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希望峰学院
“神座君?”
跑到那个奇怪的地方,和以往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实验人员和保卫人员,空空荡荡的走廊看上去相当冷清,在夏初泛着阴森森的冷意,狛枝凪斗完全没有理会周围,而是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原本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走廊冷白色的光照射进里面,狛枝凪斗咽了一口口水。
他在想,如果神座出流在里面的话,他应该怎么说,又应该怎么询问他?
到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的关系都相当平淡,一个说一个听,他们没有见过面,但狛枝凪斗认为他们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如果质问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关系不再这样好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讨人喜欢,但因为这样的原因被讨厌还是有点难过。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亲口问他。
狛枝凪斗深深地呼了口气,他把手放到门上,手微微用力,咔嚓一声,大门便被推开了。
幸运的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讨厌,不幸的是,神座出流并没有在里面,里面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以及放在空间中央的冷冰冰的床。
在这一瞬间狛枝凪斗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一瞬间落至冰点,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的阴冷气息缓慢的爬上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神座出流离开了?
在之前的交谈中,神座出流不离开这里是因为他觉得外面都很无聊,所以他并不想从无聊的这里到无聊的外面。
但是现在……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神座君可能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所以离开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狛枝凪斗看着房间内的东西,接着他被地上的一张白纸吸引了注意,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一张突兀的白纸非常显眼,狛枝凪斗走过去,白纸落在那张床下,需要他蹲下身子才能拿到。
微微蹲下,狛枝凪斗从里面拣出那张纸,就在这时,刺啦一声,红色的警报响起,狛枝凪斗惊了一下,他将白纸塞进口袋里,接着冲出这个房间。
一直到冲出这里,狛枝凪斗才松了口气,他靠在墙上松了口气,额头上带着汗渍。
“狛枝同学?”
狛枝凪斗愣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恰好看到雪染千纱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疑惑,一阵风吹来,他能够看到风吹起了雪染的长发,带着奇特的弧度。
“老师?”
“狛枝同学怎么在这里?”
狛枝凪斗愣了一下,“啊,抱歉,我和大家失散了,然后找不到避难所,听到这里有声音以为这里是召集大家的提示,所以就过来看看,难道不是吗?可是,老师,你也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雪染千纱笑了起来,温和的笑容显得她格外温柔,“我找到了七海同学,七海同学拜托我来找狛枝哦,她有特地提醒过我狛枝同学和大家失散了,好了,就缺你了,来吧,老师带你回去。”
“七海同学拜托……”狛枝凪斗靠在墙壁上看着雪染千纱,“我知道了,但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需要去拿,所以可以等老师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雪染千纱微笑着看着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是狛枝同学,现在很危险哦,不管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都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
“可是,那东西真的很重要。”狛枝凪斗坚持道:“而且就在我们的教室里,距离那么近,没问题的。”
雪染千纱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我就陪狛枝同学去找吧,不要拒绝,老师是想要保护你们。”
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狛枝凪斗点点头,“好。”
雪染千纱不对劲,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对劲,他不知道其他同学有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在退学后重新回来的狛枝凪斗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雪染千纱了,他对于雪染老师的印象还停留在为他顶罪,并且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人渣的事情上。
这样的雪染老师为什么会撒谎……
如果是七海的话,她一定不会只让老师来找,而是会担心的跟着老师一起来找他吧,毕竟在当时,七海落进一个坑洞中,按照当时江之岛盾子的话,七海掉入的地方应该可以躲过她们。
“狛枝同学?”雪染千纱笑着询问狛枝凪斗,“我们到了。”
“谢谢老师,我马上就拿好东西出来,你真是一个超级好的老师。”狛枝凪斗感叹着,“竟然会冒着危险陪我这样的人渣回来。”
雪染千纱叹了口气,她摇摇头,“我说过,狛枝同学不是人渣,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走进教室内,就像是狛枝凪斗想的那样,整个教室空无一人,狛枝凪斗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本科的教室是不允许设置摄像设备的,也就是说这里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狛枝凪斗从口袋中拿出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迹。
那是一份报告,关于人体实验对象神座出流失控的调查报告。
死去的13人死状凄惨,陈列在旧宿舍里,到处都是鲜血淋漓,文件上面的配图完全可以看到现场有多可怕,但这并不是狛枝凪斗想要看到的,他想要知道的是关于神座出流杀死学生会13人最根本的证据。
通篇报道都是以人体实验的主持人口吻书写,并且希望将这件事压下来,不仅仅如此,上面也带着校方的回应。
希望峰学院决定将此事敷衍过去,以此来隐瞒他们失败的人体实验。
连希望峰学院都认为是神座出流做的……
手中的纸张皱皱巴巴的落在地面上,狛枝凪斗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站在窗口看向本科的大门,预备学科的学生越积越多,他们脸上带着愤怒,怒火燃进了他们的眼睛里,他们怒吼着、指责着,因为这种三流的欺骗剧情而疯狂。
啊,所以是谁把校方决定隐瞒下来的事件散播了出去,而且还单单只告诉了预备学科。
“狛枝同学?”雪染千纱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她敲了一下门,“狛枝同学你找到东西了吗?我要进来了。”
咔嚓一声,房门被推开,雪染千纱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和被推开的窗户,雪染千纱愣了一下,她跑到窗口,一眼看到的就是愤怒的预备学科,她微微皱眉,接着转身跑出教室。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多远。
在雪染千纱离开后,墙角的柜子发出咯吱一声,狛枝凪斗从里面走出来,他拍了一下自己身上落下的灰尘,接着从后门跑出去,雪染老师应该会马上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从窗口逃跑,在这段时间,必须到老师找不到的地方。
狛枝凪斗不确定自己走了多久,一直到认为安全了才停下,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七海千秋打了一个电话,这个时候希望可以联系到她吧。
“咦?无法接通?”狛枝凪斗愣了一下,他把手机放下来,“不在服务区?难道不是在希望峰学院吗?”
他试着继续和77期的同伴联络,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在服务区,似乎是他们所有人都在一个信号被屏蔽的地方,导致他们根本联络不上,但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还不确定。
“神座君的事情先放一放,还是先去和大家汇合吧。”
“关于雪染老师的事情也有必要告诉他们。”
狛枝凪斗朝着他之前过来的地方走去,如果七海和大家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她之前落下去的地方其实就是避难所的其中一个入口?或许有些勉强,但就目前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一路回到之前的地方,狛枝凪斗蹲在地上看着那个坑洞,他深呼吸一口,接着直接跳下去,在下去的一瞬间狛枝凪斗才发现,这里其实并不高。
普通人掉下来也完全不会受伤的高度,七海也一定没问题。
继续随着通道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一处特别晃眼的通道里,因为里面是通身白色,狛枝凪斗转了两圈,也完全没有看出区别来,在这种地方移动相当容易迷路,狛枝凪斗叹了口气。
“看上去只能靠着幸运走了。”
对于狛枝凪斗来说,幸运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项才能,而是无法脱离的魔咒,因为不幸总是会化为幸运,而幸运也一定会变成不幸。
如果可以做出选择,他或许是不要这份幸运,即使可能不会再被希望峰学院录取,不会遇到大家……
一直走到通道尽头,狛枝凪斗看着前方的红色大门,他有些奇特的看着和通道颜色完全是两个极端的门,这扇门太奇怪了,放在这里刺眼又不舒服,完全不像是希望峰学院会做出来的东西。
而且狛枝凪斗总觉得这个红色格外的……邪恶。
就像是一只在发出诡异笑声的红色小丑。
咯吱一声推开门,狛枝凪斗看向里面,他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是……遍布在整个通道的粉红色血渍。
……
地点:学级裁判密室
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相当不舒服,这大约是个密室,但和外面不同,这里暗沉沉的,周围镶满了屏幕,而且一片片的粉色血迹随处可见,就像是一个……处刑场一样。
狛枝凪斗走到荧幕前,他点了一下荧幕上的按钮,红色的指示灯闪烁着,在这片黑暗的地方带着让人崩溃的压力。
荧幕没有任何反应,狛枝凪斗也便直接放弃了接触这些荧幕,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看这个痕迹,像是有人在躲避什么,却被伤的鲜血淋漓,受害者在奔跑。
狛枝凪斗跟着血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判断着这里出过什么事情。
这种近乎虐待的处刑手段,这种充斥着绝望的黑暗密室和血迹,到底是谁……
一直走到密室的尽头,狛枝凪斗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七海千秋。
娇小的女孩趴在地上,粉色的鲜血将整个地面沾湿,狛枝凪斗的视线被这片粉红色彻底占据,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破碎一般,他几乎忘记自己该如何动脚。
七海千秋的面前有一个熟悉的人,他穿着黑色学生制服,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
即使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狛枝凪斗一看便能知道,这是神座出流。
神座出流和已经死亡的七海千秋。
“七海。”狛枝凪斗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将这个话说出口,他踉跄着跑到七海千秋的尸体旁,尚还带着温热的尸体似乎在预示着他仅仅只是来晚了一步。
“七海……”狛枝凪斗喊着七海千秋的名字,“喂,班长,七海!”
鲜血浸透了狛枝凪斗的校服外套,神座出流退后一步,看了一眼被关闭的荧幕,荧幕上的开关灯在闪烁,红色的指示灯带着空幽的色泽,在这个漆黑的地方显得格外压抑,神座出流放下手,手心中是从血迹中捡到的发夹。
七海千秋身上的伤口多的数不胜数,到处都在流血,粉色的血渍一刻不停的往外流,狛枝凪斗蹲坐在地上,眼中空茫茫一片,就像是人受到惊吓后闪过的白光,脑袋里空白一片,无法接受现实。
“神座君。”在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狛枝凪斗终于开口,他没有变换姿势,只是一直看着地上的七海千秋,“神座君,七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神座出流冷漠的开口,“你认为是我杀了她?”
“不,我没有这么说。”狛枝凪斗声音很平静,他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神座君,你知道吧,到底是谁杀死了七海。”
神座出流看了他片刻,“江之岛盾子。”
“江之岛盾子……”
“咦?竟然是我吗?!超高校级的辣妹,耀眼的女高中生江之岛盾子?”刺啦一声,狛枝凪斗看向旁边的荧幕,荧幕的红光不再闪烁,而是变成了常亮,上面是一个放大的女生形象:江之岛盾子。
“啊,神座前辈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这种可怕的事情推到我身上呢?”江之岛盾子抱怨着开口,“明明我们伟大的班长七海千秋是被神座前辈杀死的,就像是杀死那13个学生会成员一样,干脆利落的杀掉。”
狛枝凪斗盯着荧幕,或者说是盯着江之岛盾子背后的人。
“大家……”
“咦?原来你是看到他们了?”江之岛盾子发出笑声,“各位,你们的同伴在担心你们,快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77期的学生站在原地,在江之岛盾子的召唤下缓慢的抬起头来,狛枝凪斗倒吸一口凉气,他能看到他们眼中的混沌和疯狂,像是得到了什么足以让他们疯狂的东西,他们在流着泪,却在不断的笑。
神座出流静静的看着荧幕一言不发,红色的双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像是被江之岛盾子控制的傀儡,他们笑着走过来和狛枝凪斗问好。
“大家!是神座前辈杀死了我们的班长七海对不对?”江之岛盾子笑嘻嘻的询问。
狛枝凪斗站起身来,校服外套上的粉红色血渍显得格外明显,“大家怎么了?喂……”
可惜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他们都在回答江之岛盾子的问题,刺耳的声音传在狛枝凪斗的耳中。
“对,我看到了,就是他杀死了我们的班长七海,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七海好可怜,好绝望啊,哈哈哈好绝望啊!”
“七海死了,被他杀死了,太绝望了,狛枝,杀死他!杀死他为七海报仇!”
“一直为我们着想的七海明明那么努力,但是到最后却还是死了,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好绝望啊,狛枝,哈哈哈,真想让你尝试一下这种绝望的感觉,绝望实在是太棒了!”
狛枝凪斗下意识后退,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是的,你没有想错,他们全部都已经绝望了。”江之岛盾子歪头,“狛枝前辈,你看到了吗?他们很开心,你们不是同伴吗?来吧,过来吧,和我们一起。”
“不,希望是不会被打败的。”
“希望?”江之岛盾子笑得前仰后和,“笑死我了,真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完美的笑话,信任希望的狛枝前辈,因为不相信希望会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情的狛枝前辈,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已经无所谓了,你真的认为你身后这个人是希望?”
狛枝凪斗猛地转头,神座出流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红色的双眼一直看着荧幕。
“来,让我们看一遍亲爱的班长大人是如何努力的,啊,七海真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人,可惜,最后还是死掉了。”
江之岛盾子发出感叹声,荧幕瞬间转换画面,狛枝凪斗看到了七海千秋在奔跑躲避的影像,听到了她一直要回到大家身边的宣言。
希望,七海身上充满了希望的光芒,直到她被万箭穿身……
“至于你了解的这个希望,他可是一直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如果他想的话是完全可以把人救下来的,但是他没有。”江之岛盾子声音里带着嘲讽,“所以,你们的班长死了,所以,你的同伴绝望了,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狛枝凪斗缓慢的后退,直到退至墙边,再也没办法往后。
“不,希望,希望是可以打败绝望的。”
“真是冥顽不灵,那就让我来送你一个礼物吧。”江之岛盾子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一个绝望的礼物。”
狛枝凪斗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希望,希望可以打败一切,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才能就是希望,拥有才能就代表着拥有了希望,但是,拥有全部才能的神座出流完全无视了七海的死亡,和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同伴全部绝望,拥有厉害才能的他们,是绝望。
才能等于希望……吗?
“从我们相遇的一开始狛枝前辈面前就有两条路可选,班长七海,以及完全没有多少可信度的神座前辈,狛枝前辈真是无愧于自己希望厨的人设,完全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神座前辈呢。”
狛枝凪斗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没有选择神座前辈,而是选择七海的话就能把她救回来,因为七海是被我们敬爱的雪染老师送进的密室,哈哈哈哈,就这点来说老师做的真不错。”
“只要你跟上去,找到七海,这样七海就不会因为担心你跟着撒谎的雪染老师离开,也就不会……死去。”
狛枝凪斗脑子里就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他想要反驳,但是完全找不到词汇,反而……心中开始因此愧疚。
“你对于希望的选择,杀死了七海千秋,也杀死了属于你们的希望。”
“你选择了希望,希望则是回报了你绝望。”
“从一开始,你的想法你的设定就踏入了绝望,导致所有事件的发生,狛枝前辈,这都是你选择希望的后果。”
狛枝凪斗身体缓慢的下滑,他蹲坐在墙角,身上的粉色血迹已经干透,他低着头,周身带着阴郁的气息,神座出流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他,给了他一个眼神,那双红色的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
似乎是满意了,江之岛盾子关掉了监控,他从屏幕中消失,密室中只留下了神座出流、狛枝凪斗以及七海千秋的尸体。
神座出流走到他的面前,他低下头,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下。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着,诡异的阴冷一层层的叠加着,带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氛围。
“喂,神座君。”狛枝凪斗终于开口,“如果才能不等于希望,那什么才是希望?”
狛枝凪斗的声音很轻,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神座出流能够听到他声音里的颤音,仿佛幼兽在恸哭。
“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才能……不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