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枝听见小桃红这么激动, 瞥了小桃红一眼, 道:“你激动什么,总之也不过是那些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可顾金枝虽是这么说,却还是站到窗边儿去往下瞅,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自己那个好侄儿上了一辆人力车,然后朝着郊外的方向驶去。
车上的人上车后便点了根烟, 抽了一口,随后又吐出,烟雾顺着风拉成一条直线, 然而直线很快扩散开来,像是落入水中的墨。
街道上行人渐渐地少了, 人力车在街上畅通无阻的跑着, 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脚下的雪水, 这玩意儿溅起来沾到贵人的衣服上, 那是十个车夫都不够赔。
因此车夫跑得很小心,尽量挑干净的地方走。可后面的客人却开了口, 声音平静到了极致:“快点。”
车夫回头,一副老实像:“可少爷你看这周围雪都化了,跑快了水会溅得到处都是。”
“无所谓。”客人侧坐在车上, 双腿交叠的翘着,拿着烟的手搭在车靠背上,每每路过路灯, 客人的眼便被路灯划过一倒黄色的光, 显得气质格外阴冷可怖。
车夫不敢怠慢, 自是只有听话快跑,等跑到菜市口的时候,客人下了车,进入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去,轿车的车门有专人打开,等客人上了车,司机立马开了车灯,朝城郊驶去。
轿车上,开车的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个,名叫陈福,也是之前带去天津的下人中的其中一位。
陈福剃着光头,说话有浓重的地方口音,然而又因为在京城待的时间太久,所以又学了点儿京腔,两者混合在一起,便是十分的不伦不类,但好在别人是听得懂的。
“四爷,我接到电话就赶出来了,怎么了?”陈福出来前正和兄弟们吃饭,之前他们一回来就抓住英哥儿揍了一顿,顺带将府上所有账房先生都控制起来,忙活了好大半天,就等着四爷回来听个结果,虽然实际上四爷根本就对贪了三爷生活费的幕后黑手是谁心知肚明。
顾无忌顾四爷垂着眼帘,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邪气道:“有人在整我,我倒要顺藤摸瓜的看看,谁是这么大胆子,敢烧我的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茶叶,都是高价收购来的要运往国外的东西,这种在当地都贵得要命,送去欧洲便更是价值千金,如今付之一炬,不找个人来赔偿他的损失,他难道喝西北风去?!
“那三少爷呢?”在天津的时候,陈福和陈幸保护过三少爷一段时间,深知这位三少对四爷的重要性,因此时时刻刻也将三少爷当作命根子一样,走哪儿都周到的想着三少。
顾无忌又抽了口烟,烟头忽地发亮,然后又暗下去,随后他一边说话,一边将眼直接用指腹捏灭丢出窗外,道:“六儿和小刘去了没?”
“去了,但是就两个半大的娃娃,派去跟着三少爷也实在有些不够用吧?”
“够了。”顾无忌心里有数。
说话间,车子终于是到了目的地,面前火光冲天,黑烟直上,时不时还有瓶瓶罐罐炸掉的声音传出,顾无忌下车后就靠在车前双手插兜的看着这一切被烧光。
陈福则是四处勘探了一番,回来时说:“四爷,周围能闻到柴油的味道,还有,守仓库的那一家人似乎也没能逃出来,当家的烧伤严重,但还有一口气。”
“知道了。”
“那四爷,救不救他?”
顾无忌漠然的看着陈福:“烧伤严重的都很大程度会感染,救不活的,你要是想多此一举就去做,我无所谓。”
陈福知道顾四爷向来对其他人都冷漠的很,倒也没有意外,等火自然灭了,陈福再进去看那严重烧伤的守仓库的当家人,发现果然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最终是疼死的还是烧死的。
另一边,顾葭已经没什么心情吃饭,点过餐后顾无忌便接到消息匆匆走了,让他在这里等着府上的小子来接他,可他哪里坐得住,对着陆玉山和江入梦微微笑了笑,便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顾葭刚这么说完,一左一右坐着的江、陆二人竟是也一同微微起身,异口同声地道:“我也一起。”
这可真是……好兄弟。
顾三少爷和乔女士的关系亲密,乔女士只要不喝酒,那是非常黏顾葭的,因此时常能从乔女士嘴里听到些私密的小事情,比如女生之间,关系好的话,长久的呆在一块儿那月事便能越来越靠近,最后变成同一天来。
感情这做兄弟也有同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上厕所的尿点都是一样的。
顾葭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便不再自寻苦恼的担心顾无忌,他得相信无忌的话‘没什么大事’才好,不然自己这样的态度,反倒惹无忌担心。
“那敢情好,一起去吧,只是不要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瞧见我们都不在,以为我们跑路了。”顾三少爷笑道。
陆玉山和江入梦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陆玉山道:“这倒不会,这里的人都认识江老板,江老板可是不会逃单的人。”
“也是。”顾葭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江入梦,说,“江老板,厕所在哪边?”
这话若是其他人问,江入梦立马让手下打的对方他妈都不认识他,这种话应该问服务员而不是问他,怎么,把他当服务员吗?!
然而这回问他话的是顾三少爷,这位顾三少爷眼神干净的要命,哪里会是将他当服务员?明显是拿他不当外人才会这样指使自己。
江老板颇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两三步走在前头去,说:“跟我来。”
从餐厅到卫生间不过短短十几米,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米之始,顾葭的手便被陆玉山拉住,狠狠一拽,脚步便顿了顿。
顾葭莫名其妙的回头看陆玉山,眼神疑惑。
陆老板却没有看顾葭,只是拉着顾葭的手走过去,直到到了卫生间门口,才放开。
顾葭看着陆玉山这么奇怪,忽地福至心灵,了然陆玉山是嫉妒顾无忌能一直和自己牵手才会这样做。
这人才五岁吗?这么幼稚。
被说幼稚的陆老板浑然不觉自己丢脸,牵了顾葭二十一步,最后在踏入厕所的时候松开,因此没有被江入梦发现。
顾葭被陆玉山这一举动弄的又紧张又好笑,等被人放开,刚好江老板回头,十分刺激。
“你们上吧,我突然又没有什么感觉了,在外面等你们好了。”江老板实际上是响起自己刚出门的时候才上过,你要他瞬间又挤一点出来,那怎么可能?
“好。”顾葭没有想那么多,他对朋友从来都是给与了十分的信任。若不是陈传家做得太过分,顾葭想自己也不会怀疑陈传家……
顾三少爷想起陈传家,顺带便想起了白可行,进而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陆玉山紧张的捏住顾葭的手腕。
顾葭无奈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陈传宝也要来京城,她要我去接她来着,现在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车站。天啊,我完全忘记了!”
说来惭愧,顾葭一逛街就不知道时间,更何况身边人太多了,也就忘记了和陈传宝的那通电话。
陆玉山不着痕迹的放开顾葭的手腕,眼里都是‘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这值得大惊小怪吗?”
“难道不值得?!”顾三少爷连忙拜托江入梦,说,“江老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打个电话,找人去车站看看,接一个叫陈传宝的小姐?”
江入梦应允道:“这还不简单吗?”说着,就出门叫了个服务员说话,让餐厅直接派人过去接。
顾葭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比较好,便只洗了个手便道:“等等,我也去好了,本来就该是我去接的,不然陈小姐定要生气了。”
江入梦一想,这顾葭走了,留自己和个姓陆的一起吃饭算什么事儿啊?
“不必,陈小姐想必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直接来了以后一起吃个饭便是。”江入梦向来不怎么在忽女人,更不能要求他有多绅士。
顾葭还想说些什么,结果江老板干脆把顾葭扛起来,扛回厕所,惊的周围一圈儿人纷纷侧目,说:“好了,上你的厕所。”
顾三少爷摇了摇头,笑道:“江老板你这真是……”
“真是什么?”江入梦双手抱臂站在一旁,打定主意,坚决不愿意和陆玉山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先吃饭。
“真是太热心了,我上个厕所,你都要帮我扛进来。”
“我还可以更热心一点,帮三少爷扶着……”江老板脱口而出,花花公子的做派尽显出来,但实际上江入梦心慌了一瞬,后知后觉自己这话有些过火了。他想就顾无忌护着顾葭的劲头,顾葭定是被养在‘深闺无人知’的公子哥,冰清玉洁、单纯善良、所有一切让人想到透明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顾葭。那么透明的顾三少爷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谁知顾三少爷却玩笑说:“那感情好,我就不必再洗一次手了。”
江入梦一愣,当即走过去,装作要将玩笑进行到底的模样,当真上手扶。
于是顾葭身后便站着江老板,耳边是江老板的呼吸,对方的体温从身后传来,让他感觉得彻彻底底,顾葭微微一怔,睫毛都颤了颤,然后偷偷瞄了瞄站在身旁位置解决生理问题的陆玉山……
——奇怪,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