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谢虚脑海中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在他寿辰那天发生的事,还是被父母亲知晓了。
纵使谢虚说并不在意,那些孩子也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年纪,谢掌门还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揉了揉独子柔软的黑发。
谢夫人更是满脸疼惜,又微微偏过头去,以免让谢虚看见她眼中的泪光。
后来的几月里,那些孩子陆续下山习武,又或另择去处,门派中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只留有谢虚这么一个孩子,几乎成了山门中最受宠爱的珍宝。
谢掌门精通十六种武学功法,最擅专的为剑法,十八岁时一剑惊鸿为天下所知。
而谢夫人当年小产,伤了身子,便只留下这么个如珠似宝的命根子。谢虚作为偌大门派的少主,要修习的功法自然也有许多,光是每日习剑便需练上三个时辰,剑法也日益精进起来。
七岁的谢虚,尚且是一团孩气,脸颊上的软肉似能揪出水来,乌溜溜的眼睛让人一眼瞧见便觉得可爱。只随着白驹过隙,当年的孩童也拔高成少年,谢虚的身形抽条修长,相貌也生得愈加……好看起来。
是一眼望去,便尤觉得惊心摄魂的好看。
而且肉眼可见,随着年龄增长,只怕会出落成更艷丽的相貌。
谢夫人时常感慨:“也不知吾儿生得这样俊美,是随了谁。”
谢掌门答:“虚儿倒是和我祖父生得颇像。”
谢夫人狐疑地看了夫君一眼——谢掌门虽也样貌英俊,但与麟儿相比,差得不是一分两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他是在胡说蹭光,只冷哼了一声。谢夫人又想起自己年轻时,是很想要个女孩的,可惜伤了身子,也无法实现心愿,便又颇遗憾地道:“若我们虚儿是个闺秀,只怕一家有女百家求,要引得这武林中的青年才俊、天之骄子,都为美人折腰才对。”
谢掌门思索片刻,诚恳地答:“现在也可以。”
谢夫人:“……”
谢掌门:“……”
谢夫人:“闭嘴!我不准!”
等谢虚长至十六岁,本该是要出门派历练的年纪;可谢夫人瞧着自己的独子忧心忡忡,便是谢掌门,只见着谢虚那一看便十分危险的脸,也颇为无言,开始犹豫要不要将门派的传统延续下去。
于是历练一事便一连压了半年。
谢虚也只照常练剑。那柄当初有他半人高的无鞘已被他使得如臂使指,只是未经实战,剑锋未开戮气,还是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他到瓶颈了。
如今十六岁的少年将剑一收,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皮肤都被热意蒸得有些泛红,额上起了层薄汗,将他稠艷的面容泅湿。放出的剑势要收起,也颇为耗精力,只这么一套动作做完,谢虚的胸前便微微起伏,闭上了眼,尽量平缓着吐息。
少年人练武易走歧途,谢掌门时常便来观望谢虚练剑,只没想到这次——他像是心中受到了什么感召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的剑法比之融雪城城主,要差上许多。”
此话一说,谢掌门自己都微微怔愣,有些错愕。
融司隐成名已久,本便是不世出的天才,又年纪轻轻便临危受命,继承风雨飘摇的融雪城,比许多同龄人要更心性稳重,有那般出尘剑法,也并不让人意外。
可谢虚还不过是十六岁被泡在蜜罐里的少年,他太年轻了。
拿他们来比较,本便十分不合理。谢掌门自知失言,又懊恼地试图弥补错误:“你们两人,不好相比。”
——这句话听上去反倒更像是对谢虚失望了。
于是黑发少年偏过头来,有些恼怒地瞥了父亲一眼,收剑急匆匆离开了。
谢虚生气,谢掌门反而觉得更安心些。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想要去夫人那里求取对策……
他把他们十几年没生过气的小儿子惹火了,该怎么要他原谅?
谢掌门不知,现在谢虚脑海中正不停回荡着一个声音,激昂顿挫地念着:
[父亲的叹息让你心生怨恨,当然你更怨恨嫉妒的,是那融雪城的城主。
凭什么,凭什么?你是天之骄子,怎么能被人这样踩在脚下?
嫉妒使你面目全非,你决定下山去往融雪城,找到融司隐,杀了他,夺回你应有的荣誉。]
“……”
谢虚终于忍不住了。
他试图与脑中的声音对话。
[父亲不过夸奖了他一句,我便要杀了他,会不会太偏激了?]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虚又道:[何况,他死了,我又能有什么荣誉?只怕会因为心性不正,被父亲逐出师门。]
那个声音显得十分惊恐,在谢虚脑中质问:[你为什么能够发现我?]
[为什么不能?]
[我,我是剧情啊。]它居然有些委屈,强调道,[你应该按着剧情走的。]
谢虚:“……”
[怪不得暗示你走剧情,会这么累。]那个声音叹息道,[你不走剧情,我就一直烦你了。]
它的确很聒噪。
谢虚微微叹息,退让一步:[只是融司隐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我不能杀他。]
[不然,我找他决斗好了。]
谢虚想了想,这才是意气风发又冲动的少年人,会做出的事。
剧情没有吭声。
它熟知过去和未来,自然也没有告诉谢虚,谢虚根本杀不了作为主角的融司隐,反而会被其反杀。
剧情里需要“谢虚”的死亡。
它觉得,谢虚去找融司隐决斗,也是一种自寻死路的挑衅,最后的结果不会有变动,于是也只好闷声答应了他,语调还有些郁闷。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