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王道碑开启已经过了三天。
别枝坐在了高台之上,在元老院和大臣们的共同见证下,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他的身侧还放着传国玉玺。
现在早就不需要用玉玺这玩意儿盖章了,但是玉玺的象征意义依然非比寻常。
他会把这枚玉玺,颁给最后的获胜者。
三十六个小时之前,秦九州从王道碑里出来,接着就是林道和沈郗。
秦九州死了还能理解,毕竟这是后生。
但是却没想到,林道和沈郗竟然也相继逝世。道林家族一天损失了两名圣阶,元老院出身于道林的元老面色都变的惨白如纸,表情很是难看。
沈郗过后,许久都不见下一位选帝侯出来。
有些老人因为后辈不在此列,对此次竞选并不关心,撑不住了,悄悄打起瞌睡。
又过了三小时,见青山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紫色的眼眸微微一眯,这是一个很警惕的状态。
片刻后,见青山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王道碑内了,他也再也不是昌平君。
又过了片刻,随秋冬出现。
他似乎还没缓过神,对着空气狂舞着长剑,愤怒咆哮:“我钦察汗国怎么会亡!?”
他还要带着努尔哈赤见一见中原的大好河山!
随秋冬癫狂的样子和平时儒雅随和的状态出入过大,周围守着的人都有些懵。
现在的他和在幻境里的他并不一样,这具身体是真的有源力的。
若让他的剑气落下,这里八成有人会受伤。
别枝眼疾手快,挥出一掌,压下了他。
随秋冬这才清醒过来,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只觉得一切都恍如黄粱一梦。
“原来已经出来了……”他喃喃道。
加文这狗王八。
竟然在古代造机甲,偷偷使用黑科技!
随秋冬被人海战术围攻,和十二铜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力竭而亡。
他看了眼满殿的人,神情恍然地离去。
一直到出宫,遇到在外等候的随春夏,他才有些回过神。
随春夏道:“你总算出来了。”
却没有问个结果。
蜜糖从随春夏的育儿袋里钻出,伸出了两只小手,头顶圆圆的绒球晃了晃:“阿叔~要抱~”
蜜糖黏人,还认生。被其他养的这几天,过的很不习惯。
随春夏想起之前逝世的选帝侯,未免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随秋冬摇头:“我无碍,不用担心。”
说完,顺手把蜜糖揪了过来。
蜜糖嗅到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他突然抓住了身侧的吊坠,语气疑惑:“阿叔,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啊?”
随秋冬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的胸前竟然还挂着一个紫檀木瓶。
瓶子里装着的,是努尔哈赤的眼珠。
他一愣,然后掏出了手机,拨打了席勋的电话。
席勋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很是揶揄:“怎么,您这大忙人也想起给我打个电话啊?”
随秋冬这才想起来,进王道碑之前,他和席勋刚吵了一架。因为他没办法陪他出席晚宴。
他和席勋的恋情并未遮遮掩掩,受到许多祝福,一直都很有热度。
“……你没事就好。”随秋冬突然笑着低下了头,“还有,我很想你。”
*
随秋冬战死,剩下的匈奴大军不成气候。
钦察汗国残部被赶出科尔沁大草原,鲜卑族首领冒顿单于俯首称臣,认秦皇为大单于,立誓永不犯汉人。
秦皇大悦,冒顿单于成为新一任钦察汗国汗王。
这场战一直从春天打到了入秋,才终于结束。
一日,其余选帝侯聚在一起。
见青山战亡,先走一步。如今还剩丹舒歌、别经年、岚初岁。
以及加文。不过他是获胜者。
别经年和岚初岁都是楚国遗老。楚国是秦国打下来的。
秦王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丹舒歌亲手凌迟了鲁王。
这三个,目前都是大秦的开国元勋。
加文坐于高堂,咳嗽了一声:“你们谁先死?鸩毒。见效快,痛一会就过去了,忍一忍。”
随秋冬解决了,王道碑给出了提示音,却没有给出加文获胜。
毕竟获胜的条件还有“杀死其余选帝侯”。
破副本。
到头来,还要他留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残暴名声在史书上。
丹舒歌:“鸩毒也很痛的好伐!”
岚初岁补充:“而且死的很丑。”
别经年:“对。本社畜申请猝死。”
加文含笑道:“既然如此,要不等老死?”
……
丹舒歌给大秦搞了一辈子基建,统一度量衡,完成公路县县通的壮举,时人有俗语口口相传,说条条大路通大秦。
他还超越外国一千余年制造出火.枪,被后人尊称为“墨大家”。
别经年活到了六十六岁,热衷发展航海事业,大秦海路通畅,万国来朝。
因为最终死于下海游泳,于是墓地也被叫做西楚海王墓。
岚初岁热衷政治博弈,不亦乐乎。最后观遍全朝文武无对手,感觉很无聊,再往上一看,加文又打不过。
于是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自刎于别经年墓前。
次年。楚国遗老为岚初岁也修葺了墓碑,就在别经年的墓旁。
……
故人相继离去,未免有些落寞。
加文本身没有什么权力欲,不过却挺有责任心。
再加上当帝王本身就是一种历练。因此,他一直呆到了自己寿终。
秦皇一生无子,挑选宗室后人悉心培养,择其优为帝,享年八十六岁。
*
加文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虽然别枝早就从别的选帝侯那里知道了结果,但是在看见他出来的时候,未免心情有些激动。
加文站在原地,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吞天剑,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吞天剑的气息变了。
他的装扮依然是来时候的装扮,黑袍,抱剑,只是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久居上位,他比坐在台上的别枝都更像王。
毕竟现代社会可不如古代礼节繁冗。
似乎是知道康斯坦丁已经不再是他的心结,吞天剑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别枝在此时含笑道:“过来,加文。”
加文走上前,别枝起身,把传国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上。
至此新旧更替,日月换新天。
在别枝起身的瞬间,其余人同时站起,然后手抵在了肩膀处,弯下了腰。
有的老人因为年纪过大,甚至需要身边人搀扶一把,才能站起。
这枚玉玺沉甸甸的,很重,入手冰凉。
“以后你就是新王。”别枝道,“可有话想说?”
这里没有媒体,但是不出意料,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传播出去。
也许是登基过一次,或者是受到了吞天的影响,加文心情并没有特别激动。
他解下了身上罩着的兜帽,一双眼血红,语气平静异常:“免礼,平身。”
*
虫族选出了新王,几乎是同一天,这个消息通过情报处传到了远在帝国的李知非的耳中。
新王的名叫加文·康斯坦丁。出生年月日不详,家族未知。只知道曾经当过七年神官,身份很是神秘。
李知非没有看具体的资料,他的头发苍白无比,垂垂老矣,眉宇也萦绕着一股死气。
当初,他一月连战虫族九位圣人,自此落下了病根,药石无医。
“别枝,呵。”李知非嗤笑,“别枝,也要死了啊。”
但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呢?
他甚至还比别枝小上一百多岁,不也一样。
李知非突然觉得很冷。
国事早就交给了李清舟,李知非闲来无事,难得出了一趟养心殿,晒了晒太阳。
他绕着皇宫走了一圈,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里金瓦红砖,他从小在这长大,如今似乎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
他像是个最普通的老人一样,絮絮叨叨地和身后的宫仆说着话。
“朕从小丧父,于是一直在皇城内长到十八,由李铮一手带大。十八以后,朕去国防军校求学,在那里遇到了赵容成。”
“他真的是天才,学什么都快,我是皇室宗亲,世袭秦王,却事事都被压上一头……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全帝国十七个星系,他一直都是最好的……”李知非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困了,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下去。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连话说重复都没发现。
当天夜里,李知非做了一个梦。
他近些年一直很少做梦,却在今天梦到了阔别很多年的赵容成。
赵容成手持长.枪,站在他身前,一直不停地向前走去,背影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赵容成还是少年模样,身上穿着国防军校的年级主席制服;而李知非自己,却老的不成样子。
李知非在这瞬间甚至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他踉踉跄跄地跟上,在后面大喊道:“赵容成!赵容成!等等我!”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李知非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了那道盘旋在他心里许多年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叛国?!”
在以前的梦里,赵容成的回答总是似是而非。
只有这一次,对方慢慢转过了头,脸上满是不解。
这个男人沉默寡言,脸上也鲜少有皱眉以外的神情,但是现在,少年模样的赵容成看着李知非,神情却全写满了失望。
赵容成在此时开口道:“殿下。我从来没有叛国,你为何不信我?”
现在,所有人都叫他陛下。只有登基之前,才会有人叫他殿下。
听到这一句话后,李知非的心突然变得安定起来。
他充满希冀地询问:“真的吗?”
赵容成点头,回答道:“我本来能杀了别枝,可是那里还有其他人。很强,不是康斯坦丁,就是奥古斯都,除此外不作他想。我输了,于是战死。我在那时候就死了……殿下。”
“朕信你!”李知非大笑着道,比他当年毕业的时候,笑的还要开心,“我信!”
李知非终于问出了想要的结果,于是沉睡中的脸上,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在梦里,含笑九泉。
第二天宫人许久不见陛下起身,走到了李知非床前小声叫唤。
“陛下……今天乐清辉将军回来了。您不是说要去见他吗?”
床上的人却不曾回应,宫人只好壮着胆子上前了半步。
片刻后,养心殿内传出了一声悲鸣。
……
很多年前,宋少羽都没出生,李知非和赵容成还是同学。
那时候两人都尚且年轻,临近毕业,赵容成指着天空里的一颗微不可见的星星道:“那是虫族的小眉星。迟早有天,我会踏平那里。至此以后人类再也不会受到外族侵略。”
赵容成不过刚刚宗师境,语气却笃信异常。
于是,李知非被他的自信感染,也大笑道:“好,那本王跟你一起去!”
(第六卷 ·君权神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