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几人谈论辟邪剑谱一事,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
嵩山派在镇子上所做的事,已经逐渐流传到江湖各地,虽然左冷禅将事情推到那些弟子身上,却也不乏聪明人看出其中的不对,使得嵩山派的声望受到一些影响,再加上日月神教的不断努力,此消彼长之下,五岳剑派再没了往日的威风。
这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暖黄色的阳光从窗上撒入,细小的尘埃在一束束阳光中漂浮盘旋,气氛显得极其静谧温暖。
屋内,楚留香站在窗前不远,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身旁之人的侧脸,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温柔缱绻,浅浅的情意宛若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在那人的身上。
而被这样注视着的萧清墨,却丝毫没有察觉,低垂着头,银灰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身前的画纸,冷白的手握着一支笔,细细的在纸上描绘。
为自己的画作添上最后一笔,随后萧清墨拿起画纸,借着暖阳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过了片刻才长松了口气,脸上也扬起一抹笑。
在这般柔和温暖的氛围中,即使这具身体自带煞气,此刻也被映衬着柔和下来,至少再不会让人觉得是杀人狂在杀人前的狞笑。
脑海中显出这个想法,楚留香忍不住眼中流露出更深的笑意,他想起第一次萧清墨在正常情况,摘下面具然后露出微笑时的情形。
从那以后,他就理解了为何这个世界的清墨少言寡语,不动声色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笑意,萧清墨手上还拿着刚完成的画,就转头朝他看来。
楚留香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清咳几声道:“清墨的画技一如既往的精湛。”
萧清墨挑眉看着他,心知楚留香是在笑什么,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计较这些。
因为马甲早就在楚留香面前掉完了,而黑木崖上也没有普通人,不必担心自己的模样吓到人,因此他并未戴着面具。
将手上的画放在桌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烘干笔墨。同时口中说道:“你好歹也是平之的半个师父,你不去看他,怎么还总往我这儿跑?”
话音刚落,鼻尖郁金花香忽然变得浓郁几分,微微侧头,就撞见近在咫尺的侧脸。楚留香似乎是要看看他刚完成的画,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他上前一点儿,两人的距离于是又近了些。
“我所会的全是我师父的独门功夫,能教平之的不多,现在有东方主动教导他,教的还挺好,我就不去插手了。”楚留香似乎看的极为认真入迷,全然没发现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画,口中随意的回答。
然而即使如此,萧清墨仍然退后一步,有些怀疑的望着他。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虽说两人是好友,又一起穿越了几个世界,关系亲密也正常,但正常的好友再亲密也不会靠得这么近啊!
但转而想到盗帅的风流名声,萧清墨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香帅,怎么可能喜欢上男人呢?
这样想着,萧清墨再次从真相的面前拐个弯绕开了。
其实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的楚留香,自然没有错过他那瞬间怀疑的目光,身体都微微绷紧了,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结果却见萧清墨似乎想通了什么,恢复平常的模样。
顿时一口老血噎在胸口,欲吐不吐。
唇瓣微微开阖,楚留香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无名长老,楚长老。教主请二位去他房内。”
侍女的声音清脆悦耳,然而在此刻的楚留香听来,却只觉得更心塞了些。
萧清墨已经颔首回道:“嗯。”
侍女得到回应福了福身,就小步的退出去,全程没有抬起过头。侍女离开后,萧清墨就转过头对着楚留香道:“不知东方找我们干什么,去看看吧。”
楚留香怀着淡淡的郁闷,摸摸鼻子点头应下。
萧清墨的房间与东方不败的住处离得不远,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东方不败的院子外,还未踏进院子,就听见远远的一道温雅柔和的女声。
“东方叔叔,这是我新找来的琴谱,还是孤本,特意送回来送给您。”
听到女子对东方不败的称呼,萧清墨微微挑眉。整个日月神教内,能够这样称呼东方不败,只有那个他们从未见过面的圣姑任盈盈了。
对于任盈盈的身份,他初听之余也是有些诧异的,在这个正派都动辄灭人满门的世界里,东方不败这位魔教教主,却留下前任教主的亲生女儿,还封为教内圣姑,地位不凡。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令他惊讶不已。
走进东方不败的住处,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一袭如火红衣的东方不败,随后才注意到他身旁的任盈盈。
任盈盈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身上穿着浅绿色长裙,显得清雅温润,白皙如玉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粉。似乎是听见萧清墨两人的脚步声,她也抬眸看来,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清晰的倒映着萧清墨二人的身影。
东方不败笑着望向两人,口中的话却是对任盈盈说的,“盈盈有心了,不过东方叔叔对音律可是一窍不通。”
任盈盈抿唇轻笑,“那盈盈学会这些曲子,然后弹给您听。”说完又站起身,对着萧清墨两人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想来两位就是无名长老和楚长老了,盈盈见过二位长老。”
萧清墨对着任盈盈可不像在楚留香面前那样温和,只颔首冷淡道:“圣姑多礼了。”
而楚留香对于女子向来温柔怜惜,任盈盈又早早没了父母,因此出口的声音下意识的温柔几分,“任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楚留香。”
萧清墨垂着眼帘,嘴唇紧抿,心底升起一抹怪异的滋味。
东方不败眉尾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楚留香和萧清墨,他似乎明白初次见面时,这两人为什么会分开了。
而任盈盈对于楚留香的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眼神如同一汪清泉,清澈却不起波澜。她对楚留香的魅力无动于衷,反倒看向萧清墨,待着不会让人觉得失礼的好奇,“听闻无名长老戴着银制面具,不想今日盈盈竟然有幸得见真容。”
萧清墨敛下心思,璀璨的银色短发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夺目,冷峻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在教中不必遮掩。”
任盈盈眉眼弯弯,似乎对他极感兴趣一般,“原来无名长老竟然这么好看,果然需要面具,否则在外恐怕寸步难行。”
看着萧清墨和任盈盈‘相谈甚欢’的模样,楚留香,楚留香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萧清墨,这意味着他以后的情敌就会变成女子。
楚留香:“……”有些想象不能自己吃女子的醋的模样。
想象不能的楚留香,却不知道东方不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还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好大的醋味。
东方不败坐在旁边,兴高采烈的吃瓜看戏,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
虽然他现在和萧清墨、楚留香都是朋友,但关系更好的自然是认识更早,还帮了他的萧清墨。而且楚留香对女子温柔怜惜,却没注意到‘伴侣’的情绪,在东方不败看来就是个不合格的伴侣,现在楚留香吃起了醋,他只会乐见于此。
结果萧清墨虽然对他和楚留香的情绪一无所知,却果断结束了与任盈盈的尬聊,转而看向东方不败,“找我们来,有何事?”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只好放下手中的瓜,正经道:“也没什么,只是盈盈难得回来一趟,她是我教中圣姑,想着你们也该来见见才是。”
萧清墨点了点头,然后再无下文。楚留香还陷在自己以后和女子争风吃醋的脑补中不可自拔、风中凌乱,同样没有出声。
因此,整个院子里顿时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任盈盈也发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对着东方不败道:“盈盈才刚回来,东西还未曾收拾就先赶来见东方叔叔,既然已经见过了,盈盈这就先行回去,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呢。”
东方不败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盈盈先回去吧,东西太多,就让侍女帮你收拾。”
任盈盈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朝着三人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萧清墨才对着东方不败问道:“任盈盈怎会突然回来?”
他对任盈盈没什么了解,只是知道她虽然是日月神教的圣姑,却并不住在黑木崖上,只有每年东方不败的生辰时,她才会赶回来为东方不败庆生。
而现在东方不败的生辰还有好几个月,教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任盈盈这个时候回来实在有些奇怪。
东方不败往身后一靠,倚在靠椅上,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长的道:“盈盈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楚留香这时也回过神来,听见两人的交谈,回想方才与任盈盈短短的见面,“这位圣姑,其他的还看不出来,却是极为聪慧。”
东方不败眯着眼,神情晦涩不明,突然开口道:“无名,你可知当初我为何出现在杭州?”
萧清墨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他想起当初和东方不败的初遇,其他的倒是不怎么记得,只是那匆匆一瞥的‘惊艳’妆容,依然记忆如新。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变得微妙,赶紧看了眼现在的东方不败洗洗眼。
东方不败没察觉到他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自己手指,淡淡的道:“我没杀任我行,人就关在西湖下。”
萧清墨和楚留香蓦然睁大眼,错愕的望着东方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