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行,”景泺收回目光,“你微博叫什么。”

宋轶:“等我。”

五分钟后,他皱眉抬头:“……非要电话号码,才让我注册。”

景泺挑眉:“你不是有吗?”

“我的号码没在人间登记。”他又低下头,脸色不太好。

“……”敢情之前一直是游客模式,景泺沉默片刻,朝他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拿过手机,景泺随手登了一个号,这个号是他以前怕自己看微博时不小心点到赞,才注册的小号,后来发现他就算点到赞也没关系,就没怎么用了,上面一条微博都还没发过:“你用这个吧。”

宋轶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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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收到剧组其他通知,十八号早,景泺带宋轶出了门。

地铁上,景泺看身边的男人不断的碰着面上的口罩,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他敛眼,把手伸进口袋里,准备假寐一会,随之而来的手机震动把他震了个清醒。

是陌生号码,景泺揉揉眼间,接起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好,”是个妇女的声音,语气镇定有力,“我是刘忠的妻子。”

景泺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不认识叫刘忠的人:“您打错电话了吧?”

“没有,”妇女停顿了一下,“我丈夫,前几天开车时不小心磕到你了。”

景泺醒了神。

磕到?这都撞飞了好吗?

他克制着情绪,语气冷了不少:“有事?”

“是这样的,我今天本来想去医院看看你,但听医院说你已经出院了,”妇女道,“你忙吗?出来谈谈?不方便的话,我去你家里也行,想向你表达一下我们的歉意。”

景泺道:“免了吧,我挺忙的。”

“景先生,”对面显然已经摸清景泺的底了,“我先生也是无意之失,现在你是出院了,可他还在里面关着,既然你没有出什么大事,那一切就都好说了,补偿什么的我们可以好好谈,不会让你失望的。当然,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写一份谅解书。”

景泺至今还记得那辆车。

他躺在血泊中时,脑袋不能转动,倒是看清了罪魁祸首,是辆高档越野车,价位高保养费贵,车牌号还顺溜得很,车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谅解书?你想多了。”

“你……”妇女深呼吸了两声,“既然你都没事,何必追究这么多?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怕明白跟你说吧,我丈夫是XX娱乐公司的股东,你是圈里人,应该知道吧?只要你写份谅解书,事情解决后,我们可以给你资源方面的补偿,虽然公司股东多,但一些小资源我先生还是做得了主的。”

景泺低头轻笑一声,语气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强势,但仍旧坚定。

“不了,希望您不要联系我了,谅解书是不可能的,您也不用想着给我公司施压,如果公司不管,我个人会出资请律师把官司打到底,您丈夫逃不掉的,”他声音淡淡,“不论我伤势如何,酒驾是原罪,再见。”

没等对面反应,景泺迅速挂了电话,然后才发现身边的宋轶正直直的看着他,眉眼弯弯。

他发现宋轶很喜欢看他,被这么盯着,他有些别扭:“怎么了?”

宋轶收回视线,拉下口罩,嘴边噙着笑:“没事。”

平时景泺都是提前到片场的,可今天忘了定闹钟,所以起的晚,踩着点才到。

他们到时,其他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在了,工作人员低头忙碌着,而演员全都扎堆在化妆间里。

他一路打着招呼,带着宋轶进了化妆间。

第一个看到他的是在剧里饰演皇上妃子的女演员,她涂着睫毛膏,从镜中看着他,道:“景泺,来了?”

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打招呼,景泺笑答:“是,早上好。”

“嗯,”女演员视线直往身边的宋轶身上瞟,“这位是来探你班的?”

“不是,”景泺道,“他是我的新助理。”

两人的对话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景泺刚说完,化妆间里安静了一瞬,眼神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宋轶身上。

一身运动服,和一条土色大衣都掩盖不了男人精致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

“你们公司果然会挑人啊,一个助理都这么帅。”导演不知何时进来了,手里的剧本卷成了圆柱状,“都准备好了吗,马上要开拍了。”

场务道:“没有,导演,希哥还没到呢。”

希哥指的是牧辰希,景泺环视了一圈,的确没看到人。

“打电话催催。”导演摆摆手。

场务干笑两声:“这……应该在路上了吧,要不您先拍别场?”

倒不是场务偷懒,这电话还真没人敢打。

牧辰希今年三十四岁,去年刚拿下影帝奖杯,风头正盛,春风得意,星途坦坦荡荡,性格自然也比别人都大牌一些,之前还跟媒体翻过脸。

但大牌归大牌,他拍戏时还是很认真的,演技也好,所以之前那些偶尔的迟到,剧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别说现在,人的女朋友刚去世,不辞演都得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催着他来。

导演想想也是,撂下话就匆匆出了化妆间:“那先拍别的,景泺快点化妆,一会就到你的戏份了。”

景泺坐到位置上,身后的宋轶忽然弯下腰,声音暗暗沉沉,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去片场附近看看。”

景泺:“……行,但是贴了名字的休息室别进。”那些都是有点咖位的演员才有的专用化妆间。

“好。”

景泺的妆并不麻烦,他的角色是个智障皇子,随便打点粉就行了。

但今天化妆师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粉饼拍得一点都不含糊,景泺只得开口:“会不会太白了?”

化妆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啊,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走神了,现在就给你擦掉。”

景泺表示体谅,他看了眼化妆师眼底,乌青非常明显:“没睡好吗?”

化妆师扯扯嘴角:“嗯,最近总觉得很累,你等会,我去洗把脸再来。”

换好衣服化完妆,宋轶还没回来,景泺也不理他了,转身投入了拍摄。

他的戏份杂杂碎碎,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主角当背景板,现在主角没来,就只能拍他仅有的几场重点戏,每个镜头都不超过五分钟。

第二个镜头拍完,到旁边候场时,牧影帝终于姗姗来迟。

人未到声先至,牧影帝不仅粉丝多,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多,光助理就有三个,听说还有两个投资助理,只是平时没跟在他身边,所以每次牧影帝到片场时,都能先听到那些助理的声音。

“让让,让让,我们希哥来了。”

“先别拖地,滑。”

吵吵杂杂声后,牧影帝走进了片场。

一身厚重的羽绒服,大大的黑口罩和帽子,一副墨镜,这身装扮,景泺觉着他就算去北极都不会觉得冷。

关键是,这些厚重衣服外,裹着一层浓浓的鬼气,它们形成了火焰状,最上头跟在燃烧似的,在空气中划出条条波浪。

“看到什么了。”

宋轶不知何时走到身边,声音淡淡。

景泺:“……满身的鬼气。”

“猜到了,”宋轶说,“他这幅模样,说是正常人都没人信。”

宋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牧影帝摘下了口罩和眼镜,让人看清了他的面部。

惨白的嘴唇,唇上还破了皮,双眼无神,嘴角下垂,眼底乌黑,简直像是个垂危的病人。

景泺咽咽口水,道:“那你赶快联系黑白无常。”

“不急,”宋轶神情自若地给他递来杯水,“喝点水,你嘴唇也有点干。”

这都什么时候了,景泺哪还有心情喝水,但对方的手一直伸着,他只好接过来匆匆喝了一口。

“快解决吧,剧组人这么多,我怕……”

“再等等。”宋轶道,“有点奇怪。”

景泺一愣:“哪里奇怪?”

宋轶道:“厉鬼附身,一般不会找太显眼的人,会被身边人发现破绽不说,还会引起地府的注意。”

“可他身上的鬼气非常重。”

“其实有鬼气的,不一定是鬼,”宋轶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被诅咒、下蛊、下降头,或者与鬼亲近的人,也有可能染上鬼气,你看看他周围的人,有没有鬼气?”

宋轶这么一提,景泺才发现,牧辰希身边的工作人员身边都有一层黑雾:“……有,但是非常淡。”

“你找机会看看,他有没有心跳或者脉搏。”

“我?!”景泺瞪眼,“怎,怎么看?”

“都行,得快,”宋轶道,“不然出了什么事就不好办了。”

景泺满脑子空白,除了拍摄中的台词和平日的打招呼外,他就没和牧辰希说过话。

牧辰希抬眼。随意地扫了一眼片场的人群,眼底毫无生气,随即转身往单独化妆间走去。

这时景泺才发现,牧辰希身后有位穿红色风衣的女人非常眼生,之前在片场完全没见过。

女人走到导演面前,笑道:“导演您好,我是辰希的经纪人梁媛,前段时间忙,一直没能来剧组,真是麻烦您一直照顾他了。今天路上堵车,所以来得晚了,您不会介意吧?”

导演也笑:“不会不会,来了就好。”

“这是拍到哪了?”梁媛语气柔和,“是这样,辰希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一会还要回去休息,可以先拍他的戏份吗?”

“当然没问题,”导演说完,转头对景泺扬扬手,“那个,景泺啊,你先休息,有你的戏份再叫你。”

景泺已经习以为常:“好。”

回化妆间的路上,宋轶忽然开口道:“唐琳跳楼的酒店在哪?”

“就在马路对面,”景泺道,“除了我,其他演员的家离这都不近,几乎都住在那间酒店。”

“嗯,”宋轶说,“一会拍完了去看看。”

“什么?”景泺停下脚步,艰难道,“现场应该已经被封锁了。”

宋轶:“别担心,我有办法。”

景泺问:“……去那儿做什么?”

宋轶:“如果牧辰希没被附身的话,没准唐琳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