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打他!再用力打!”
“你不是说他是你养的狗吗?怎么不让他学狗叫?”
陌生的声音传来, 江驰一怔, 随后意识到,系统居然自动模拟了楚奚穿越来的那一天。
他有些恍惚, 记忆里的疼痛和漫无边际的仇恨, 似乎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到他如果不仔细想, 甚至都要记不清了。
可真切算起来,也没有很久,不过就是几年前的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只有楚奚、而慢慢忘却那些仇恨的?
从前看来磅礴的、毁天灭地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恨意, 消失时却几乎是不动声色的, 甚至是无声无息。
他清晰地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楚奚的神色,其他的一切背景却恍若隔世, 朦胧不清。
他思绪万千, 但系统不会因为他的恍惚就有所停顿,仍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运转。
他的命运从这一点开始急转直下,转移到和现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甚至也和楚奚说过的那本书的内容大有不同。
他看见少年的自己被楚熙打的伤痕累累, 看到楚熙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学校里侮辱他、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
“江驰啊,他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楚熙高高在上地站在操场上,周围环绕着他的一圈狐朋狗友,脸上挂着嘲讽又轻慢的笑容。
他看着自己,眼里的恶意更深:“你说是不是啊, 学神?”
“不过是我妈妈带回家给我玩的一个玩具罢了, 而且你们学神比玩具耐打多了, 玩具可不会天天被我打,还打不死。”
意味深长的笑声响成一片,在耳边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竞赛?”楚熙冷笑了一声:“学校想让他去参加?想都别想。”
在外放出狠话的楚熙回家求了管家,不过轻轻一句:“江驰不配参加一切竞赛。”管家动动手指,轻而易举地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
“江驰好像不见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察觉到江驰意外消失的司炎走投无路,求到楚熙头上,楚熙笑了半天,慢慢回道:“关我什么事呢?一条狗跑丢了,还得要主人亲自去找?”
“那还是让他死在外面吧,反正我钱多,还可以再养一只。”
司炎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起怒火,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你还想打我?”即使被人拎着,楚熙眼底依然是冷冷的讽刺和嘲笑:“你打一下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司炎本就是个年轻气盛的Alpha,找不到江驰已经急得要命,再被他这么一顿冷嘲热讽,怒火上头,理智顿失,狠狠给了楚熙一拳:“我他妈还就打了!操.你.妈!”
他打完,一时爽快,换来的却是难以估计的代价。
他被学校开除了。
本来,在现在的年代,是没有随随便便开除学生这种做法的,开除一个学生,会有教育局的人亲自调出学生历来的档案,调查实情再做决定,可一切的规定在权势滔天的楚家面前,似乎都成了一张废纸。
而另一边的江驰,在被那群人注射毒剂以后,力量全失,被残酷虐待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部被打碎,全身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还坚持着一口气没有死的。
他不想死,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死,能支撑他的,不过全凭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恨意。
直到言落偶然回到大泽湾,看到仓库外有血迹,感觉不对,立刻报了警,把江驰救了出来。
江驰的情况糟糕到极限,就连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用医疗舱辅佐手术,他的呼吸暂停过数回,医生们本以为他活不下来了,没想到天不绝人之路,他在手术台上分化成了Alpha。
分化的力量开始一点点主动修补身体创伤,医生讶异之下,忙不迭拿起手术刀。
七十二小时后,江驰被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可是他也没想到,等他出院,迎接他的就是司炎被退学的消息。
看到明明有着过人的才智、却被楚家逼到只能做着肮脏又劳累的体力活的司炎,江驰内心的恨意和怒火瞬间蔓延成灾。
“……对不起。”他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连他也不知道在残忍的事实面前,这三个字到底有什么用,可是他也只会说这句话了:“对不起,司炎,对不起……”
司炎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要这么难过,江驰。其实我在打他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结果,但我还是打了,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你,也算是为我自己出气,我就是讨厌他那副嘴脸。”
“更何况,江驰,咱们俩可是最好的兄弟,我相信你,你那么厉害,你的未来肯定也很厉害,那时候,我就可以去投奔你啦,到时候你还得拉兄弟一把。”
江驰沙哑地说:“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
江驰有钱,可是金钱在权势面前起不到半分作用,他固然可以给司炎资助,可是他改不了司炎面临的困境,楚家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公司拒绝他,甚至能让他连食物都买不了。
司炎之所以还能找到体力工作,不过是楚熙以他自己眼里羞辱的方式,羞辱这个天真的Alpha而已。
楚熙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像条狗一样,面对庞大的楚家,毫无反手之力,只能活在他的掌控里,卑微求全。
江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更加愤怒。
他的人生从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他孤身一人,复仇之路艰难险阻,犹如天堑。
更糟糕的是,那群人给他注射的毒剂终究让他上了瘾,每次毒发,他的血肉骨骼里都像是被万蚁啃噬,剧烈的疼痛和痒意折磨得他意识都在崩溃边缘,为了防止自己受不了真的去注射,每次毒发之前,他都会用层层锁链把自己锁起来,毒效过去后,他浑身也布满了实在克制不住而划出来的伤痕。
有一次被楚熙发现,楚熙特意找来让他上瘾的毒剂,大摇大摆坐在他面前,手里轻轻摇晃着针筒,“求我,我就把它给你。”
江驰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眼里似乎只能看到那支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摆动的针剂。
但仇恨还让他记得。
他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的不配合显然激怒了楚熙,楚熙那天硬生生打断了椅子,打完,他扔下断成两截的椅子,怒火冲天地揪住他的头发,“我好心好意帮你拿回来的东西,你还不想要?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在他快要把毒剂注射给江驰时,江驰忽然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爆发出了超绝的力量,反手把针尖刺进楚熙的手臂。
拴住他的铁链没有减去他半分气势,江驰掐着楚熙的脖子,抵在墙上,“楚熙,你最好能活的久一点。”
你可不要被自己的愚蠢害死了,活久一点,等着我好好报答你。
等他清醒以后,他没有再留在楚家,而是逃了出去。
他害得楚家唯一的少爷染了瘾,楚家不可能放过他。
可他又实在聪明,楚家用尽办法,也没能抓到他。
江驰远离C城,去了异国,改名换姓,靠着Alpha卓越的体能优势,行走在枪林弹雨中。
他就像一只隐忍的、潜伏在黑暗里的野兽,一点一点壮大,即使被人恶狠狠撕下一块血肉、也要更凶狠地撕咬回去。
他在黑暗的世界里和别人互相残杀,鲜血淋漓。
这里没有光明,只有潮湿腐烂的行尸走肉。
这里也不是光可以存在的地方,只有遮天蔽日的、终年黑暗的天空。
他被打输过、被打伤过、碰到无数次危险、面临无数困境,又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许多次,他在昏迷中,都似乎感觉到了死神冰冷的刀刃直指着他,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要活着,哪怕对手是死神,他也要活着。
他在地下吞噬别人、壮大自己,终于到了可以报仇的时刻。
多年后,他重回C城,先是寻找司炎,而后抓到了时至今日依然仗着楚家耀武扬威的楚熙,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了一遍,最后亲手一刀一刀割去他的皮肉。
“你不会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大仇得报时,江驰眼底也浮现出几缕恐怖的猩红:“我能有这一天,都要感谢你。”
楚熙被割了声带,说不出话,他被牢牢绑着,动都动不了,江驰每划一刀,他就拼命流一次泪。
江驰轻轻“啊”了一声,玩味道:“原来,你也会哭啊。”
可是流泪不会让野兽停下摧毁的步伐,悔恨也不能,他亲手把一只野兽逼上绝路,就要亲自承受野兽的报复。
江驰前半生都是为了报仇而活,等他报完仇,亲手杀了楚熙、摧毁楚家,又报复完当初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一家人,他的生命骤然空了下来。
仇恨支撑他前进,如今没了仇恨,他忽然找不到前进的理由了。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无论是繁茂的鲜花、热闹的景象、美味的食物,都无法在他心上激起一丝涟漪。
而司炎却和他相反,他找到了司炎,司炎却没有答应他替他处理财务的邀请,只是接了一个他手里难得背景清白的小公司,不必再受风吹日晒。
江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富贵,选择这么一个平庸的工作。
司炎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家里有人在等我啊,江驰,我不能辜负她,更不能让她为我担心。”
“倒是你,江驰,你现在拥有了俗人眼里渴望的一切,你有什么感觉?快乐、幸福,还是索然无味?”
江驰沉默,无言以对。
“我能看出来,你并不开心,你也经历了那么多,是时候找一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做了。”司炎拍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表,顿时大惊失色:“糟糕,再不回去要迟了,你嫂子一定会骂我的。你晚上有约吗,要不要跟我回去吃个饭?”
江驰微微摇头:“不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行,那我先走了。”司炎急匆匆地开车离开,车辆汇入来往不息的车流之中,奔腾向家的方向。
江驰微微眯起眼,久违地看起了C城的风景。
无论多少风雨,C城繁华依旧,晚霞的余韵徐徐消逝,随之而来的,是明亮璀璨的万家灯火。
家?
如果不用力回想,他都想不起来家是什么感觉了,他受过的伤太多,伤疤一层一层,麻木了感官,也麻木了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
司炎的车早就消失在洪流里,他快乐地、满怀期待地行走在光辉里,因为有人在等他。
江驰垂眸,走向了和司炎截然相反的道路,往地下走去。
地下正在开着舞会,人人醉生梦死,仿佛末日狂欢,不断有人过来想要和他搭讪,又被他周身阴冷的气场吓退。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猎艳的人们用惊喜的眼光看着他,幻想和他春宵一度,但没有人能看到,他衣冠楚楚、洁净禁欲的外表下,藏着一具伤痕累累的骨架。
江驰乘上电梯,到达顶楼,这里是C城最高的地方。
往下望,那是和他泾渭分明的另一个世界,是吵闹的、繁琐的、又让人眷恋的红尘。
而他身在最高处,只能和一室空气作伴,没有人敢来忤逆他,自然也没有人敢和他说话。
窗外忽然传来沉沉的声音,他抬起眼,看见一艘巨大的飞船掠入夜幕,徐徐远去。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今夜是科学家们竭世界之力创造出的飞船正式航行的时间。
宇宙航行计划公开时,整个世界都沸腾了,似乎每个人都想亲眼见一见宇宙的神奇浩渺,有几次,江驰还听到过自己的手下在讨论这件事。
人人都开心,人人都有梦。
唯独江驰没有。
他拥有了让人艳羡的一切,他又一无所有。
他没有家,没有梦想,更不知道希望为何物,他活着只是因为还活着。
飞船从人们的眼里彻底不见,只留下一片沉沉的夜。
江驰沉默伫立在窗前,大楼没有点灯,黑的让人心慌,他却完美融入了这片夜色。
或许他生来就是这片夜晚。
而这亘古不变的漫漫长夜,正是他无边空虚与孤寂的未来。
*
机器停止运转的刹那,远方,时间与空间的另一端,有个女孩忽然精神一震,斩钉截铁地对着朋友说道:“我要写一个故事!”
女孩本就是小说作者,朋友听到她的话也不觉得意外:“写呀。”
女孩说写就写,打开Word,激情创作起了新的故事,很奇怪,之前写作时她总会遇到各种各种的难题难以下笔,而这一次,流畅自然的仿佛如有神助。
她将这种流畅称之为缘分,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个故事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一刻就是完整的,而她只是被上帝选中,成为这个故事的传话筒。
她不眠不休,化身打字机辛苦耕耘了一个星期,终于把这个故事写完。可是她带着这个故事去出版社的时候,主编却没有像她一样欣喜。
“小楚啊,你这个故事情节非常好,可是吧,它还缺了点什么。”主编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比了个手势:“太沉闷了,很难让读者看下去啊。”
女孩愣了愣:“好,我再加几个搞笑的角色进去。”
“而且故事结局也不太好,主角报了仇怎么还是一个人,读者都喜欢看人生赢家啊,一个人怎么能算是人生赢家?”
“他不是那种人生赢家的人设啊……”女孩弱弱道。
“那你就改改嘛,你这个故事张弛有度,有起有伏,节奏没得说,就是还缺了感情戏,没有感情戏,谁想看你的小说?”主编语气非常温和。
“……可是主角没有喜欢的人啊……”女孩声音更弱了。
“这是你创作的小说,还不是你说了算?”主编循循善诱:“你啊,就是写的入迷了,入戏太深,以为主角是真实的。”
“我不是说你这种想法不好,可是你得记住,没有谁想看你的人间真实,大家看书都是图一个快乐,只要读者喜欢,你给他加一个喜欢的人又怎么了?”
“可是……”
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主编打断了:“你再按照我说的要求改改,改完再带过来,不然我是不会给你出版的。”
女孩的满怀激情被扑的连个火花都不剩,她蔫蔫地收好U盘,“……好的,我再想想。”
她改了又改,可是每一次主编都有新的要求。
“实在找不到主角喜欢的人?那就这个,救过他一命的,美人救命之恩,主角以身相许才是读者喜闻乐见的剧情。”
“现在最能引爆热度的是什么?当然是家长里短,打脸大戏,你再安排几个爽一点的打脸情节,读者就喜欢看这种。”
“唉,这个感情戏吧,太少了,主角从头到尾都没和对象见几次面,怎么能产生爱情?”
……
“唉,你修改的挺好,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这个感情戏还是有点……不能说生硬,就是太顺风顺水了,这样怎么能够体现主角的深情?你再让他们俩分开一下,给他们的感情升一点温。”
女孩反反复复,改了又改,最后终于得到了主编的认可,“你写的很好!相信我,小楚,你这本一定会大爆!”
女孩疲惫地扯起了嘴角:“谢谢主编。”
她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家,打开电脑,电脑里存着两份稿子,一份是灵光乍现的初版,没有任何改动,另一份则是在主编的要求下、被改得面目全非的终稿。
她打开两份稿子,慢慢看了起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回,也努力按照主编的要求修改,她想要这本书出版,这种心情迫切又焦虑,简直前所未有。
她看完两份稿子,一份的结局,是主角成家、儿女双全,人生赢家。
而另一份,主角静静地站在夜幕之下,指着自己的心口,抬眸注视着她,问她:“为什么我得到了一切,这里还是空的?”
空荡荡的,缺少了什么,怎么也填补不了。
像是下了无数场大雪,只落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主角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
但她知道,他就像一个迫切想要得到什么、却又无法形容出来的小孩子,他的眼神,分明是茫然又困惑的。
可是她也回答不了。
她不知道。
她艰难地伸出手,按下回车键,初稿从结局开始,逐字逐句被她删除。
“对不起,”她浑然不觉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只是小声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初稿被她完全删除,文档重归空白。
也许只要出版了,就会有读者看得见你的困惑吧。
或许只要出版了,就会有读者从面目全非的小说里,触碰得到你的孤独吧。
她抱着“我一定要出版”的念头,反反复复删改无数回,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觉得,或许会有读者看得到真正的他。
她要把他的人还给他。
书出版,果然如主编所料,大爆,加印几十次,简直供不应求。
女孩一夜成名,却没有成名的实感,她还是维持着之前的作息和社交,是只互联网的夜猫子,昼伏夜出,偶尔和朋友聚会。
书的稿费被她单独存在一张卡里,累积起来已经到了非常高的数字,可她却分文未动。
这个故事不属于她,故事创造出的价值自然也不属于她。
她带着这种理念,没有和任何人解释,直到有一天,她捡到了一个幼儿。
幼儿被她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她迫不得已,只能使用了这张卡里的稿费。
“幼儿的身体状况很特殊,他似乎有一种先天性的基因病,但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好说,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查不出来。”
医生劝她放弃治疗,女孩抱紧幼儿,摇了摇头:“我不,你们尽管治,我有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唉,好吧,我们尽力,但我必须得提前和你说好,他的病真的是看他的运气,运气好,无痛无灾,运气不好,那谁也没办法。”
女孩抱着幼儿,轻轻说道:“上帝会保佑你的,对吧?”
幼儿“咿呀”笑了起来,揪住了她的头发。
女孩从他手里救出头发,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幼儿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是坚持不懈地伸出小手,想再揪她的长头发:“xi……xi……”
他嘴里发着奇怪的语气词,女孩理直气壮地把这当做了命运的安排,说道:“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姓了,你叫楚溪,溪水的溪。”
或许真是上帝保佑,幼儿的基因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他顺顺利利出了院,可是女孩没能再一次顺利收养他。
她不符合收养幼儿的条件,办不了手续,也不能给幼儿上户口,如果坚持抚养他,只能让他成为一个学都上不了的黑户。
女孩没办法,只能通过朋友找到一家条件非常好的福利院,把他送了进去。
楚溪小的时候,她经常会去和他玩,等他再大一点,她没再去过,只是每个月给他打钱,让他顺利上学。
福利院也会经常给她发消息。
楚溪又长大了一岁,楚溪生日了,楚溪出去玩的时候落水了、算命的说他命沉,和水相克,于是给楚溪改了名字,新名字叫楚奚。
楚奚上学了,他说他想成为一个医生……
林林总总,每一条都被她细心保存在当初那个空白文档里。
她想,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了,在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出星光璀璨这个故事的第三个纪念日里,楚溪出现了。
时间爬过一年一年,多年以后,下班回家的楚奚心血来潮,走进了书店。
他对着打着“全球最后一本,卖完即止,不再加印”的广告,拿走了那本出版多年、终于不加印的《星光璀璨》。
隐藏在宇宙背后的时针悄然转动,一切故事的结尾都变得有迹可循。
而造成这一切改动的,只是一根头发。
一根被楚奚拔下,亲手交给江驰的头发。
那串基因序列并没有被摧毁,而是跟着那根头发一起,消失在宇宙,又在某年某月,在地球重见天日。
命运在不同的时空中刻下一点,最终连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圆。
*
机器停止运转,兴高采烈等候的人们却愕然发现,无所不能的江组长居然在……哭。
也许不能说是哭,哭毕竟是带有感情的动作行为,而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掉了些眼泪。
于是人们体贴地问道:“组长,是机器模拟的灯太刺眼了吗?”
“啊,”江驰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是的。”
他站起身,从容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平静说道:“我先回去了。”
“哎,组长,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江驰恍若未闻,直直走进电梯。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追过去。
他回到房间,无声打开房门,回到床上,抱住楚奚。
“哥哥,哥哥,哥哥……”他轻轻地、不断地喊着楚奚,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冲破一切的力量。
被他这么喊,哪怕楚奚睡得再熟也醒了:“唔……你怎么了?”
“想你了。”江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楚奚顺手抱住他:“又怎么了,我的小宝贝。”
“我爱你。”江驰忽然道。
楚奚迷迷糊糊地回:“我也爱你。”
“你还记得你在学校顶楼对我说过什么吗,哥哥。”江驰恳求道:“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我想听你再说一次。”
楚奚想了想,“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对,就是这句。”江驰声音里添上了笑意:“我还想听,你再说一遍。”
楚奚又说了一遍。
江驰像是行走许久的旅人终于回到了温柔的故乡,无比眷恋地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说到做到,你要一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