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慧行大师, 慧能大师高大圆胖, 慈眉善目, 一双眼睛沉静异常,十分符合人们心底里对高僧的印象。
顾樘昱带樘华去见他,他说了些与慧行大师类似的话, 对樘华十分友善。
樘华有些受宠若惊, 又有些不解, 他听兄长与慧能大师说话, 心里还在回忆慧行大师那个笑容。
三人喝了盏茶,慧能大师还邀请他们用了顿素斋,下午他们才告辞回去。
出了北云寺门口, 樘华还有些茫然, “这样便成了?”
顾樘昱瞥了他一眼,问:“不然还要如何?”
不是要问问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卜问是否有什么不祥之兆么?樘华眨眨眼睛, 乖乖跟在兄长身后。
他们回去之时骑马回去, 樘华才从津口府赶回来没几日,这一骑马, 大.腿内侧娇嫩皮肤又被磨了一会, 下马的时候他强撑着不悄悄吸气, 双.腿却不自觉分开了些,略有些像鸭子一样迈步进去。
顾樘昱蹙眉, “怎么又弄伤了?”
“先前从津口府回来时赶得急, 弄伤了点。”樘华朝他道, “大兄,我先回去了。”
顾樘昱看他,“回去上点药。”
“嗯,多谢大兄。”
樘华过完这一关,心情十分舒畅。
晚上去阮时解那里,他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带着点笑。
他刚絮絮叨叨跟阮时解说了会话,陈穗跟贺席岭也来了。
贺席岭见他微微走路模样,目瞪口呆,憋了半晌,憋出一个,“卧槽!你们速度可以啊!”
陈穗微微皱眉,看他一眼。
贺席岭赶紧端正神色,装什么都未说过的模样。
阮时解以看傻子的眼神看贺席岭一眼,贺席岭心中憋屈,对上陈穗目光,又什么都不敢说,只得将憋屈咽下,打算待会再去找樘华。
樘华不明所以,大眼睛里带着几分茫然,陈穗见状忍不住摸摸他脑袋,带他上去,“今天我们接着上课。”
“哦,好。”
上完第一节课,课间十分钟休息时,贺席岭鬼鬼祟祟走进厨房,找上正倒茶的樘华,压低声音问道:“樘华,你们真做了?”
“做了什么?”
“就是那个啊!”贺席岭酸溜溜说道:“你们动作也太快了,我才刚追到你陈兄,连拉个手都不好意思。”
“什么那个?”樘华一脸茫然,见他挤眉弄眼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脸一下爆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别乱,乱说,我与先生并非那关系。”
“哎!”贺席岭比他还郁闷,“我们不是同个战壕的战友么?这有什么好瞒的?”
樘华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好一会方道:“问题是我并非先生所爱呐。”
贺席岭端详这只脸色爆红的小白兔,好一会儿后耸耸肩,“好吧,反正我觉得你们迟早会是。”
樘华脸颊滚烫,他小声抗议:“先生与陈兄皆是意志坚定之人,他们若想在一起,早便在一起了。既然无那个意思,你担忧什么?”
贺席岭瞥他一眼,愁眉苦脸道:“你不懂,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既永远放心,又永远担心。”
樘华脑门冒出一大串问号,以他现有的知识,他怎么瞧这句话都是病句。
贺席岭摆摆手,看了眼时间,“你快去上课吧。”
樘华端起水杯,依旧一脑袋不解。
下半节课是写作课,陈穗给他出题,让他按照恩考的模式写文章。
樘华最近都在练习这个技能,拿到题目他半点不怵,略微思考几分钟,提笔唰唰开始写。
陈穗坐在对面看着他,他垂下眼睫,目光沉静,仿佛心有成竹,笔往纸上一扫,一行行风骨凛然的毛笔字便浮现在纸上,看着有些像印刷体。
樘华的毛笔字在陈穗平生所见中绝对能排到第一第二。
看着他写文章,陈穗思绪有些发散,很快又收回心神,拿了本书出来看。
樘华写好文章后,陈穗要带回去研读批改,再提出有效的改进法子,相当于看一遍,改一遍,写一遍,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工夫。
樘华心里有些愧疚,送走陈穗后悄悄问阮时解:“先生,我这般是否太麻烦陈兄?他不是有工作么?每日还得为我熬这么晚。”
阮时解见他惴惴不安,安慰他道:“你陈兄自小古道热肠,他愿意过来教你是他一番心意,你好好学,别辜负他往这边赶浪费的精力。至于愧疚,那个就不必了。我有付他薪酬,他自己本身也很高兴能直接研究你们那个时代的文学与风俗,这是个互利双赢的事情。”
他难得这么温和,樘华点头。
时间一晃而过,四月初,樘华收到了江平原让人带来的六匹香云纱。
这六匹纱制得十分完美,都是一面棕色一面乌色的阴阳纱,与先前的斑驳相比,这六匹纱十分纯粹,乌面纯乌,棕面虽偶尔有几个斑点,却无伤大雅。
四月初已挺热,尤其正午,人不动都容易出一身黏腻的汗,这几匹纱来得正好。
樘华赶忙带何梓何桦抱着纱去找兄长。
顾樘昱见他抱来的这几匹纱,伸手拿过其中一匹,推开略看了看,道:“不错,这纱就这般颜色?还能染么?”
“能是能,就是现下一时顾不上。”樘华迟疑:“我对染花这块记不大清楚,须得回去想想。”
“算了,这般也勉强够用。我四月十五出发回边疆,这几日先帮你将纱献上去。”
樘华与兄长相处了一个多月,关系前所未有地亲近,闻言瞬间不舍,收到香云纱的高兴也没了,蹙眉问:“这样快?那大兄您什么时候归家?”
“今年应当不回来,看明年过年或后年过年是否回来。”顾樘昱道:“你不是要恩考么?考完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结果如何。”
樘华点头,“我记得。大兄,您在边疆好好照顾自个,那个,若有喜爱之人,您给我找个嫂子罢。”
顾樘昱笑:“我婚事多半由皇伯父赐婚,倒是你,可有心悦女子?”
樘华不知怎么,一下想起他家先生,他摇摇头,小声央求道:“大兄,我还不想成婚,您见到父王时帮我说说话成么?”
顾樘昱看他,“怎么便不想成婚了?”
樘华有些怅然,小声道:“我这样,求娶哪家女娘都不合适,不若往后拖一拖。”
顾樘昱神色不变,樘华怕兄长不同意,有些着急道:“王妃不大喜欢我,我怕她帮我相看的女娘不合我意,大兄,您帮我说说罢。”
顾樘昱问:“暂时不成亲,伺候的丫鬟总要两个,大兄给你两个通房丫头?”
樘华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我不要,您要您自个留着,我这正要恩考,哪容得红袖添香来添乱?”
顾樘昱审视他,目光似乎要看透他心底。
樘华心里又急又慌,脸又红又白,他也不明白为何心猛地跳那样急,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顾樘昱收回目光,道:“能有定力固然好,你年纪大了,这些人事也该通晓,通房丫鬟迟早都得有,也未叫你此时与她们厮混。”
樘华见与兄长说不通,真有些生气了,“要什么通房丫鬟,我就喜爱那等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樘昱目光从他面皮上一寸寸扫过,极具压迫感地问:“你是不喜丫鬟伺候,还是不近女色?”
樘华脑海中像霎时有个惊雷炸开,炸得他懵了,直愣愣盯着兄长,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顾樘昱眼睛仍然盯着他,樘华后背冷汗涔涔,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什么。
什么叫不近女色?
他忽然想起来,贺席岭怀疑了那么多回他与先生的关系,他一遍遍解释,却从未从源头上反驳——他不喜欢男子!
樘华睁着一双惶急的眼睛看向顾樘昱,小脸被吓得煞白,整个人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顾樘昱心底一软,有些后悔逼他,有男风之好并非什么稀奇事,无论皇都还是边疆,他都碰到过好几对,只是樘华格外单纯些,他猜他这弟弟自个都还不知道。
顾樘昱霎时有些后悔。
顾樘昱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低声安慰,“莫急,不骂你。”
樘华却仍然沉浸在自己可能喜欢男子这一猜想中,心中惊涛骇浪,整个人快不能思考。
他哑着嗓子,“大兄,若我真喜欢男子……”
顾樘昱打断他的话,“别胡说,你只是没碰着喜欢的女子,怎么就能说喜欢上男子了?”
樘华压根没被这样轻飘飘的话安慰到,他又想起了他家先生,不知先生知晓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