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跟着出去玩了一遭,回来后整个人生龙活虎起来, 哪怕每日从早忙到晚, 不见半点颓唐, 反而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这日中午, 樘华当完值自户部出来,吩咐何桦去宝林斋。
何桦坐在前头, 牵着缰绳, 忧心问:“公子不若用完饭再去罢?”
樘华还真不觉得饿, 不过真要宝林斋也不差在这一时, “也成, 去聚轩庄随便用些罢。”
何桦这才打马, 缓缓驾着马车出发。
用过饭, 略微歇了歇, 樘华令何桦赶往宝林斋。
宝林斋余掌柜对樘华恭敬异常,听到马蹄声, 打眼一望是顾王府的马车, 赶忙出来,笑容满面地迎接, “将军。”
樘华利落下来, “余掌柜不必客气, 侯师傅可在?”
余掌柜忙道:“在,小人这便唤他过来?”
樘华扫了眼宝林斋二楼展出来的各色宝物, 颔首, “有劳。”
余掌柜忙令旁边守着的伙计上去了, 机灵些的伙计已端来香茶点心,余掌柜招待樘华坐。
前些日子,樘华托宝林斋的侯师傅做了件翡翠项链,整挂项链呈水滴形,共用了五十四颗水头极好的玻璃种翡翠,以纯金为底,饰以切割打磨好的水晶,整挂项链光华璀璨。
翡翠乃是樘华令人特从邯商寻来,还未打磨便已光华璀璨。
侯师傅打了大半辈子首饰,还是第一回瞧见这样水头好首饰,一时间险些不敢接,怕做出来不够好砸了自个招牌。
六月十七万寿节,樘华打算向帝后进献服饰,届时将搭配这挂首饰一道送上去,也突出那身衣裳。
樘华此次过来,专门问这首饰的进度。
侯师傅一进来先行了个礼,躬身侧耳,听到樘华问进度,他忙道:“翡翠已打磨出来,水晶还需差五日左右方能磨好,金托也还在打。”
樘华问:“我想去瞧瞧,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侯师傅恭敬道:“将军还请随我来。”
樘华不跟他客气,抬脚往外走。
樘华拿来的首饰实在贵重,侯师傅不敢带回去,因此带着师弟与徒弟专门过来制作,余掌柜还专门整理出一个小院子给他们。
樘华带人过来时,院子里的匠人还未歇息,小锤子砸在金饰上发出当当的响声。
见到樘华,机灵些的人忙过来行礼。
樘华打个手势,让他们不必客气。
众人知晓他过来看项链做得如何,不敢怠慢,侯师傅陪着他转悠,其余人则纷纷回到原位,继续敲打起来。
这里并无机械,打磨全靠手工一点点磨,磨出来的翡翠水晶不想樘华图纸上画出来的那样标准,却多了些灵性,每颗水滴状的翡翠都流光溢彩,油润细腻,灵气十足。
首饰还未做出来,樘华已能想象出日后这挂首饰成型后有多璀璨美丽。
看过首饰的进度,樘华心里有数了,又去问裁缝的事。
裁缝乃内务府退下的老裁缝黄春辉之孙黄尺寒,手艺在皇都称得上数一数二。
樘华既打算进献衣裳,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做两身。
衣裳他画了类似旗袍的图,专门请黄尺寒做衣裳。
时人多穿直身,女娘外头还会穿罩衣,衣裳大多宽宽大大,并不显身形,能否穿得好看全靠个人身材。
黄尺寒见到这图还有些惊异,不过最终还是接下来了。
黄尺寒自个开了个裁缝庄,平日在铺子里接衣裳,樘华上门时他赶忙过来行礼,“将军?”
“黄师傅不必多礼。”樘华关切问:“衣裳做得如何了?”
黄尺寒谨慎地带他去看。
衣服挂在架子上,被打理得平平整整。
黄尺寒祖父在内务府干过,大抵知晓帝后身量,哪怕不十分精确,也足够用了。
樘华顾及世情,衣裳并未大改,只让黄尺寒收腰腹,胸膛那边也放宽些,上裳短,下裙长,较平常衣裙比例不同。
挂在架子上还看不出样式,然而香云纱那股子雍容华贵已瞧出一二。
尤其暗瑞纹那套,闪着金光的暗瑞纹绵延在底面上,每一寸都散发着别样的光辉。
樘华不受宠,却也在王府里长大,见过的好料子无数,他自己也常能穿贡缎,暗瑞纹香云纱制成的衣裳却还是数一数二。
这衣裳每一寸都透着低调华贵的光,并非普通衣裳能比拟。
樘华轻轻摸着衣裳,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万事俱备,樘华打算等东西做好了之后再去一趟宫里。
万寿节还没到,研究生那边已经要考试了。
樘华在阮时解这个世界已经能从晚上九点待到第二天下午一点三十五,下午的考试没办法进行,阮时解用了点手段,为樘华申请到单独考场,将考试挪到上午来。
别人一天考完的试,樘华从早上七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半,一上午就要考完。
樘华不在意辛苦,却挺在意成绩,考试前一周,他复习起来越发努力,凌晨方睡,天刚亮又起,整个人疲惫又昂扬。
这天阮时解见他带着一身露水进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着疲惫,站起来引他到楼下,问:“去哪了?看起来那么累。”
“没去哪呀。”樘华茫然。
阮时解:“闻到你身上的露水味道了。”
“哦。”樘华恍然大悟,忙解释道:“刚去清点我私库里的物品了,回来得晚了些。”
阮时解笑问:“怎么不早些去?”
樘华傻笑一下,“下午温书,忘了。”
阮时解转头见他那脸疲惫又充满朝气,顿了一下,说道:“考研究生这事不必太过心焦,你又不靠学历吃饭,怕什么?”
樘华看他一眼,心道:怕你失望。
对于恩考,樘华倒没有那么紧张,王府诸人,也没谁真正在意他恩考考得如何。
反而在此处,他家先生与陈兄用了那么大劲儿培养他,哪怕拼劲全力,樘华也得考上才行。
阮时解对上他那双眼睛,心里明白他的顾虑,揉了下他的脑袋,“行了,别想那么多,先吃饭。”
樘华跟在他后面,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先生,你觉得我火候可够了?”
“够了。”阮时解道:“你日语学得很好,文学方面的基本功也很扎实,只有政治稍差,应该也能考到七十来分,这么一算,你已经比绝大部分人强,就算考全日制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樘华点头,“先生,我回去了。”
“去吧,晚安。”
樘华最近状态不佳,身边人都感觉得到,何桦他们只以为樘华忧心生意,于是办差办得越发尽心。
樘华每日忙碌,累得狠了,睡眠不佳,脸色有些难看。
他递牌子上去有好几日了,这日总算传来宫中消息,说蒙圣上召见。
樘华赶忙令薄雾熨烫衣裳,又差何桦去户部请假,沐浴洗漱,准备起进宫面圣。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薄雾觑着樘华脸色,小心道:“公子可要用些脂粉?”
这年头面圣乃是大事,为脸色好看,哪怕七八十岁的老爷子,该用脂粉时也会用。
樘华看了眼铜镜,哪怕铜镜不大清晰,亦能瞧见里头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唇色极淡,几无血色,这模样的确不好见客。
樘华只好道:“拿脂粉来遮一遮我眼底下的青黑,此外再用点口脂。”
薄雾忙拿了新的面脂与口脂来,细细帮樘华上妆。
面脂用得少,口脂亦极淡。
樘华不大习惯地抿抿油润的嘴唇,心里琢磨着口红也可试着制出来。
不过还是先把镜子制出来再说,陆安坊那个别庄已盖好房子,也该叫谷准带人过来。
“公子。”何桦在门口回禀道:“时辰已到,是否出发?”
樘华吩咐,“再检查一回衣料与首饰。”
何桦与甘华忙进来,小心检查一遍给帝后制作好的衣裳后,封了匣子。
樘华带着他们并王府十来个侍卫,往皇宫赶去。
马车停在神武门前,早有太监在外头等着。
何桦他们无法入宫,樘华将匣子交给禁军侍卫查验过后,由身后太监捧着入宫。
这条路樘华早已走熟,走起来极快,就是天气热,走到福宁殿前,樘华脸热得起了层薄红。
消息层层递了上去,樘华等了两三刻钟,才听闻上头召见。
樘华与皇上也算熟悉,他进去之后先规规矩矩请了个安。
皇帝笑道:“坐。樘华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樘华小半屁股挨着凳子坐了,老老实实道:“您寿辰快到了,我过来孝敬您衣裳。”
皇帝眼里露出诧异的神色,好奇道:“哦,你那又弄出新布料来了?”
“没有,还是原来的料子,只是印了新花纹上去。”樘华忙道:“微臣也无其他本事,新纹路印出来,便裁了衣裳过来孝敬您与皇后娘娘。”
“你有心了。”皇帝令太监接了匣子,笑问:“你在户部当差当得如何?”
“勉强能上手了,还赖上司与同僚多照看。”
“你年纪小,一时有哪里不会也不打紧,慢慢来便是。”
樘华恭敬应声,“是。”
皇帝见他拘谨,笑着摇摇头,道:“留下来陪朕用个午饭罢。”
这已是恩宠,樘华忙谢恩。
宫里的饭味道素来好,随着太监抬饭进来,各种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樘华正是能吃的时候,闻到香味就有些饿了,肚子咕一声响。
室内安静得很,皇帝耳尖,听见这声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饿了罢?”
樘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是饿了。”
皇帝带着他入座,笑道:“用饭用饭。”
饭桌上,三十来个菜堆得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等皇帝先落筷,樘华也跟着用起来,香滑的鱼片入口,他险些没眯起眼睛。
皇帝见他吃得香,笑了笑,胃口也跟着好起来。
伯侄俩饭没用几口,外头有太监进来通传,“陛下,四皇子求见。”
皇帝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随口问,“顾戟来了?传。”
外面很快进来个穿茜色衣裳的高大男子,面貌倒还算英俊,就是脸上带着酒色气,眼袋略微明显,眼白也有些浑黄。
“拜见父皇。”男子大步进来,先行礼,而后目光扫到樘华这边,面上露出一丝惊艳,而后很快收了起来。
樘华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四殿下。”
顾戟眼睛微眯,扫了樘华一眼,笑道:“这是樘华罢?许久不见,你个子高了许多。”
皇帝板着脸看他,略皱眉道:“你急慌慌大中午赶过来作甚?”
顾戟笑道:“好几日没见您,刚给皇祖母请安,她叫我过来陪您用饭。”
皇帝脸色神色和缓了些,“坐罢。”
“是。”
早有太监送上新餐具,三人坐下,皇帝居上首,顾戟居右,樘华在左。
坐下后,顾戟眼睛仍忍不住往樘华脸上描,樘华心中不喜,又不敢露出什么神色出来。
顾戟倒赞许:“许久不见,樘华长相越发出色了。”
顾戟好色在全皇都皆有名,上回就是他强掳民女,杀人父兄。
听他赞一句,樘华险些没犯恶心,道:“多谢殿下。”
皇帝警告地看顾戟一眼,顾戟忙收回心神,不敢多说。
樘华用过饭后告辞回去。
寿礼已制好献上,其余布料也已印染,樘华交代过布料坊的林掌柜后,将心思转回功课上来。
何桦等人不知他在另一个世界还有考试,只以为他在准备恩考。
距恩考还有三月,家下知他重视,不敢扰他,人多在外头待着,不经樘华叫,轻易不敢靠近小院。
哪怕如此,正式考试前一日,樘华便告了假去别庄住了,别庄才真正是他地盘,仆从令行禁止,他在那里最为放心。,新m.. .. ,,,