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是位心思缜密、效率奇高的怪老头。
为避免出汗糊掉手心重点问题,他在洁白的衬衫袖口做好备份,只要轻轻拉出一些袖口,就能有备无患。
接下来是男人万能的领带,正面颜色深又有花纹不易发挥,可大剑部分的里衬是个宝贝,翻开后墨蓝缎面用银色针管笔书写,清晰可辨。
装作整理领带、调整坐姿的时候,来回撩动,神不知鬼不觉。
最后是违背商务礼节的白袜子,高高没进裤腿里,从脚面一直延伸上去,超大空间,超宽体体验,左右双体尽显尊贵!
在左腿压右腿,右腿压左腿的风流转换间,斜睨天下,完成各种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发问。
如果可以,雷海真的好想穿一双长筒白袜,撩起裤腿把整本书印在上面!
他平日里绝对是一位保守又严谨的人,绝不会发生西装革履白色短袜,这种丧心病狂的搭配。
但是如果搭配休闲装,他将失去袖口、领带两处战略要地,如果换成黑短袜,则下半身资源完全没有利用起来。
熟知资本投资效率的雷公,宁愿忍受不伦不类衣着,都不愿放弃任何可利用的资源,这就是投资家的本能。
雷海收拾停当,非常满意,又叫来贴身秘书,两人面对面落座茶台,你来我往认真比划一轮。
他拿起温毛巾擦了擦手,满不在乎地问“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袁义“……”
这种死亡问题,让闷嘴葫芦秘书,立刻变成没嘴葫芦。
“实话实说。”雷海轻掀眼皮,看他满面踌躇。
袁义想了想,坦然回答“如果对方智商正常的话,会觉得祖上八辈,乃至八辈养过的宠物都受到了侮辱。”
雷海“……”
这是今年他这位笨蛋秘书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堪称骂人的婉转艺术,翻译一下就是您病得登峰造极,连死人和小动物都不放过!
袁义跟着他十五年,如半儿,如半影,有事没事都不怎么说话,也得亏他不爱说话才能活到现在吧。
瞅一眼面色铁青的老板,袁义又补充一句,“不过,如果是那位谷先生,您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雷海眼神严厉盯着他,咂摸半天总觉得这小子还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人!
这话就好像在说,虽然您傻得冒泡,但没关系,对方比您更傻,所以您放心傻着玩儿吧!
你说气人不气人!
“滚!”雷海不想跟他废吐沫。
袁义站起身系上西装扣,滚得浑然天成,特别开心,滚到门口还不忘转身嘱咐老板,“您下午三点订在市郊雪梅园的约会,已全部准备完毕。”
雷海瞪他一眼,办公室的大门立刻关得严丝合缝,没发出一点声响。
“洛洛啊!爸爸的小棉袄,小可爱!”金嘴八哥在鸟杆上蹦跳,开心学舌。
雷海解开点领带,靠进椅子里,“哪里有什么小棉袄,就是件防弹衣啊……”
中午吃饭,裴羡正式通知谷涵下午三点的那场屠杀,订在市郊雪梅园,不要迟到。
说完他带着谷草草上楼休息,傍晚草草在青少年活动中心有一场公益活动,他们必须以饱满的精神参加。
谷涵独自一人坐在靠窗茶厅,冬日微弱的阳光挣扎着给他送来最后的一缕温暖,远处飘来丧钟的声音……
虽然老婆、朋友连亲妈都放弃了他,但谷boss还是不想坐以待毙。
他打开手机搜索“第一次见老丈人”,不到一秒弹出好几个置顶广告。
付费学习《驯服老丈人宝典》,下载《擒获老丈人制胜法则》,远程教学《决胜准儿记婿》,最新课程《史上最牛儿婿》,知识宝库《如何成功入赘》……
谷涵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
但是,他只是个渺小的人类,只有短短一个小时时间,脑子里也没配奔腾他大爷处理器,这些加起来最少半个月时间的课程,他那里读得完?
此时,生命摇摇欲坠的谷boss被逼产生了邪恶的念头——作弊!
他迅速将自己收拾整齐,浅蓝色没有一丝褶皱的小领衬衣,低调沉稳。
烟灰色保守西装三件套,想起雷爸爸嫌弃他老,特意配一件柔缎面的马甲,在沉闷中提升亮度,再配上及颗闷骚的珐琅扣。
最后配一条墨蓝素色暗纹的细领带,整整齐齐压好。
他把网络教学内容里,老丈人刁钻问题汇集起来,一笔一划抄在二指宽的便签条上,然后用大头针别在西装内衬两侧,只要张开胸怀就能看到一间武器充足的弹药库!
这还不能满足,他拉高袜子,在内侧也用大头针别上一排纸条,裤腿放下无影无踪,堪称最为隐蔽的杀手!
完成这一切,谷涵骄傲抬头,性感地撩一下头发,感觉自己无可匹敌,所向披靡,来一个杀一对,来两个杀全家!
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老丈人屈体后空翻720度接转体360度前空翻脸着地,超高难度系数问题,统统不在话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硝烟的味道越来越浓,前方是难以预计的战场,已是炮火纷飞。
裴羡靠着二楼平台,托下巴看谷涵在一楼客厅凹着各种沙雕造型,感叹,谷先生心理素质真是棒棒哒,至生死于度外的豪放气概,啊!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
谷涵左动动右伸伸,再手掏进胸里改变大头针的位置,尽量不要扎到自己的宝贝肉肉,可疼可疼了。
“谷先生!”裴羡咚咚咚下楼。
谷boss回头,温柔的冬日暖阳照在褐红色的楼梯上,小鹌鹑整个人镶嵌着金色的光晕,仿佛生出两只短肥短肥的小白翅膀,想飞又飞不起来,只能扑腾着往他怀里钻。
他一把抱住投怀送抱的小糖衣炮弹,嗅了嗅,洗澡了,真香!
“谷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发,我要带草草去青少年活动中心。”裴羡仰起笑脸,崇拜地望着精心收拾后,帅出七彩光影的男人,感觉自己快要晕倒!
我一定要睡到谷先生!嘿嘿嘿!
谷涵来回拨弄他头顶短天线似的呆毛,“嗯,晚上天冷多穿一点,如果跟爸爸谈完比较早,我就去接你。”
他转身对撅着大屁股,无聊啃百万沙发的谷草草说“儿子你要听话,不能乱跑,听见了没有?”
可怜单身驼懒得转头吃狗粮,“噢嗯”一声勉强应付。
两人手牵手走到门口,裴羡突然捧住谷涵的脸,“谷先生不用怕,我爸爸很和蔼可亲的。”
谷涵虽然不太同意他对雷海的定义,但还是英勇地拍拍胸口满满的大头针,“老公不怕,老公无所不能!”
“老公,等你来娶我哦。”裴羡红着脸,在他怀里扭得像一只做广播体操的小蛆。
他突然抬头,迅疾地捉住谷涵的嘴唇“啾”印上一个冰激凌味儿的香吻,然后牵起谷草草跑向门口的保姆车。
“谷先生,fightg,比心,ua~!”裴羡在车门口冲他挥手。
谷涵喜笑颜开,仿佛胜利就在眼前,隔空抓住飞吻放在嘴边亲了亲手指,然后庄严肃穆地走向自己的战车!
雷海这边也准备完毕,迈着风一般的步伐,袁义跟在他身边,低头能看见老板白色短袜,若有似无从裤脚露出,仔细看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纹,少言寡语的秘书幽幽撇开头。
他们很快登上记六十层专梯,转眼消失在金碧辉煌中。
市郊雪梅园听着好似气派的林园,其实是一家私人收藏馆,依山而建遍种照水梅,凛冬时节骨花齐红,红色的枝干映着繁密鲜红的花苞,远远看去如宣纸上的团团朱砂。
雪梅园占尽天时地利,却从不对外开放,偶有游客在山脚下流连,只为拍摄那一霎如梦似幻的骨里鲜红。
应该是裴羡提前报了谷涵的车牌,他到达雪梅园并未下车,监控大门自动开启,供他长驱直入。
谷涵一路正襟危坐,不是紧张,他胸有夹带,不是害怕,他小抄护体,而那该死的大头针,坐一会以后迅速移位,稍有放松就往肉里爬,真正体会了一把“如坐针毡”。
车停在唯一的主体建筑前,司机快速过去给老板开门,却迟迟等不到意气风发的老板下车。
谷涵鼓起勇气,绷紧肌肉,幻想练就金钟罩、铁布衫,面色狰狞地从车里爬出来,微缩起腰摸着被扎成筛子的胸口,手掌缓缓握拳。
我他妈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他平缓一下肉体和心灵的双层折磨,终于挺胸抬头走向大门,脚踝的大头针随着他魔鬼的步伐来回摩擦,走得像一只刚穿了鞋的猫。
身后帮他提礼品的司机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老板下半身扭成麻花,尿急似的蹿向室内。
雪梅园仅有一位接待人员,礼貌地将他们请入一间茶室,拉开整面墙的竹帘,望雪观梅扑面而来,这一刻眼中尽现雪梅园,此处风景唯诗酒可寄。
谷涵已经到达的消息,工作人员很快通知袁义,他们其实比谷涵路近也先到,奈何雷海非要摆足老丈人的臭架子,于是他们只能等在两公里外的一处加油站休息。
最后算准了不偏不倚迟到十分钟,满身小抄的雷公摘下墨镜,脱掉大衣,不疾不徐走进雪梅园。
谷涵如抱着仙人球的哈士奇,一会站一会坐,时不时扭曲着一张俊脸,微微张口,从内心深处无声发出销魂的“哦——”。
突然门被推开,正在满身自摸的谷涵,看见黑色西装裤下,洁白里带着几丝抽象花纹的袜子,若影若现走到面前。
我靠!谁这么骚?黑西裤白袜子黑鞋……小样儿挺另类啊!
等他缓缓抬头,雷海阴沉如夹着风暴骤雨的脸出现在面前。
谷涵直接吓尿,脱口而出,“爸爸您回来了!”
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