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教室里。
林启坐在第二组的倒数第二排，他的位置和高二时相比没有变化，同样是第二组，同样是倒数第二排，但是身边的人却不是以前那些。
就连同桌也已经不是贺曜了。
“林启，昨天物理课上的笔记你做了吗？借我看一下。”新同桌道。
新同桌叫吴嘉，原本在五班，到这里后两人才算认识。
“嗯。”林启从桌洞里找出一本头上写着物理的信签纸递给吴嘉。
在做同桌了快一个多星期后，吴嘉对林启用信签纸做笔记这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吴嘉翻开看了两眼，“你这个笔记写得好全，哇，你还特意把重难点标记出来了啊？”
“这样看起来方便。”标记重难点这个习惯他是跟陈瑜学的。
林启说着话，下意识往第四组最后面瞟去。
分班时的座位是随机，很可惜，林启和贺曜分开了，还分得很远，一个在二组，一个在最边上的四组。
贺曜个子太高，坐前面会挡到人，理所应当的去了最后一排。
林启看着那个地方，角度的问题，贺曜整个人都被站在他桌边的两个男生挡住，只能依稀从缝隙里看到点他露出来清冷的脸部轮廓。
那两个男生看样子是去跟贺曜请教问题的，待了老半天都没有离开。
林启看了会儿，正欲收回眼，便听到前桌的两个女生小声的议论起贺曜。
“哎，你有没有发现，贺校霸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我的天，谁给你的错觉？”
“不是，你看周伟他们去和他请教作业，他脾气态度不是挺好的吗？”
“实话告诉你，传闻中脾气恐怖绝对是真的！本人可以作证。”
“？？怎么说？”
“我高一的时候和他在同一个班待过，那会儿我可是亲眼见过他把挑衅的人打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就在教室里，把我们一群人给吓死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人家好歹是个校霸好吗，说实话，那会儿贺曜身上的气场用刀锋来形容一点也不违和，真不是平常人能够接近得了的，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额，那还是很恐怖的说。”
“嗯嗯，不过说实话，他现在给人的感觉确实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恐怖了。”
“是吧是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错觉。”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贺曜？”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哈哈，毕竟是校园男神，喜欢他的人还有很多呢，不用不好意思了啦。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走走走，我们也去请教问题，然后趁机……让你和他拉近距离！”
“唉你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都……”
两个女生说走就走，拿上课本就往四组去了。
林启手中原本拿着一支笔，不知不觉中就捏紧了，两个女生离开后，他便将笔放到一边，趴到了桌上，有点不开心的感觉。
“贺曜，我想问下你这个题这里……”
贺曜看向林启那边，只见林启偏头趴在桌上，校服衣贴着弓起的脊背，显得整个人很清瘦，看上去有些孤寂。
旁边是空的，吴嘉不知道去了哪里。
贺曜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个女生，“抱歉，我现在有点事。”
他的语气说不上冷淡，但也说不上好接近。
拿着课本的女生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讪讪笑了下，“……哦，没事的，那你去忙。”
贺曜起身离开了座位，留下两个女生在原地小声讨论。
“你看，都是你怂恿我过来的。”
“哎呀，试了总比不试好嘛……”
“唉，等等，贺曜怎么去了我们那儿？”
…
林启趴在课桌上，突然感觉耳朵里有点痒痒的感觉，他没抬头，伸手挠了挠。
可没过一会儿，那股痒意又来了，睡也睡不好，他烦躁的挠着耳朵直起身，结果一偏头，看到了坐自己旁边的贺曜。
林启一愣，“……你怎么过来了？吴嘉呢？”
不对，贺曜过来了，那两女生呢？
林启避开贺曜往第四组那里看去，果然看到两个女生被留在了那里。
请教不到贺曜，干脆跟小姐妹玩去了。
贺曜侧身坐着，屈肘搭在桌上，指关节抵着太阳穴，懒散地伸手端住林启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回来面对自己，“别看其他人，看我就够了。”
气氛因为贺曜的这句话变得暧昧起来。
林启脸有些红，心想这里还是教室呢，于是便拿下了他的手，“要上自习了，回去。”
林启刚说完，吴嘉回来了，见到贺曜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他迟疑了一下。
贺曜抬头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今天的晚自习我们换个座位吧。”
换座位？
林启一听，看向吴嘉，严词道：“拒绝他。”
可吴嘉哪里来的胆子拒绝，从桌上拿起资料和作业，说了个“好嘞”，就麻利的去了四组。
林启：“……”
吴嘉走后，贺曜看着林启，问：“你心情不好？”
林启愣了愣，皮不笑肉也不笑，“没有啊，我心情很好。”
贺曜伸手，食指戳着他的两边嘴角往上抬。
林启看他，“想死吗？”
贺曜收回手，笑了下，“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听到“约会”二字，林启怔了怔，难道不是情侣间，才会说约会吗？
而他和贺曜明明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搞不懂贺曜了。
这个学期还能和贺曜在一个班，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当那天晚上贺曜抱着他说出自己的年级排名时，林启还以为是在跟他开玩笑，直到开学那天在班级名单上看到了贺曜的名字，他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紧接着前两天，贺曜从隔壁搬过来了，两人住在了一起。
大胆点想，这两样都像是贺曜喜欢他的证明。
可小心翼翼的想，贺曜嘴上说着喜欢他，表现出的行为好像也是喜欢他，可是为什么自从希腊回来后快两个多星期，他就一次都再没有提起过在一起的事。
他看不透贺曜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份喜欢，到底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是实意？
人最怕的，不是不被人喜欢，而是怕，在你发现你终于对一个人有了感情之后，那人却跟你说只是玩玩。
“不去，你去找李鑫他们吧。”林启说完，生气似的，重新趴回了桌上。
“怎么生气了？”贺曜伸手逗着他的耳尖。
林启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贺曜没有继续骚扰他了。
就在林启以为贺曜已经安分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朝自己靠近，他的耳朵机敏的动了动，随后耳廓便感受到一阵热气，紧接着一道让人身体酥麻的低沉声线传入耳里，“别生气了宝贝儿~”
林启脑袋和身体同时一个激灵，耳朵从根部迅速开始变红，然后逐渐向脸颊和脖子蔓延。
贺曜仿佛觉得还不够似的，低着声音在他耳边又喊了几声宝贝儿。
身边不时有同学路过，林启担心被比人听到，直起身子，烫着脸捂住贺曜的嘴巴，压低声音，“给我闭嘴！”
他视线往上，刚好撞见贺曜眼里的笑意。
脸上更烫了。
-
周六傍晚，林启还是被贺曜半威胁半强迫的带了出来。
出门前，林祤含这个看戏不嫌热闹的，还让林启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个外面路边摊上的烤肘子。
和林启待多了之后，林祤含也逐渐的“肘子化”起来。
肥美软糯，就问谁不爱？
远方的夜幕逐渐遮盖明亮，有些等不及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
两人走在路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贺曜最先打破沉默，“待会儿想吃什么？”
“随便。”林启回答得很随意。
见林启一副没有兴致的样子，贺曜放慢了步子，故意道：“宝贝儿……”
林启瞬间就跟按到了哪个开关似的，红着脸回过头：“闭嘴！！”
这大街上的，还要不要脸了！
贺曜得逞的笑了笑，再次询问：“要吃什么？”
林启屈服，“……烧烤。”
两人找了一家烧烤摊，林启拿到盘子，噼里啪啦就拿了一大堆东西，贺曜就在旁边看着他。
说起来，贺曜第一次吃烧烤就是林启带的。
这是他第三次吃烧烤，三次都是和林启一起。
他突然发现，林启带给了他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吃烧烤、第一次陪人看电影、第一次给人送礼物、……
如果真要数起来，恐怕一天一夜也数不完。
想着想着，贺曜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人不多的缘故，烧烤很快就好了，林启化所有杂七杂八的情绪为食欲，拿起签子就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过了好大一会儿，见贺曜坐在对面，也不动手，还是只看着自己，他吃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吃啊，别介，我请客。”
贺曜看到他嘴边沾到的辣椒，情不自禁的伸手，拇指覆上他的唇角，动作温柔的擦了擦。
林启拿着签子的手顿在空中。
他觉得肯定是因为离火太近了，所以才会感觉脸上发烫。
…
吃东西之后，心情真的会变好。
林启一个人解决完几十串烧烤，又喝了足足大半瓶饮料，整个人都感觉神采奕奕起来。
贺曜看着他，“吃个烧烤就让你这么开心？”
林启提了提胸前的卫衣，“那必须的！我说是不是待屋里久了，好热啊。”
贺曜看见他脖子底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眼神深了深，随后率先起身，“吃好我们就走吧。”
“嗯。”林启跟着起身。
两人出来到外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和霓虹也已经全部亮起，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湖，湖面吹过来凉爽的风，驱散了林启身上的闷热。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他们对面那侧的边上站满了人，还有的人举着手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里人怎么那么多？”林启边走边问。
“你不知道今晚有音乐喷泉表演？”
“音乐喷泉？害，我就说呢，怪不得人那么多。”林启突然想到什么，笑着问贺曜：“喂，你该不会是为了看这个音乐喷泉，一个人不好意思才喊我一起出来的吧？”
“不是。”
林启显然不信。
他斜着肩膀碰了一下贺曜，“别不好意思承认啊，我小时候也喜欢看这种东西，不奇怪的。”
贺曜看向他，“今天是我的生日。”
“……”
林启反应了一下，平静地问：“你说……今天是你生日？”
贺曜回道：“嗯。”
林启眼睛转了下，“今天？”
贺曜再次回道：“嗯。”
林启：“……”
林启一下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啊啊啊我去！你为什么不早说？礼物也没准备，现在订生日蛋糕也来不及了啊！！”
贺曜看着林启慌张的样子，眼神逐渐柔软下来，“没关系。”
林启自顾自道：“对了！找家蛋糕店吧，生日蛋糕来不及做就买个现成的，怎么样？”
贺曜温声道，“不用那么麻烦。”
林启瞥到前方不远处的蛋糕店，对贺曜道：“你等我几分钟，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贺曜看着他的背影，“林启……”
贺曜还没说完，林启已经跑远了。
生日蛋糕都要提前定做，没有现成的，林启跑到最近的那家蛋糕店，看着橱窗里剩下的最后几个四寸小蛋糕。
纠结了一下，最后选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
比起水果，贺曜好像更喜欢巧克力。
买好东西，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贺曜面前。
他提起手里的袋子，开心道：“噔噔噔，看我手里拿的什么？”
贺曜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忍住了想要将人立刻拥进怀里的冲动，“……谢谢。”
林启拍拍他的肩，“不客气。”
林启找了个安静人少的地方，将蛋糕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放在长凳上，然后将和店员要的那块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放在蛋糕最上面。
强装这是一个真的生日蛋糕。
贺曜认真看着林启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软得快化成一滩水。
林启最后把蜡烛插到蛋糕中间，随后将打火机递给贺曜，“你来点。”
“嗯。”贺曜回答得很轻，接过打火机。
火苗出现的瞬间，漆黑的四周，一下被橙光光线照亮。
林启笑着催促：“快点蜡烛，然后许愿。”
“好。”
贺曜点上蜡烛，将打火机放到一边，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林启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贺曜，微晃的光线将他的睫毛映得又卷又密，在眼底投下形状好看的倒影。
深邃的五官在昏黄光线里，多了几分让人容易接近的暖意，就连平时有些凌厉的下颌线此时也变得柔和起来，林启看得心动，忍不住又细细观察起来。
贺曜睁眼的时候，林启没来得及避开，两人的视线正正撞到了一起。
贺曜的眼里慢慢漾起笑意，“我刚才许了两个愿望。”
林启仿佛做坏事被人抓包的“盗贼”，急忙避开视线，“那你赶紧接着许啊，还剩最后一个……”
贺曜握住林启放在长凳上的手，“我的最后一个愿望……”
林启有些疑惑，“？”
他抬起头，便看到贺曜拿起他的手，凑到唇边，稍稍低头，温柔的在他的指尖落下了一个吻。
林启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超出常人的频率了，“你……”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想私心将你当做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林启惊了一下。
贺曜抬眼注视着他，眼里多了几分深情，声音宛若从湖面拂来的微风，轻柔的传进他的耳里——
“我们在一起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