救救我们!”
左冷禅脸色一黑,为了五岳的名声却不得不插手此事,望着萧清墨等人道:“诸位,这些乃我嵩山弟子,他们所为尽皆瞒着在下,险些铸成大错,是我这个掌门管教不严,不知可否将他们交给我,我必定会严惩不贷!”
萧清墨审视着左冷禅,想到东方不败对他的评价,丝毫不信他的话,只是语气淡淡,“原来是左掌门,虽然他们是你嵩山弟子,但他是在我黑木崖下犯下此等恶事,自然该交于我日月神教,亲自审问。”
左冷禅眼底一沉,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全是听从他的安排,若是进了日月神教的刑堂,这么多人绝不可能各个守口如瓶。
而一旦他的计谋被日月神教得知,他可不信魔教这些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定会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他们嵩山派必定名声大减。
这对于一直以来将嵩山派发扬壮大,当上武林盟主作为目标的左冷禅而言,无意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于是他稳稳的站在原地,挡在萧清墨等人面前,“这些人是嵩山弟子,我作为嵩山派掌门,他们合该交给我来处理。”
他语气强硬,但萧清墨却比他更强硬,丝毫不惧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是我日月神教的地盘,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归我神教管!还请让步!”
左冷禅在江湖中何等地位,而萧清墨却名声不显,只不过是日月神教的一位长老,在他看来,萧清墨根本没资格和自己对话。
但现在他眼中的无名小卒不仅拒绝他的要求,还这么不客气,心里顿时怒火丛生,浑身气势猛的朝萧清墨压来。
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威压,萧清墨眼神一冷。
他现在使用的这个英雄,还会怕不成区区一个左冷禅?!
于是同样气势一凛,对着左冷禅喝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