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所以你觉得学长想太多了?”

“那倒也是不是。”温明奕低头看着床单,“我就是觉得我太对不起他了,我当年不该那样,他那个时候,一定很难受。”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后悔也没用,所以不如向前看,以后好好和学长相处就好。”

“我知道。”温明奕惆怅道,“我就是一想到我们最后还是得分开,我怕他难受。”

“你只是怕他难受吗?”李元青把车暂时停在了路边,打算专心和他打电话,“你自己难受吗?”

“当然也难受了,但现在是考虑我的心情的时候吗?我现在只关心他难不难受。”

李元青莫名有些头疼,他想了想,和温明奕道,“明明,现代社会通讯很发达,尤其你们俩还住隔壁,只要你不搬家,他不搬家,你们两个就算结了婚,各自成了家,也是可以天天见到的。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你们都搬了家,新家还不在一起,那你们也可以互相串门,只要你不像高中那样,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见面就吵,其实,分不分开,差别并不大。”

“就像云飞现在在B市上大学,云裳姐在这里,可他们依旧会电话联系,也会在寒暑假云飞回来后相见。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他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姐弟不是吗?”

“可是……”温明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李元青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下文,就继续说道,“家人也好,朋友也罢,他们会陪你一辈子,但却不一定是你后半辈子最亲密的人。学长对你好,也为你做了很多,你也很依赖他,但是你们不可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你总是会离开的。但离开并不是不再相见,想清楚这点,你也就可以好受一下。”

“而他,如果他对这件事很抵触,想做些什么缓解自己到时候的心情,你也可以让他去做,你……”

“可我不想他和我那么疏远啊。”温明奕插嘴道,“我们好不容易和好,我不想他和我现在就因为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保持距离。反正我们现在也都没结婚,我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以后的事情刻意疏远呢?”

李元青听着他这理所应当的话,无奈的笑了声,“你当然无所谓,可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学长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你这个时候不让他做预防措施,等到最后分开的那一天来了,到时候他不能接受,你怎么办?他怎么办?你这个时候就不考虑他的心情了吗?”

温明奕愣了一下。

李元青正色道,“你不能这样,这样太自私了,也对他太不公平了。”

温明奕沉默了。

他握着手机,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元青叹了口气,安慰他,“其实你们的关系以及很亲密了,即使稍微疏远一些,也并不影响什么,不会改变太多。”

然而温明奕不愿意,他看着自己的床单,不说话。

李元青拿他有些没办法,“你不需要现在就改变,慢慢来就好,或者,你去谈个恋爱,把你的时间给别人分一点。”

“我不要。我不要在我哥之前谈恋爱,他谈了我再谈。”

“那你可以督促督促学长,他就是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你这里了,太在乎你了,所以都没有什么时间去看看其他人的人格魅力。”

温明奕也不想。

李元青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不愿意。”温明奕直言道,“我也不想他现在谈恋爱,我才刚和他和好没多久,我不想别人这时候介入我们之间。”

“这你也不愿意,那你也不想,那你想什么呢?”李元青问他,“你想一直和学长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温明奕又不说话了。

李元青觉得他今晚格外扭捏,“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睡了。”温明奕转移话题道。

“你这个时候睡什么睡,你今晚怎么这么别扭,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李元青觉得他现在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温明奕这个感情迟钝的还有心思睡觉?自己都快替他急死了好吗!

“我要是知道我想怎么样就好了!”温明奕郁闷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我是不想和我哥分开,我是不想现在谈恋爱,我是不想有人介入我们之间,可是这不可能啊!亲兄弟都会有分开的那一天,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呢?”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我和他保持距离,那么以后分开也不会那么难受,可是我做不到啊!他是我最依赖的人、最信任的人,我已经习惯了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不想和他分开。”

“我干妈最开始想撮合的并不是我和宋书晗,而是我哥和宋书晗。我看着我干妈和我妈给她整理房间,一想到日后,我会搬出去,我哥的房间会住进其他人,我就觉得烦,觉得郁闷。可是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还不是只能接受!”

“云裳姐和云飞的关系再好,在云飞的成长中,他是有父母的,有家里的其他亲戚,有你,有其他的朋友,可我不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父母、家人、朋友、亲戚全部都是司均铎,我没有其他人,我只有他!”

温明奕很委屈,“我也不想这么自私,这么对他不公平,但是如果我们分开了我怎么办呢?从来他都没有扔下过我,就算是我叛逆期不理他,我也知道他是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我的。可是等到以后,我搬出了,别人搬进来了,他去关心别人,那我怎么办呢?”

“你和云飞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我父母也不在我身边,如果他也不在了,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温明奕瞬间难过了起来,“所以我不想他谈恋爱,可是这对他不公平,所以我也不谈恋爱。这难道不可以吗?他以后会和别人有很长的时间,半辈子那么长,那时候自然会疏远我,又何必要现在就疏远我呢?我想珍惜的,也只不过是这一段我们成家前的时间啊。”

李元青静默的听着,隐约听到了他话语里夹杂这哭腔,“你哭了?”

“没有。”温明奕反驳道,“我就是觉得难受。”

李元青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明奕也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哪怕是司均铎。他似乎一直都是很无所畏惧的,什么也不怕,什么也没有那么在乎。

在他和司均铎的感情中,他似乎一直都处在上风,无所忌惮。叛逆期到了,他把司均铎甩在了一边,叛逆期过了,他重新回到了司均铎身边。似乎司均铎也没有那么重要,他也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只有温明奕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他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只是因为他知道司均铎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知道即使他离开了,他搬了出去,司均铎也是关心他的,他知道司均铎不会扔下他,所以他才敢任性胡闹。

然而,一旦当他意识到他或许不再是司均铎的唯一,司均铎看着他的目光可能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时,他的所有有恃无恐都将告终,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与不知所措。

温明奕想起了自己在上大学后,在离开这个屋子三年后,再一次站在这个屋子前,按响门铃的时候。

那时候X大才刚刚开学不久,九月份的天还很燥热,他和张恒下了课买了饭准备回宿舍。快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他听见许多女生的窃窃私语,听到了司均铎的名字,等他走近,他果然在宿舍楼的不远处看到了司均铎车。

温明奕冷眼看着,想着他应该是来见他的,毕竟,这是司均铎的母校,而自己现在也在这里。

他想了一百种对司均铎爱答不理的方式,然后,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从自己隔壁的宿舍楼跑了出来,跑到了司均铎的车前,敲了敲他的车窗,司均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对方坐了进去。

温明奕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他看着司均铎的车子动了,调转了方向准备出校园。可他的脑海里只有刚刚上车的那个人,那个从隔壁宿舍楼跑出来的,也是学生的人。

他站在了司均铎离校的路上,司均铎似乎是看到了他,也似乎是没有看到他,他没有停留,就那么直接的,毫不犹豫的从他身边路过,开出了校门。

那一刹,温明奕如坠冰窖。

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吃饭,而是打听到了上了司均铎的车的人是谁,那个人叫姜子墨,比他高几级,也是新闻系的,据说即将去司氏实习。

司氏的实习招新早就结束了!这个时候要进司氏,走了谁的关系简直一目了然!

温明奕又气又怒,却又忍不住害怕。

他害怕司均铎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所以放弃他了。他可以对自己的邻居家的弟弟好,自然也可以对自己母校的学弟好。尤其是,这个学弟可比他听话多了。

所以,他不断调查和盯着姜子墨,盯着姜子墨的一举一动,也盯着他和司均铎的每一次见面。他看着姜子墨在闻博和司均铎面前不同的嘴脸,看着他对司均铎献殷勤、说着体贴的话。

他问李元青,如果有人给我说这些话,对我做这些事,那对方对我是什么感情?

李元青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当然是喜欢你啊,这你都看不出来,还真是迟钝。”

温明奕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同样的问题问了边晋源一边,并强调对方是男生。

“你又不是没见过同性恋,能这样肯定是喜欢你,对方是男生也一样。只不过,如果你没有很喜欢对方的,我不建议你和他在一起。”边晋源很诚恳的劝诫他,“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和云飞是因为都很喜欢对方,所以我们才在一起。但是如果你没有到很喜欢,只是略有好感,那么,完全可以走更轻松的路。”

温明奕道了谢,沉默的坐在自己租的房内。

许久,他站起身愤怒的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男生喜欢上司均铎,更没有想到,司均铎竟然允许他待在自己的身边!

姜子墨有什么资格!这种屁也不会的白莲花有什么资格把他哥拖向另一条路!他不配!

温明奕在当天晚上重回了自己熟悉的别墅区,他站在司均铎家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他看着亮着灯的别墅,等着他熟悉的人给他开门。

他等到了,司均铎走了出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却很快走下了台阶,穿过了庭院,帮他开了门。

温明奕看着面前的人,时隔三年,他终于还是再次回来了。

他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安静的站着。

司均铎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的争吵实在太多了,每一次,都是以司均铎的关心开场,以温明奕的恶语结尾。以致于,司均铎有时候面对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开场白开口,才能让温明奕不那么抵触他。

所以这一次,司均铎只是问他,“要进来吗?”

那是第一次,温明奕意识到他们之间确实有了隔阂,从他出生到现在,他无数次的进出过司均铎的家,每一次都是理直气壮,毫无顾忌,仿佛回家一般。

可现在,司均铎问他,“要进来吗?”

不是“进来吧”,不是“回来了”,而是,“要进来吗?”

仿佛他只是一个路人,无意间按响了门铃,主人开了门,却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于是客气的问道,“要进来说话吗?”

可他不是路人,他明明应该是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